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門家大業大,在很多時候的確也財大氣粗,不然,賈玖當初也不會那麽輕易地、三錢不值兩錢地就拿走了價值上千萬的石頭了。


    當然,家大業大的同時,也就意味著開銷也大。


    一句話,道門也缺錢。


    這麽多人要修行,修行自然是需要各種資源的。下麵的道觀裏養著不少孤兒,這也是開支,更重要的是,每年道門都要定時向百姓免費發放各種藥材,這些藥材什麽的,自然也是要錢的。


    雖然道門經常組織弟子上山采藥,但是,一個弟子要養到能夠**辨識藥材,沒有十來年功夫根本就不成。這十年裏麵花費的銀錢也不是一個小數目。


    總之一句話,道門人口眾多,花銷也大,需要的銀錢更是不知其數。


    若是換了賈政這種人,聽說市麵上的布匹的價格能夠降下一半,一準讓人把家裏的織布機束之高閣,然後讓人去外麵采買布匹。可到了道門高層的耳朵裏麵,他們立刻就知道,這是個機遇也是挑戰。


    道門中人很清楚,這項技術掌握在誰的手裏,那麽天下百姓穿什麽,就要聽誰的。


    這裏麵蘊含的財富,這裏麵的影響力,絕對不是一句兩句說得清。


    歐冶騅癡迷於鑄造冶煉之術,因此對於這些事情的反應要比別人慢一拍。可顏洌卻不是那種遲鈍的人。顏洌甚至可以猜得出賈玖跟他說的另一層原因:賈玖相信,即便是道門裝作不在意這麽技術,包括顏家等世家們也不會不在乎。


    如果這個風聲透出去,用不了多久,諸多世家都會齊聚京師,角逐這項技術。


    至於這項技術最後花落誰家,顏洌相信,自己的這位小師妹是不會在乎的。因為這位小師妹有千百種方法,讓自己達到目的。而這一點,自己已經見識到了。


    就跟現在這樣。


    顏洌很煎熬。


    他知道。作為道門弟子,他有這個必要在道門上層知道之前閉上自己的嘴巴,可身為顏家子弟,顏洌卻有這個義務為自己的家族優先考慮。


    顏洌的心沉甸甸的。在麵對諸位師兄們,他第一次端不住那副溫和的麵具,甚至連到了晚上,麵對自家帶來的老仆的時候,顏洌也破例一句話都沒有說。連日常的問候也沒有出口。


    這位老仆在顏洌還是個小孩子的時候。就伺候顏洌了,哪怕是顏洌微微皺個眉,他也知道顏洌心裏有事兒。因此看到顏洌迴來之後隻是對他笑了笑就轉過了頭,這位老仆就知道顏洌的心中有事。


    老人很擔心。


    “少爺,可是發生什麽事情了嗎?”


    顏洌一頓,又搖了搖頭。


    事關重大。他還沒有想好,是否要告訴家裏。或者說,他明知道自己應該馬上把消息傳迴顏家,可是他也十分清楚,一旦他把消息傳迴顏家。那麽,他就再也不能在玉清山上待下去了。


    如此之大的利益,道門絕對不會放手。


    可是,哪怕明知道是賈玖在算計他,可顏洌就是沒有辦法生氣。


    因為他知道,這是**裸的陽謀,沒有人能拒絕。而這個師妹最喜歡用的,便是陽謀,最經常用的,卻是連環計。


    想到連環計。顏洌更是渾身一震。


    他忽然明白過來。也許這就是這個小師妹的目的。自己被他描繪得情形迷惑了、將消息傳遞出去了,那自己才是真正地落入對方的陷阱。隻要自己不動如山,這位小師妹一定會另外想辦法。


    那個時候,自己完全可以從對方的嘴巴裏麵得到更多的消息。


    顏洌忍不住笑了:“可不是糊塗了麽?若是我不動。歐冶師兄也不動,師妹就不可能驚動各家,自然也不會驚動各位師長。再者,師妹雖然這麽說了,可是他說的東西,我卻是連影兒都不曾見過。如何就到了亂了心胸的這一步了?”


