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綾羅紗裙淺淡流連的稱了那花雨中緩緩而落的女子,細碎的精致刺繡浮現在衣擺之上,卻是因了她的動作而時隱時現,看似仿佛是霧裏花一般。

    一支淺緋色的玉簪挽起了她那三千青絲,將些許女子生來的愁怨都給泯滅了去,徒徒的隻剩下些出塵的灑脫從容,空空的隻餘了她生就的那份婉約唯美。

    花盡,人落,帶笑的眼睛美似秋水,明似群星,神光點點瀉著些靈動和俏皮,不過一麵白紗卻隱了她的容顏留於他人無盡的猜測想像,終因為她的不可褻瀆而失了主見,不敢也無法品評分毫。

    龍炎一直盯著那女子望著,眼神有些讓人琢磨不透,而我則由最初的忿忿然變的感歎滿滿。

    “小女係白薔薇的妹妹白芙蓉,自幼通學琴棋詩書,也由姐姐傳授過舞技,今日就在這煙雨閣現個醜了!”她盈盈笑著福身一拜,不過微微側目,一青衫的男子便踏了樓梯優雅而上,向著白衣女子的麵容上盡是暖陽般的笑容,似乎是感受到了天賜的單純快樂一樣。

    “這是白薔薇的妹妹?兩個姐妹還真是不同呢!”我們旁邊似有人在談論著,我也就側耳聽了起來。

    “是啊,那白薔薇雖說也是蒙了麵的,可那雙眼睛就是迥然不同的,有靈秀的氣質卻也不乏淡淡的疏離,這白芙蓉倒是多了些灑脫豪爽,若拿水來比,她就是歡流的小溪,而她姐姐就是那美到無邊卻也幽深的綠波靜湖!”

    “這比甚是恰當,我也曾在弘城脂胭齋遠遠看到過白姑娘,真的是如此一般呢!”

    耳中的談論似乎都是好的,我也就不再留意了,倒是樓下的台上,那個後上來的男子抱了琴安置在白芙蓉後不遠的地方,通體的溫潤如玉就從未褪卻過,反倒是讓人有一種步入幽穀的淺淡清新,一番世外之感油然就縈繞在了心間。

    晶瑩而骨節分明的手輕輕懸在琴上,不過一個停頓,悠然的曲調便響了起來。

    乍一聽似有耳熟,細細聆聽時才明白這是何曲。

    前幾日在景蘭軒時龍炎曾擺弄過我的琴,他那時彈的就是此曲,後來問了才知它叫《清霖吟》,曲調頗為輕盈,是首詠唱自然的曲子,聽來比較淡雅素淨,可又不缺那靈動活潑,比之現代的抒情歌,搖滾樂要脫俗多了。

    一手扶了二樓的欄杆輕輕和了曲子叩著,本是寧靜祥和的賞樂之時,可我卻聽到……

    “這該是個騙子吧!”

    “聽說從那白薔薇名震弘城後就有很多人來冒充了,這女子難不成也是?”

    “是啊,真是失望呢!那白姑娘的曲子怎麽會如此普通呢?沒了奇異的曲調,也無了那動人心弦難懂之詞,一首《清霖吟》可不是世間盛傳的嗎?”

    “唉,看來今日是敗興了!”

    幾句議論聲中誰也沒有看到那二樓上的一個淺紫的身影慢慢消失在了人群裏,隻有一個青白錦衣的男子滿眼複雜的盯著樓下舞台的一角。

    台下的看客們由最初的激動驚訝慢慢變的無味索然起來,有一部分都有了要離去的意思,目光顯得隨意而木然,仿佛台上隻是一個普通的女子在靜靜的闡述著她的畢生所學。

    “妹妹可讓姐姐好找呢!”清越的女聲夾雜了一絲埋怨,頃刻間數道目光集中在了舞台的那段樓梯上,隻見一淺紫衣衫的女子邁了蓮步帶出一抹矜貴緩緩上了去,一雙褐色的眼睛裏似有笑意又似沒有笑意,但隻是聲音卻是含了疏離和淡漠的。

    “是白薔薇啊,她一向喜紫色!”

