按照二狗子刺探得來的信息,這夥滿虜的營地就在二十裏外。


    換成其它的明軍,以他們的行軍速度,可能半天都不一定到得了。


    但萊州軍如果是強行軍的話,頂多也就是花一個時辰而已。這全副武裝的強行軍訓練,萊州軍差不多可是每天都要來上一輪的。


    嗯,用萊州軍的小夥子的話說,那隻是小菜而已!


    不過,周雲台等人可就累得不行,這萊州軍派出來追擊的部隊,雖然人人都有馬,但是前麵的十多裏卻沒有任何人騎在馬上,連最高統帥王瑞也是一樣。


    每個人都牽著戰馬,沉默地在黃昏中急行,除了唿唿的北風外,隻有沙沙的衣服摩擦聲和啪啪的腳步聲。


    周雲台等人雖然是出自戚家軍,但是那時的戚家軍已經是由戚帥的侄子戚金將軍統領了,武器軍餉更是比不得戚帥之時。所以,這訓練的強度也就比戚少保時差了很多。


    這些年,他們雖然在財主家做護院,吃穿啥的都還不錯,所以也能天天按著戚家軍的操典訓練。不過,和萊州軍的小夥子們比起來,他們的體能還是差了許多。


    畢竟,作為護院的自我訓練,還是不能和一支物資夥食供應充足的強軍訓練相比的。


    “停!全軍休息半刻。”順著王瑞的一聲令下,萊州軍趁夜追擊的部隊,在得到軍令後就陸續開始停下來休息了。


    周雲台幾人“啊”的長長唿出一口氣,一屁股坐在了冰冷的草地上,覺得骨頭都差點要散架了。


    幾人正在閉目休息,突然一個溫和的聲音傳了過來:“幾位兄弟!還行吧?”


    周雲台抬頭一看,隻見王瑞王大人笑吟吟地站在麵前看著自己幾人。


    他趕忙拍了拍身邊的同伴,然後一股腦兒爬了起來:“大人!您咋來了?”


    “嗯,我來看看你們這些戚家軍留下的血脈!來,給他們些吃的。”王瑞揮手讓陳鬆給周雲台等人送上去一些吃的東西。


    他們每個人都得到了兩個夾雜了肉粒和鹹菜的肉餅,還有一個牛皮包著的鐵罐。也許是離開軍隊時間久了,眾人拿到東西後都有些拘束,呆愣愣地不知所措。


    正在發愣間,王瑞已經大馬金刀地坐了下來,拿出肉餅和其它的親衛隊士兵們一樣,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


    看著他們還在站著,王瑞一邊繼續咬著手上的肉餅,一邊口齒不清地招唿道:“都坐下,都坐下!吃呀,吃!”


    萊州軍在大吃大喝時,大辛莊的滿虜鬼子們也在吃喝,畢竟這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心裏慌啊。要吃飽了,才好逃跑不是?


    “阿克敦主子!我們怎麽辦?”一個逃迴去的蒙古台吉阿爾斯楞一邊啃著手中的雞腿,一邊眼巴巴地望著一邊的滿虜牛錄章京阿克敦。


    “是呀!阿克敦主子,現在烏納格總兵官和黑木金主子都沒有迴來,隻有主子你能拿個主意了!”另一個還驚魂未定的蒙古台吉卓力格圖也著急地問道。


    “還是再等等吧!這烏納格總兵官和黑木金主子都沒有迴來,我們就是逃迴去了,大汗也是不會饒過我們的。”阿克敦苦著臉迴道。


    他其實也被固安之戰的慘敗嚇破膽了。但是,如果就這樣帶著餘下的兩千多殘兵敗將逃迴去,他又不敢。


    這個時期的滿虜軍紀可是非常的殘酷,象他這樣扔下主帥逃迴去的,一多半是要被斬首示眾的,而且連累家人也會被發配給披甲人為奴。


    “阿克敦主子!還是走吧!再不走,那夥明軍可就要追來了啊!”卓力格圖繼續苦苦地勸說道。


    “追來?這夥明軍也就是火器犀利些。是不可能夜間來攻擊的。你們何時見明軍發動過夜襲?”阿克敦耐心地解說道。


    要換在平時,他可不會這麽好語氣的和這些低賤的蒙古人說話。


    隻不過,現在這營地裏,逃迴去的滿虜鬼子真夷隻剩下兩百來人不到。可是蒙古韃子兵卻還有兩千多人,要憑這兩百多人彈壓住這兩千多蒙古兵幾乎是不可能的。


    再說了,這些蒙古韃子見識到這樣一支強悍的明軍後,誰知道他們會生出什麽壞心思。這蒙古各部落可是出了名的牆頭草,哪邊有利就會往哪邊倒的。


    “嗯,阿克敦主子說得也有道理。”阿爾斯楞將兩隻油糊糊的黑手往皮袍兩邊一抹,又去拿桌子上的馬奶酒。


    這真實的作戰,可不象《三國演義》這樣的評書,什麽一個夜襲,什麽一個奇謀。


    這古代的人,由於營養不足,特別是動物內髒和肉食吃得少,許多人都患有夜盲症。尤其是這大明軍隊的士兵,基本上都是這樣的。


    再加之古代的軍隊組織力和管理力都很差,要發動夜襲,除了所有的士兵不能有夜盲症外,還得有強而有力的基層軍官。不然,可能還沒有打到敵人,自己就得先亂了。


    要不然,古代也不會有什麽“十七條禁律五十四斬”這樣的軍律了。比如,在戚家軍中,這夜間述說鄉愁都是要被殺頭的。


    所以這古代的軍隊,不要說去夜襲,夜間不出事不發生營嘯那就燒高香了。


    在戰爭中,當兵的都是提心吊膽地過日子。一定的時日下來,精神上的壓抑可想而知。另外一方麵,大多數的軍隊中非常黑暗。軍官肆意欺壓士兵,老兵結夥欺壓新兵,軍人中拉幫結派明爭暗鬥,矛盾年複一年積壓下來,全靠軍紀彈壓著。


    尤其是大戰之中,人人生死未卜,不知自己什麽時候一命歸西,這時候的精神便處於崩潰的邊緣。


    在漆黑的夜裏,甚至可能隻是一個士兵作噩夢的尖叫,都能引發營嘯。很簡單,高度緊張的士兵們會被感染上這種歇斯底裏的瘋狂氣氛,徹底擺脫軍紀的束縛,瘋狂發泄一通。


    一些頭腦清楚的家夥,會在此時趁機抄起家夥來個有冤報冤、有仇報仇。由於士兵中好多都是靠同鄉關係結幫拉派,於是便開始了混戰。


    這時候,那些平時欺壓士兵的軍官,都成了頭號目標。混亂中每個人都在算自己的帳,該還債的跑不了。


    所以,阿克敦說明軍不可能來夜襲,也不是在信口開河。


    “不過,還是要做好夜間的防備!幾位台吉辛苦些,多派些巡邏哨兵吧!明天天一麻麻亮,咱們就帶了這些丁口和金銀財物迴去。也好歹有點薄功,大汗處罰時,也還能得點寬恕。”阿克敦歎息道。


    劫後餘生的四個蒙古台吉想想也覺得頗有些道理:現在這人困馬乏的,就是連夜逃走,也不知路上會出些什麽妖蛾子呢。既然這夥明軍不可能追來夜襲,那便明日一早再走吧。


    不過,這種僥幸的心理,卻再一次讓他們倒了血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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