    問題是歐冶騅。顏洌很清楚,歐冶騅是個藏不住話的傻白甜。隻要有人問,歐冶騅一定會一五一十地將所有的事情都抖落出來。


    接下來的幾天,顏洌時不時地注意歐冶騅那邊的情況。大約是他的表現明顯了些,連其餘幾位銀衣道子候補都注意到了他的不對勁。


    幾位銀衣道子候補並不認為顏洌對歐冶騅會產生超乎師兄弟情誼之外的情感。畢竟,大家同門也有好些年了,若是會產生這種情感的話,早八百年就已經成事了,何苦要等到今天?


    能夠成為銀衣道子候補之人都不會是笨蛋,交換過意見之後,幾個人立刻得到了結論:


    八成又是那個彤雲流弄出了什麽事情來,讓這兩位頭疼了。


    沒有人懷疑賈玖的能耐,也沒有人好奇為何顏洌十分糾結而歐冶騅卻好像什麽都不知道一般。因為在大家的心中,歐冶騅就是一個除了鑄造,其他事情都不關心,甚至可以為了鑄劍把修行都拋到一邊的家夥。哪怕是他運氣好通過了考核,也有人認為歐冶騅的銀衣道子候補之位有些水分。


    不過,運氣也是實力的一部分。這一點,倒是沒有人否認。


    又過了大半個月,顏洌依舊沉默,甚至有心人都注意到了他的糾結,離塵道老自然也坐不住了:“墨輕塵,你最近有些不對,可是發生了什麽事情了嗎?”


    雖然說顏洌無論是修為還是資曆,在諸位銀衣道子候補都是墊底的。可銀衣道子候補就是銀衣道子候補,對於銀衣道子一脈來說,一樣重要。顏洌神情不對,離塵道老當然關心。


    顏洌遲疑了一會兒,方才將事情的始末說了。


    離塵道老立刻吹胡子瞪眼道:“這個彤雲流,實在是太過放肆了!都上了悔過岩還不安分!”


    顏洌道:“可是師妹並沒有犯錯……”


    離塵道老道:“唉,也是我們有失考量。若非悔過岩罡風厲害,也不致於讓你們師兄弟幾個代為送飯,也就不會有這些事情了。”


    顏洌連忙道:“自然身為道門一員,為師長們分憂也是理所應當。再者,師妹沒有大錯卻上了悔過岩,已經是嚴苛了,難不成還讓師妹在上麵餓肚子?”


    “哎。你還是太容易心軟了。”離塵道老長歎一聲,道:“別的且不說,單單彤雲流膽敢算計道門一事,哪怕最後未能付諸行動。也著實大逆不道。道令將之禁足悔過岩,正是恰如其分。”


    顏洌答道:“其實,其實在弟子看來,師妹完全可以不將這些事情訴諸於口。可師妹卻如此坦然。再者,師妹也並沒有將之付諸行動。這……”


    “可是他已經訴諸於口了!”離塵道老一拂袖,道:“墨輕塵,你素來仁厚,但是,有的事情卻是不能通融的。”說著又語重心長地道:“墨輕塵,對於彤雲流的事情,你就不要太在意了。那個丫頭,最是精靈古怪。許是他另有算計,方才對你們師兄弟這麽說的。你也莫要太放在心上。”


    離塵道老在道門多年,甚至道魁都說不清這兩位道老的年齡。漫長的歲月帶給了他足夠的閱曆。他一眼就看穿了賈玖的算計。


    顏洌苦笑道:“道老,若是師妹的算計就這麽簡單就好了。”


    離塵道老十分驚訝,道:“墨輕塵,你何出此言?”


    顏洌如此如此細說了一番。


    離塵道老先是一愣,繼而笑了:“墨輕塵,想不到老道今日也被算計了。”


    顏洌連忙道:“可是弟子給道老添麻煩了?”


    離塵道老擺擺手,道:“不相幹不相幹。隻怕彤雲流早就算計到了你會開口,所以,他隻等著你或者歐冶騅開口而已。”


    “還請道老明示。”


    離塵道老道:“最近,盧家家主親自造訪玉清山一事。你可知曉?”


    “啊?啊!”