    “沒錯,是她,那雙眼睛,看那雙眼睛!”眾人似乎有些失控,大多數人都離了座位起身緊盯著那台上的女子,連樓上的人也都前傾了身子探頭下來。

    “妹妹怎也不說一聲就出來了呢?害姐姐我找了好久。”微有些埋怨的上前拉了她的手,輕微的顫動就從那雙手上傳來。如她一般我也是蒙了麵紗,不顧他人的反應就隻是定定的看著她。

    “你,你怎麽……”她似有些難以置信,一雙眼睜的老大,就像個大大的黑葡萄一樣。

    上前抱了她,低低在她耳邊說道,“丫頭,迴去再算賬,現在先救救你吧!”離了她的身子又迴頭看了那琴後站起如眾人一樣驚異的溫潤男子,略略一笑卻是警告滿滿。

    “今日芙蓉妹妹唐突了,小女子在此賠禮了!”淺淺施禮微有些冷漠的掃了眾人一眼,而笑意始終都沒有淡卻點滴,反而似有些濃重了。

    “好!好!”“撫琴一曲……”“歌一曲……”頓時四下裏喊聲響徹,身邊的女子微微後退了一步,看似是要“讓賢”了。

    “妹妹,今日我們姐妹就合曲一首吧!我撫琴而歌,妹妹即興而舞,如何?”拉住她歪了頭征詢道。

    “呃……好吧,既是姐姐說來那便好極,姐姐請!”她倒也不退讓,想了想就示意我去琴邊。

    點點頭似有些讚許,迴頭時青衫男子已溫柔的笑著讓開了去,自然也就沒有說什麽的落了座,須臾間整個煙雨閣都安靜了下來,仿佛這裏將有什麽驚世的祥瑞要出現一樣,屏氣斂聲到輕微的響動都會引來他人不滿的怒視。

    花纏繞的神情懸秘

    你像蒸發的背影我垂墜的心情搖曳

    不出聲音精彩沒結局的戲

    我們像不像電影

    當看著我的人都散去

    我才看見我自己紫藤花

    迎風心事日升夜降越想逞強去開了

    笑聲就越啞紫藤花

    把心栓在旋轉木馬能願意不再喧嘩

    還念念不忘舊情話最愛美的人

    最難忘記因為還留下夢境

    最浪漫的人最難清醒

    不信誰無情假如能像風和雨

    一次又疏離又親密不問你不說的秘密

    快樂會不會延續紫藤花

    迎風心事日升夜降越想逞強去開了

    笑聲就越啞紫藤花

    把心栓在旋轉木馬能願意不再喧嘩

    還念念不忘舊情話

    愛情在這麽的故事別離

    而是感動的迴憶讓人很容易

    站在原地以為還迴的去

    ……

    一曲終了我撫手消了琴的餘音,睜眼時隻看到眾人呆愣的神情,以及起舞女子停下後的驚異以及身邊男子的暖暖笑意。

    乘著這個空擋我拉了他們兩個連忙退場,慌亂的從煙雨閣的後院逃出,這時卻已然聽到了人聲鼎沸的尋找聲,女子摘了麵紗向我笑得霎時調皮。

    “都怪你,好好的玩這個幹什麽!本來還能好好看著轉轉呢!”我也摘了麵紗嗔怒那個丫頭,“龍靖你也不管管她,堂堂一個郡主竟然,竟然……”

    “你還說我呢,你不也……”其實早在看到她時我就知道她是瑾瑤了,不過在龍靖出來時才真正確定自己的猜測,想必龍炎也是認出來了吧!

