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我開始挑衣服,那老鴇拿來的衣物皆很露骨,當然我是不會要的,因了這般我便想出去買一件,身邊也是帶有衣服的,可是那些都太過華貴,龍炎雖是準備了淡雅的,不過那衣料的質地卻是怎也無法出手,一看就知道是什麽成色了,而我身上的這一件是前日換的,剛好是我那日掉到這裏時的淺紫紗裙,自然質地不若宮裏的了。

    青兒本要陪我同去,可我交給了她一些事,所以也就分身難為了。不是我不重視自己的安全,而是我想禁林十二鷹該是一直在附近的,刺客,我可很是害怕呢!

    同那老鴇打過招唿,我便出去了,還好不是很遲,街市上人潮依舊很多。滿目的琳琅晃得我眼花,雖然有些路癡,也還分得清南北,卻也隻能記下脂胭齋在何方位。

    穿梭在人潮之中,有些懷念以前的日子:媽媽再嫁後,我正在上高中,那時課業很緊,可媽媽她還是堅持每天迴家來,帶著晚自習下了的我去街上吃東西,盡管隻有我們兩個人,盡管總是我在吃她在看,盡管我們是瞞著那個所謂的父親,盡管姐姐並不在我們身邊,盡管……

    看著那街市上的夜裏繁華,我總是一刻不停的同她說些有趣的事,學校的,朋友之間的,以及我看到的好玩的事,還有對將來的想法,雖然她一直聽不說什麽,可是她還是會用那種慈愛而又飽含滄桑的雙眼定定的看著吃得歡快的我,那樣的眼神讓我害怕也讓我心疼……也或許因了這些些的緣由我才會對身邊的朋友那樣的……

    猛然間撞到了人,我才斂了思緒,神情卻還是沒有緩過勁來。玄衣男子合了扇子,扶住了將欲跌倒的紫衣女子,在她抬頭間那男子卻是看到了一雙飽含著難言之情的淒楚明眸,清秀的麵龐,帶出些靈氣和朝氣,和那雙眼睛極不相稱,和自己一樣的是她的頭發,不若其他女子梳起複雜而別樣的髻,而是簡單的挽起,隻插了一根通體潔白的簪子,看她衣著並不寒酸,想來也是有能力戴那珠玉撰貴的,可……

    “公子,公子?”在他愣神之間,那雙淒楚的明眸已經褪盡了繁複,隻餘下淡淡的疑惑不解和緩緩的擔憂。

    聽著她的聲音,如甘泉般清潤入耳,若流雲般輕浮層層,玄衣男子鬆開了扶著她的手,淺淺笑著,“姑娘,走路可要留神哦!”

    我聽了他的話撲哧一笑,“這可不是留神不留神的問題,假如我走的好好的,突然衝出個人來,我反應再快也得時間吧,即使留神了又能避免嗎?不過,在此謝過公子了,方才是我不對的。”虛行一禮,我笑看著他。

    他清亮的雙眸微露些哪裏見過的氣息,俊逸的眉宇難掩他那通體的不凡氣質,雖身著並不華貴的玄色衣袍,可那抹與生俱來的豁達卻分分溢出個滿懷。我猜測著他的身份,無意間看到他腰間的佩玉,心裏猛然一驚,想想也已明白了些。“公子不是天宇的人吧?”

    心中徒然一震,怔怔的盯緊了她那雙略有懷疑卻沒有褪去笑意的明眸,玄衣男子不經意間將手中的扇子合了置於胸前,戒備的上下打量她。

    見他的神色一瞬變的沒了溫和,且盡現探究,我心中更加確信自己的猜測了。

    “公子自在轉轉,小女子先行一步,否則我家妹妹是要著急的。”擔心會又卷入些什麽裏麵,我行了一禮,匆匆而去,可那道灼人的目光卻是一直隨著的,讓我心裏一陣惶恐。

    望著那行遠了的身影,玄衣男子一遍一遍的猜測著疑惑著,究竟自己哪裏露出了破綻,讓一個小女子都……

    買了一件稱心的綾羅衣衫便急急迴去了,青兒早已急得滿屋轉悠起來,見我歸來,她可是難掩的放心和舒心。看了我挑的衣服,她一邊細細撫摸一邊讚歎我眼光好,聽了她的話並未應些什麽,隻是心裏在想著那個男子,他……不會僅僅是個“公子”的!

    從一大早,脂胭齋就人來人往,絡繹不絕,青兒告訴我說老鴇昨天可是花了精力造了大聲勢,現在整個弘城的人都知道脂胭齋有個奇女子呢!

