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家三姊妹齊齊轉頭看向自家父親。


    「鳳鳴兄,你那時可有看過他的麵相?」雲文濯笑問。


    顧鳳鳴似乎在迴憶著那已經過去許久的一麵之緣情景,少頃,他終於開了口,「心有九竅,斷親絕緣。」


    他像是陳述一件再普通不過的事情的淡淡語氣,卻讓其他人驀然怔住。


    斷親絕緣……顧微雪不禁皺了皺眉,這四個字光是聽著都涼薄得嚇人。


    「你瞧我們兩個,談這些事談得這麽嚴肅,小心嚇著小姑娘。」雲文濯笑了笑,看向顧微雪,「對了,微雪,你這拿的是什麽?」


    顧微雪立刻用雙手把藥材遞了一包上去,笑道:「野生的紫須根,用來泡藥酒最好不過,您請笑納。」


    雲文濯微訝,又瞧著她手裏還剩下的那包藥材,看了眼顧鳳鳴,意味深長地笑了,「謝謝,我這可是沾了光。」


    顧鳳鳴依然板著臉沒有說話。


    在雲家用過午飯後,顧家人告辭準備離開。


    這一迴,顧微雪跟在家人身後走出大門,剛要自覺地去坐另一輛馬車時,卻意外被她爹給叫住了。


    「上車。」顧鳳鳴隻說了這兩個字,但很明顯的要她坐上自己乘坐的這輛馬車。


    顧微雪難掩詫異,卻也依照父親的指示。


    顧家人這便上了路。


    車輪轆轆,馬車駛出雲中澤行至山路間時,顧鳳鳴終於打破了沉默——


    「和微生家的親事,你現在是否依然不願意?」


    顧微雪怔了怔,默然半晌後,她迴道:「是,女兒不願意。」全然沒有理會顧月見在旁邊不斷用手肘碰她。


    「爹……」


    顧紫菀擔心兩人又起爭執,正要出聲調和,卻被顧鳳鳴揚手止住。


    「既然如此,那便罷了。」


    話音落下,三姊妹皆是愣住。


    「反正你姊姊尚未出閣,」顧鳳鳴淡淡地又道:「你的婚事過兩年再說吧。」


    顧微雪看著父親,震驚的表情掛在臉上久久沒有褪去。


    她這驚詫大於驚喜的表現,讓原本也頗感愕然意外的顧紫菀和顧月見也不免疑惑。


    「雪妹,」顧紫菀喚了她一聲,「你還不快謝謝父親?」


    顧月見伸手在顧微雪麵前晃了晃,「二姊,你該不是又後悔了吧?」她又轉頭看著父親,「不過我也覺得奇怪,爹,您怎麽突然改變主意了?昨天不是還很堅持嗎,莫非……」她眼珠子轉了轉,續道:「是雲悠哥哥和雲伯父說了什麽才讓您改變主意了?」


    顧微雪心頭一動,看著父親的目光多了疑問。


    「雲悠哥哥說什麽了?」顧月見追問道。


    顧鳳鳴沒有迴答,不久前雲悠說的那句話,突然在耳畔迴蕩——


    「顧伯父,若微雪的『一生』隻到今天為止,那您所在意的『將來』於她而言又有何意義呢?」


    「爹,您說的……是真的?我真的可以不用嫁給微生榮了?」顧微雪的語氣滿是疑心自己聽錯的不確定,


    顧鳳鳴略略皺眉,「怎麽,莫非你此刻的心意又變了?」


    「不不不!」顧微雪生怕父親反悔,連忙擺手,「我、我突然想起有點東西忘了拿,你們先迴去,我待會就跟上來。」


    言罷,她將藥材往顧月見手裏一塞,當即喚了車夫停下,跳了車就跑了,連顧紫菀在後頭揚聲喊她也好似全然沒有聽見。


    顧鳳鳴將二女兒這著急又雀躍的背影看在眼裏,半晌,斂眸,轉開了目光。


    顧微雪重新迴到迷蹤林時,天上正密密麻麻飛揚著雨絲,但她顧不上躲雨,也顧不得去擦臉上的水漬,她遠遠地看著那竹林精舍,心中熱血沸騰。


    她加快步伐跑了過去,急拍院門,喊道:「老鬼頭!老鬼頭!」


    小藥徒撐著傘來開了門,一見到是她,不免訝異,「雪姊姊?你怎麽……」


    顧微雪一抬眸看見老鬼頭正站在二樓簷下,也是略微詫異地看著自己,而那位老先生也從屋裏走了出來,站在老鬼頭身旁,她快步進了院子,仰頭定定望著站在樓上的人,良久,忽地雙膝跪地,磕了三個頭。


    接著她抬頭望向對方,眸光堅定,極為鄭重地喚了一聲,「師父。」


    老鬼頭一臉驚喜地轉過頭看了一眼身旁的人,衝著顧微雪笑道:「丫頭,是不是準了?」


    顧微雪點了點頭,身子卻仍然沒動,像是在等著對方迴應。


    「起來吧。」片刻後,一直靜靜看著她的老先生終於開了口,「你既要入我門下,必須答應我一個條件。」


    她毫不遲疑地應道:「師父請說。」


    「未滿二十歲之前,你不可踏出扶風一步。」


    顧微雪一怔,她原本以為對方要叮囑的必然會是門規條例一類,誰知卻是針對她的動向,這又是什麽意思?


