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的床睡著還真舒服!”


    這輩子做什麽事都不如意,走路要跌著,喝水會噎著,好不容易碰到一迴天上掉餡餅,結果是鐵做的。什麽都不如人意,也就隻剩下睡覺這件事差強人意。也就覺得隻有睡覺這件事,是社會唯一對得住我的地方。


    我並不是一個斤斤計較的人,相反我是一個知恩圖報的人,既然這床對得起我,我就想盡辦法死勁把它往舒服裏弄。否則,現在它早已經跳起來罵我厚顏無恥了。


    “那當然了,一生就碰到這麽一件舒服如意的事。”


    “什麽?”


    “我說睡覺,難道不是一件舒服的事啊?”


    “那你晚上呢?”


    這個問題,我似乎不曾想過,因為我晚上基本不睡覺。可是這麽舒服的事就這麽拱手讓人了,那才是真正不舒服的,還是很不舒服,以及非常。


    “沙發啊,況且我晚上還要工作。”一說到沙發,突然記起上次請她喝酒之後的情狀,不禁一陣臉熱心跳。


    “自己躺著啊,有事你就哼一聲,我在外屋,晚上基本不會睡覺的。”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說實在的,白天也就罷了,晚上確能給人許多非法想象的空間,這該是有利於荷爾蒙分泌的。然而對真實狀況,不能起到任何形式的實質性作用外,反而成為一種煎熬。


    假設你們兩個是情侶關係,那麽不用想了,你想怎麽辦就怎麽辦,都可以。假設你們是交心的朋友,那麽也就好了,至少你知道對方明確的定位,別胡思亂想了,什麽都不想,心就可以沉靜下來。假設你們是不知道什麽關係,那就真是一種煎熬了。


    男人在這種條件下,通常情況是,白天隱藏了一天的自然屬性,終於脫開社會性,暴露出來了。然而事情又還是艱難,無法像一個美國人那樣,前一分鍾還不認識,下一分鍾就熟到床上去了。那是國外的經驗,不適合本國國情。


    當然了,對我來說,那真是國外經驗。


    我就說過,我這種人殘留的封建意識太多了。一直以來,這些殘存的意識並未給我帶來什麽不便,也就沒有理睬它,任其自生自滅了。直到這時候,它才分明而突出的顯現出作用來,沒辦法,毀之不及了,也隻好再任其自生自滅了。


    夜從窗外漫進屋子來了,其實是我關上了燈。


    想在窗邊臨河站一會兒,這會兒空氣正涼爽。


    曾經我讀大學那會兒,那會兒就已經跟現在一個樣了。這一點,這麽多年了,幾乎沒變過。


    這也是我能夠預料的。


    我從來不將自己劃分進有知識的一類人中,但是有一天我做了一件自以為很有知識的事情。不小心將曹雪芹和佛洛依德放一塊去了。


    這種比較是沒法進行的,因為初中起,數學老師幾乎就是一天一次的強調,不同類不能比較。我也是深受了其影響,並銘記了他的這一原話,不同類不能比較。


    但是這兩個人到底誰更偉大呢?可能他們會一樣偉大。我卻隻喜歡曹雪芹。至於佛洛依德呢?那時候我是卑視他的。他盡管偉大著他的偉大,卻並不妨礙我厭棄他的深刻。他是太深刻了,深刻到把人逼到了沒有可退步的地方。隻能躲在欲望的角落裏,捧著欲望顫顫驚驚。


    因為那時候我還是屬於理想型的,不懂得這種生活現實的可愛。現在雖然我盡可能的捧著佛洛依德的偉大,卻也不再敢議論曹雪芹。他們一個是掛在天上的明月,一個是被明月照著影在地上的自己的影子。我當然隻會守著自己的影子,也隻能守著自己的影子。月亮太遙遠了。


    直到很久以後我才有所意識,其實我是錯了,我被曹雪芹不沾煙火美麗無比的外表給蒙騙了。但是那時候,我已經隻會沉默了。


    就如同現在,看看天上掛的,是不是月亮,或者是別的發光體,那已經和我沒有關係了。至少在表麵上,是沒有關係了。


    剩下的事情就該很簡單了。既然已經是曾經,那就是過去了的事情。過去了的事情,是不必要記得了,否則人會不堪重壓。


    就抱著欲望,****地來,又****地去。就足夠了。


    我曾經,又用到了這個詞,看來人天生就有懷舊情結。一不注意,順便就懷上了。我曾經是不喜歡欲望這個詞的,佛洛依德用“性”來解釋一切的欲望,“性”這個詞,讓人容易浮想聯翩,我更是不喜歡了。兩者比較,還是欲望好聽一點,也更能說明白事一點,便接受了欲望。


    對男人來說,這種欲望很直接。又特別是在晚上。試想,白天還可以轉移注意力,晚上四處漆黑,想轉移都找不到地方。唯一可以轉移注意力並且不需要找的地方,那自然就隻有在床上了。那你說大晚上的,一個男人還能做什麽?


    為什麽我突然會想起這些奇怪的事情?聽聽窗子下的河,因為看不見,隻能聽。


    有聲音,很輕。


    你說大晚上的,一個男人還能做什麽?別想亂了,當然是上床睡覺了。女人要睡覺,男人一樣需要睡覺的嘛。沙發實在是不能滿足睡興。


    我從來不認為自己是一個高尚的人,高尚都是做給別人看的。雖然偶爾也會有大義的舉動,比如將床讓出來這件事。是因為剛才沒有想到人是隻要上床睡覺的動物,等想起的時候已經大義凜然過了,隻在心裏無限的後悔。當時真有將她從床上直接扔下去的想法。


    想想還是理性一點,太過於感性,其後果隻會被人說成是性感。我是無論如何都不敢性感的,要性感起來,可以料知,這種結果很難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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