    顏洌恍然大悟。


    離塵道老道:“看見了沒,那個小丫頭早就算好了一切。哪怕你沉得住氣,也會有人沉不住氣的。”


    “那……”


    離塵道老擺擺手,道:“不妨事。這丫頭不過是自抬身價的手段而已。反正到了最後。他還是要把東西交道道門手裏的,也沒差。你且看著好了。”


    顏洌一驚。


    他沒有想到這一切早就被上麵看在眼裏。轉念一想,隨即了然。


    如果賈玖手裏真的有這種東西的話,道門絕對不會眼睜睜地看著這東西落入他人的手中。也就是說,自己白白擔心了這些日子,終究也不過是師妹和師門之間又一次交鋒的棋子罷了。


    想明白的顏洌也無語了。


    “彤雲流他……”


    離塵道老拍了拍顏洌的肩膀道:“墨輕塵。你還是太單純了。彤雲流那丫頭,你必須對他嚴加防範。不然,什麽時候著了他的道都不知道。”


    顏洌道:“看起來,我的修行還是不夠。”


    離塵道老道:“你比歐冶騅那小子老實多了。那小子那天從悔過岩下來就在第一時間找到了老道,將事情的始末都說了。如今,歐冶騅已經在參悟彤雲流交給道魁的那本小冊子了。等他參悟完了,你看他去不去悔過岩。”


    看離塵道老的模樣,似乎是篤定了歐冶騅會想方設法滾去找賈玖,跟對方商討冶煉鑄造之事了。


    聽見離塵道老如此說,顏洌先是微微瞪大了眼睛,繼而鬆了一口氣。


    看來,這些日子他還真是自尋煩惱。


    解開了心結,顏洌倒是有興致去找歐冶騅了。


    歐冶騅穿著一身短打,正站在火爐麵前忙活著呢,哪怕顏洌站在他的側後方好半天了,都沒見他轉過頭來。


    直到歐冶騅放下手裏的錘子,用汗巾子擦了擦脖子,拿起邊上的水壺仰首灌了一大口,顏洌方才開口:“師兄,如何了?”


    歐冶騅興奮地道:“師弟,彤雲流是個天才!他怎麽知道,往這裏麵繼續加入這個,會讓這種鋼材變得如此堅韌?”


    “師兄?”


    歐冶騅拽著顏洌,大聲道:“師弟,你可知道,這種被稱為錳的礦石,為兄也曾經注意過。五十份的鋼材中,隻要含有一份錳石,就會變得跟水晶一樣脆,輕輕敲打一下就會碎掉。往日裏,這錳石可沒少讓我如臨大敵。可你知道嗎?繼續往裏麵加錳石,差不多加入總重量的一成左右,就會讓鋼材變得堅韌無比!”


    顏洌被歐冶騅拽得有些疼,可他根本就顧不上疼痛,反而道:“師兄,你說的是真的嗎?”


    歐冶騅道:“正是。你可知道,用這種辦法製造出來的盔甲,哪怕重量減輕一半,防護力不但不會下降,還會有所上升!也就是說,一樣是全套的明光鎧,以前少說也有兩三百斤,可如今,隻要一百多斤就夠了。可以節省掉近半的馬力!有了這個,我大齊的騎兵就可以擁有更強的機動性,能夠更快更有力地給予敵人強大的打擊!”


    顏洌苦笑道:“所以師妹沒有撒謊。”


    歐冶騅道:“什麽師妹在撒謊!彤雲流根本就沒有撒謊!那是彤雲流太過聰明了,別人不敢相信他而已!不跟你說了,我要去見道魁,你去不去?”


    身為銀衣道子候補,歐冶騅也好,顏洌也罷,他們都沒有這個資格直接求見道令。哪怕是有事,他們也隻能先求見上麵的銀衣道子,將事情告知道魁、國師等銀衣道子知道,由對方決定,要不要上報道令。


    顏洌道:“師兄,你說,彤雲流說的那個讓布匹價格下降一半的事情……”


    歐冶騅道:“這跟我又有什麽關係?我隻關心鑄造也冶煉。別的東西……這個布匹的事兒,又不歸我管。”


    顏洌道:“那麽,師兄認為,彤雲流會如何降低布匹的價錢呢?”


    歐冶騅道:“大概就是改進織布機,使之出產更多的布匹之類的吧。其實,在這方麵,彤雲流早就在做了。畢竟,絲絹和羊毛可是不同的東西。我也是隱隱約約聽說過一點,知道得並不是很多……”歐冶騅說的很沒底氣,不過他很快就重振精神,道:“我要去見道魁,你去不去?”(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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