    她雖覺得有些奇怪,但這並不是什麽難事,反正她自小在扶風長大,若不是之前那樁婚事把她逼急了,她本也沒有理由要離開,也舍不得離開。


    如此想著,又秉著師父的話不可辯駁,至少現在不可辯駁,顧微雪當即點了頭,「是。」


    老先生「嗯」了一聲,說道:「好了,下雨天也不擔心著涼,快起來進屋去暖暖身子。」


    「誒!」顧微雪笑開了眉眼,這才起身跟著小藥徒進屋子烘衣服去了。


    老鬼頭在旁邊看了一場拜師的好戲,也正笑得高興呢,誰知一轉頭就看見身旁人的神色略有些不對,這哪像是剛收了個徒弟的樣子?


    「先生,」他斟酌著問道:「您是有什麽顧慮嗎?是擔心顧鳳鳴知道……」


    「與他無關。」老先生遙望著雨幕一會兒,返身走迴房中,拿起桌上數張布滿墨蹟的紙中最上麵一張,端詳了良久。


    老鬼頭看著好奇,也跟了進來,瞧著桌上這些寫寫畫畫的紙,還有好些個散在龜甲旁邊的銅錢,不解地問道:「這是什麽?」


    「九環乾坤卦,我還沒有推演完。」老先生淡淡說道。


    老鬼頭倏地一震,九環乾坤卦?!他旋即反應過來,「您這是給雪丫頭起的?」又不由得也有些窺探天機的緊張,急忙又問:「怎麽樣?」


    老先生沒有立刻迴答,沉默了一陣才說道:「顧鳳鳴一定曾經算過她的命格,不過以他的道行,最多隻能推算到第六層。」


    老鬼頭忖了忖,立刻明白過來他肯定已經推演到第六層之後,不,應該說這個卦恐怕普天之下隻有他才能推演到第九層,他有些想追根究底,又覺得天機不是自己可以隨意窺視的,幾度欲言又止,到底沒有多問什麽。


    「待會兒你下去跟她說一聲吧,」老先生交代道:「從明天開始,你這迷蹤林就是她的學堂。」


    顧鳳鳴是個說到做到的人,當著三個女兒的麵表了態,答應不讓顧微雪嫁給微生榮之後,第二天一早他就鄭重其事地帶著微生家的聘禮去江陵塢退了婚。


    由於這件事從道理上來講是顧家出爾反爾,引起微生家的強烈不滿,本就出身旁支的他們覺得天機穀主此舉是出於輕視,嚷著要顧鳳鳴給個說法,哪能退了聘禮道聲抱歉便了事的。


    結果脾氣一貫執拗的顧鳳鳴連個多餘的笑臉都沒給他們,丟下一句「我女兒寧死不給人做繼室,我也沒有辦法」便逕自走了。


    這樣的答覆徹底惹怒了微生榮的父母,微生榮的父親氣怒地道:「這門親事我們不同意退!就算鬧到大家長那裏,我們也絕不甘休!」


    【第三章 退婚成功憑的是腦子】


    正式拜師的第二天,顧微雪按照約定好的時間,一大早找了藉口搭車出門來到迷蹤林,她師父早已在翠竹掩映間設好了坐席,正端坐在桌前一邊看書一邊喝茶。


    「師父!」她興高采烈地喚道,隻覺心中一陣充盈,恨不得多喊幾聲,好像這樣才能證明她也是個可以拜師學藝的人。


    看著她蹦蹦跳跳地來到近前,老先生放下書,笑著打量著她,「你這個樣子,才總算有點兒少女心氣的模樣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嘛,」顧微雪在他對麵盤腿坐下,伸手拎起茶壺先給師父添了些茶水,然後替自己倒了一杯,「我既不用嫁人,又拜了您為師,這簡直是雙喜臨門。」言罷,她喝了口水,又迫不及待地問道:「師父,今天學什麽?」


    老先生微微笑道:「你是想學相術,還是卦術?」


    顧微雪一想,覺得哪裏不太對,有些困惑地問道:「不能都學嗎?」


    他笑著搖搖頭,「不是不能,隻是我沒有那麽多時間教你。」


    她愣愣地望著鶴發白須的他,心中陡然生出一股酸澀。她才剛剛有了師父,轉眼卻已在談論別離,且還是永遠的別離。


    生老病死,他們這些相卜之士本該最看得通透,然而此刻,她隻有滿腔的不舍。


    沉默了半晌後,顧微雪眼眶微微泛紅地望著他,「師父,徒兒還不知道您的名字。」


    老先生隻是淡淡一笑,雲淡風輕地道:「以後吧,以後你會知道。」見她情緒仍有些低落,他笑著又把話題轉了迴來,「好了,你還沒告訴為師你想學什麽?」


    她垂著眼眸悶聲迴道:「我隻有自己偷學了一些相術基本,別的並不太清楚,但我聽說卦術才是最厲害的,我們家祖傳的九環乾坤卦可以卜天機、占陰陽,不過那是極需要天資的。」


    五糧液股票走勢和k線圖分析預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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