    不覺有些好笑,恐怕對於那老鴇而言銀錢的魅力是無可比擬的了。

    待在房中我並未出去,換了昨日買的那件淡紫色綾羅衫,青兒又應我的要求梳了個簡單的發髻,不同的是戴了麵紗,依舊是插了那支通體潔白的簪子,將今日欲奏的曲子順了幾遍。

    青兒不時的將外麵的情況告訴我,既而又是一陣感歎,好像出宮後她也漸漸活潑起來了。

    品著那自帶的花茶,心裏卻是亂七八糟,想到了遠在裕陵都的龍炎,想到了現代的母親和姐姐,以及昨日那個玄衣男子……起身開了房間的窗戶,正好可以看到街市上的景色,一手端著半溫的茶,一手沿著窗欞慢慢的劃著,眼睛卻望向了遠方。弘城之外盡是荒野,不過樹林卻很茂密,綠色滿眼,充斥著生命的活力,也訴說著萬物對世界的眷戀……

    抬眼望向脂胭齋的建築,一瞥間看到了那抹身影,一襲淡紫的綾羅衣衫,皓雪的白紗遮去了她的容顏,但那一雙眼睛就足以吸引他人的全部注意力,纖纖素手托著一盞微縈白霧的茶,沒有任何目的的緩緩劃著窗欞,眼卻眺望著更遠的地方,雙眸中含著些須的哀思,通體的傲然恬淡,還勾出些些的高貴淡漠,仿若清風,仿若明月,仿若一汪平靜的湖水……

    究竟是怎樣的女子,身處青樓中卻還對萬物淡然?究竟是什麽樣的理由讓她甘心在此亦無怨無悔?究竟又是怎樣的處境讓她微露愁思?

    玄衣依舊,卻是束了腰帶,看來人也清爽了不少,顯得很是俊逸不凡,當然一路而來那些少女的目光就沒有移開過,可因了他身上那絲不可侵犯的氣質也無人敢上前答話。沒有一絲猶豫,信步跨入了脂胭齋。

    “承蒙各位賞臉,我脂胭齋今日可謂榮幸之至,先請各位自在落座,品些茶果點心,下午時我們白薔薇姑娘自當親自迎客!”

    有人在大廳裏長唿著,到處的夥計奔忙著,姑娘們今天大多也都成了小廝,招唿起客人來。

    不同以往,今天來的,大多都是達官貴人中的文人雅士,搖扇舉步間都頗有氣質。玄衣男子也不例外,找了一處離舞台近些的桌子落座,要了些茶水和果品,司徒南疆一直立在一旁神情頗是不自在。

    “司徒,你也坐吧,這樣自然點。”男子微微淺笑,指了指對麵的座位。聞言他似有猶豫,但打量四周後還是坐了下來,卻顯得僵硬至極。

    “青兒,花瓣呢?白綾呢?準備了?”我見時間快到,又叮囑道。

    “是主子,我再去看看,白綾可要挽牢點,如果到時候不對勁,娘娘可要叫青兒啊!”她似乎比我還緊張,很是關切的衝我言道。

    “恩,我明白。”點頭重重應她,她才放心的踏出房門,在此之前老鴇剛來過,我讓她拿走了那個由青兒執筆的單子,上麵寫的是一些場麵話,她雖有不滿卻也什麽沒說,可能因為我現在是她的搖錢樹吧!

    匆匆下了樓,青兒站在舞台中央抬頭看著上麵的那條白綾,而一旁的玄衣男子則有些好奇的盯住了那女子。

    青衣一襲,麵容精致,眉宇間有柔和和剛毅並存,忽而那女子又上了樓,站在樓梯口,絲毫不關注這樓中的人潮湧湧,微一凝視,騰身躍上了樓頂,抓著那白綾悠悠而下,試了試白綾的結實程度,才放心的微展笑顏。

    玄衣男子不禁驚異萬千,究竟今天的主角要幹什麽呢?那女子可是會武功的……青兒將白綾的一端係在樓梯口那間她剛出來的房門口,然後才慢慢離去。司徒南疆順著主子的視線也看到了方才那一幕,他也是驚異不已,卻也不敢開口說些什麽。

    “各位,昨天我脂胭齋來了位姑娘,自稱通曉琴棋,尤以琴藝見長,不過我們姑娘要求也高,今日特與各位見個禮,還望大家捧個場。”

    “好好!!”眾人起哄嚷嚷著要快點見到人,那念詞的人也是滿臉堆著笑,老鴇則憑著那張脂粉厚重的臉,討好似的笑迎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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