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你就是一味良藥,隻要一想起,便比什麽醫生什麽靈丹妙藥都管用。”病總是要用藥的,隻是藥的形態各有所異吧。


    這句話是在隔了很久之後,久到黑白都要顛倒的時候,她說的。說完這句話,結果就真的黑白顛倒了。天黑了。


    但是風子對這句話完全沒一丁點的感覺,就像是將一塊冰扔到零度的水裏一樣,冷不起來,也熱不起來。所以他半帶玩笑的口氣:


    “這麽說來,我不僅是睡得香,還成真主了。阿彌陀佛,仁慈的上帝與你同在!”


    盡管是半開玩笑的口氣,心裏卻在隱隱的害怕,有一種想要逃跑的衝動,最終是冷靜忍住了。這地兒就是他家,況又是晚上,沒地兒可逃了去了。


    恍惚之間,風子突然對這一間破舊的殼一樣的屋子,存有了某些特殊的感情。也說不明白究竟是什麽樣的情感狀態。就是覺得,這地兒是自己的,就算應該逃避,也不該是自己吧?


    但是這種想法存在的時間不長,甚至是很短暫的,他就再次表現得叫人吃驚了。像是逃離監獄牢籠一般的逃了出去。還將桌上的杯子都打爛了。那是不小心帶翻的。


    因為他突然覺得那女人對他格外的好,幾乎天天跑到他家裏來,就像是進自己家一樣,對他甚至超過了對她自己的好。


    他害怕別人對他好。因為他從來就不對別人好。沒那份閑心,這是他的理由。


    但是風子自己也覺得奇了怪了,她怎麽總是可以進到自己的屋裏呢,記得好像每次出門都是鎖了門的吧?她上輩子是開鎖匠他媽啊?


    然而他迴來,桌子上被打碎的玻璃杯子,已經換了一個新的。新得都有些不忍心拿手去端。


    她看見他的時候,特別高興。那種高興裏含有的快樂,就像是一小塊砂糖,突然變成小孩子手裏的棉花糖一樣。


    也就在同時,風子看見了她眼裏的憂傷。就如同一顆奶糖,甜到發膩的憂傷。


    那是深藏在眼底的,輕易不被人發覺。但是既然已經發覺,也隻好裝作沒看見。


    所以風子就被她的高興同化了,也很高興。


    “你為什麽總是能進到這屋子裏啊?”風子想了很久就是想不明白,看來有時候還是直截了當的問,更快些。


    “你都沒鎖門啊,就直接走進來了。”


    一口茶吞得太急,差點將人哽住了。咳咳,這是怎麽迴事啊,明明記得是鎖了門的啊,難道門上多開了扇門不成?


    事實證明這個想法完全是正確的。真的是門上還有一道小門,出去將門開了,鑰匙掛門外,又從小門出去取鑰匙。這個小門的初衷,可能是給小朋友設計的,小人走小門,大人走大門。而且小門幾乎永遠都是開著的。


    以前沒發現,現在發現還是隻能讓它繼續開著。因為那小門不能上鎖,鎖不知道是在幾個文明前就被撬壞了,也無法閂。最多隻能關上。風子突然明白,自己為什麽一直有一種感覺,一雙一雙色迷迷的眼睛緊緊的看著他,就像是赤裸裸的站在廣場上被展覽,就像是在菜市場豬肉板上被人挑,千萬人過去,你剛看罷我來瞧。原來注定今天門被撬。


    好像不是今天被撬了的?


    “我其實很想對一個人好,但是我不能。”風子也有深沉的時候,隻是這種深沉看上去老是跟他不搭調。他說這話的時候,手裏拿了一個蘋果遞給她。


    “要不要?”


    她正要接,結果他突然將手縮了迴來,一口咬在了蘋果上。


    突然醒悟過來,才又去重新拿了一個蘋果給她。


    “我想,恐怕不久我就要從這樓上搬走。”這是一個計劃,雖然從來沒真正計劃過,但是畢竟落下過種子,現在總難免要發芽破土了。他真的在想,從這裏搬出去。且這想法也已經想了已經很久了。


    他總是難以在一個地方真正住很久。就像是浮萍一樣,最多隻是暫留而已。因為一旦住下,便又有人對他好。他害怕人對他好。


    “你想搬到哪裏啊?”


    “不知道,找到房子才能知道。”


    “我也不喜歡這裏的房子。”她的理由很簡單,簡單得沒有。“不如我們兩個人合租一套房子吧。”她的理由更簡單,這樣,房租可以便宜一半。


    實際各人開一半的意思,就相當於原本屬於你一個人的一張床突然多出一個人。這算不算是一種便宜?鬼才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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