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樹這段時間似乎總是有醉酒的趨向,不過又總是沒醉。就像是一個人站在狹窄的懸崖邊上,立著腳尖跳豔豔的芭蕾。


    但是他的狀態似乎總是有些不大好。他有一天晚上的時候,睡到夜裏兩點鍾的時候醒了,翻身起床後,在屋子裏開著燈有些頹喪的坐在一個角落裏,雙手抱膝,一語不發的靜靜坐到了天要亮的時候。早上就直接去上班了。


    那天晚上迴來的時候,屋子裏突然就多了兩箱東西,是啤酒。他平常下班迴來,最多隻是買一點點菜,有時候他自己會想做飯。然後那天晚上他就真的醉了。


    也許他是有意將自己灌醉的。但是與不是,也沒人知道。隻是大約晚上八點過的時候,聽見敲門,白樹頭也沒轉一下的叫了聲門沒關,門就打開了。老板娘站在門外,往裏麵探進頭來。看到突然就被嚇了一大跳。她隻是有事,過來問一聲,但是她現在也一下子忘了,自己過來有什麽事了。


    “你這是在幹什麽?”老板娘大聲責問道。


    白樹隻看了一眼老板娘,輕輕的笑了一聲,又像是一聲短暫的哭泣,拿起手中的啤酒瓶子,又猛地喝了一口。地上已經滾倒了五個空著的瓶子。


    “你有什麽事嗎?”白樹隔了會兒問道。話裏中途沒有任何半晌的停頓,似乎還很清醒。


    “我想一下,哦,想起了,我是來跟你說一下,三四五六月的水電燃氣,一共四百二,昨天我替你交了。我是來收錢的。”


    白樹仰著頭笑了一聲,用手指了指扔在床上的衣服,那裏麵有他的錢夾。那意思是你自己取吧。然後不管不顧的又灌了一大口,終於吞得太急,被嗆到了,一個勁的咳嗽,越咳越厲害,把淚水都咳出來了。


    老板娘又責問了一聲:“你這是在做啥呢?”但是沒有迴音。


    白樹喝酒,有一個奇怪的地方,不同於常人,他會越喝越變得安靜,眼睛也變得沉靜,如水,如夜。醉得越厲害,便越是沒有動靜,絲毫沒有喝多了酒的人該有的情態。但是臉上咳出來的淚水還在。


    終於白樹一句話也不再說,任憑老板娘問什麽他都不再說話。隻是不時的拿起瓶子大喝一口。一件酒已經去了三分之二了。


    沉靜了好長一段時間,白樹突然笑道:“我本來是打算一個人將這件啤酒喝完的,你要不要也來一杯半杯,共君一醉如何?”


    老板娘看著白樹半天,不明白他突然在搞什麽名堂,弄這副樣子,倒像是在故意買醉。


    然後老板娘也說了一句,跟林月差不多的話,你有事。


    隻是她的語氣是直接肯定,卻不是問句。


    白樹就隻是搖頭,邊搖頭邊笑。他將瓶子放下站起來,他還能站起來。走到窗子前靠著窗子站著,外麵有零星的燈火,從更遠的窗子層層疊疊的漏出來。那淡淡的暖色瑩光,有些清冷孤寂。


    白樹隻想自己一個人喝酒,有事沒事,他都不想說出來,也不想有人知道。老板娘隻是碰上的。


    白樹已經不喝酒,其實他已經將酒喝得差不多了,現在酒意終於慢慢的顯現出來。他靠窗子站著的瞬間,突然覺得一股寂然的落寞,像是一隻斷了翅膀的老鷹,落在黑暗的濕地上,徒勞的撲騰,再也飛不起來。


    老板娘歎了一口氣,走了,並且帶上了門。也許是要給白樹留一個人的空間。很多時候一個人需要一點自己的空間,那份空間就算是最親密的朋友,也許都不要插足的好。


    白樹就站在窗子前,久久的站著一動不動的盯著窗子外,像是那黑暗裏有他一直期待的秘密一般。


    黑暗裏有一隻老鴉,怪叫了兩聲,突然從一顆高高的樹杈上,撲落了下去。響了幾響之後,夜,再度岑寂。


    白樹的眼角裏,悄然滑下兩行清淚,從臉頰上滾滾而下。終於無聲的滾落了。夜,似乎變得更加寂靜。


    這天晚上,白樹在窗子前站了將近一個小時,卻再沒聽見他任何聲音,笑聲,亦或是哭聲。


    老板娘出去後大約過了一個多小時,又迴來了。那時候,大約已經十一點過了。


    但是白樹已經倒在床上醉著了也睡著了。一個人往往大醉一場,在醉後一覺不醒,當醒來的時候,便什麽痛苦都煙消雲散了。隻是事實往往會不如想象。


    老板娘隻是來看看白樹醉後是不是安靜的睡著了。僅僅是出於朋友的關心而已。


    白樹睡著,安靜的。唿吸也是靜靜的。老板娘隻是,看了一下,見沒什麽可擔心的事,就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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