    “打住,我知道啦,龍靖他管不住你,否則也不會成為你的琴師。”作了喊停的手勢,瑾瑤看著我有些慍怒的神情不怕死的吐了吐舌頭,“奇怪了,他怎麽還沒有出來,應該知道我們從怎麽地方出來了啊!”迴頭看看煙雨閣的出口,心裏有些焦慮起來。

    “你是說……皇上來了?”龍靖似有些緊張,慌忙問了一句,猜測的同時也有些驚恐之色。

    “是啊,我拉他進來的!”心裏有些竊笑的爽朗迴答,頓時那兩個人的神色都變的不自然起來。看來是有些害怕了,“沒什麽啦,我來幫你們他也沒有阻止啊,可見他並不會責罰你們,反正遲早都是要給你們指婚的嘛!”微微安撫他們,卻見那兩個人都驚懼的睜大眼睛看向了我身後。

    “呀,你出來了,我還以為被那個姑娘給叫去了呢!”三兩步轉身走到他麵前,棱角分明的臉上微有些陰沉,不過卻在一瞬就浮上了笑容,隻有眼睛仍舊是不褪的繁複,看來這個家夥是真的有些生氣了。“幹嘛,我的歌不好聽啊,還是想興師問罪?現在可不是時候哦!”拉拉他的衣袖衝他撒起嬌來。

    “沒有,隻是冰若你丟下我了呢!”因了我的話那雙琥珀色的眼睛竟漸漸清澈起來,一點一點的純淨就這樣在他說話的同時清清楚楚的顯現出來,“一起來的,最後卻是我一人出來的。”淡淡的失落掩隱在他的眼底,他輕輕垂了頭顯得有些孩子氣。

    “呶,沒有丟下你嘛!”拉了他的手握住給他看,既而又笑了起來,“情況特殊啦,難不成你想讓那些人活吞了我?”搖搖頭有些無奈起來,挑眉看他時那張臉滿當當的喜悅就大大的突兀在了眼前,那時我還以為他真的是開心了,可是後來才知道,那是他掩飾傷痛的方法而已。

    “迴去吧!”自始至終他都沒有將目光停留在龍靖他們身上,仿佛那裏什麽也沒有,可是,餘光裏我卻看到了龍靖他們驚訝到天懸地變的神情,兩雙眼睛四道目光都是定定的停在龍炎身上,不僅如此,那目光裏還有無盡的懷念和激動,仿佛是多麽久遠的曾經,他們以為再也不會見到的曾經又重現了一樣。

    牽了我的手他走的很沉穩,似乎從來這條路他都是無比熟知的,沒有什麽坎坷會阻擋在前麵,而我則仍舊不甘疲憊的同他拉著長短聊天,殊不知,他的心,正在彌漫著疼痛……

    “靖哥哥,你看到了嗎?他的眼神……”瑾瑤有些激動的竟落了淚,含有舒心的笑伴隨著淚悄悄的揮灑在著花燈節的一個幽黑小巷裏。

    “看到了,那是皇上十三歲以前的眼睛呢!純淨到炙人地步也快樂到晃人地步的眼睛,隻可惜終究是迴憶了,原以為再也不會看到了,沒成想……”龍靖仰望著夜空不覺間也長歎了一聲。

    “她真的可以做到哎!靖哥哥,她真的可以做到!”瑾瑤高興的搖著龍靖的胳膊,驚唿到忘我的地步。

    “多麽奇異的詞啊,雖然有些地方並不明白,可那感覺就是別有滋味呢!”

    “是啊,就似天籟一般,不,比之天籟更過,就好像作了夢一樣,凡間的誤落仙子生生的入了這懵懂世事!”

    “要我說啊,更像是神女,帶來了不容於世的妙音,可卻仍舊思念著那個她生長的世界!”

    “不對不對,她該是有些悲傷的吧,那雙眼睛裏總有些化不開的淡淡愁緒若隱若無呢!”

    走在大街上聽著來往行人的議論,心裏倒是越來越驚,這些人可都不是一般人呢!這世上的人多半是不太容易感知到他人的眼睛的,而我的眼睛真的就把什麽都泄露了?應該不會吧!

    龍炎一直每沒有說話,就連到了龍靖府上牽馬時他也不過淡淡說了一句話,可麵向我時他卻是依舊的純淨目光,依舊的孩童般笑容。

    頓時我便犯起了嘀咕,他究竟是怎麽了?累了?如是想想倒也合理,畢竟他仍舊也還是個君王嘛!

    騎了馬窩在他懷裏,一直都是很慢的向宮門那兒走去,時而他也會開口問點什麽,不過最終也是默默的又沉寂了去,總讓我有點怪怪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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