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人問寶姑娘,也就是薛寶釵為何還給賈寶玉做針線,而且還是這種極貼身的衣物。


    那歌姬後來如何迴答,柳湘蓮已經沒有這個心思去聽了。


    他隻知道,自己的內心一片混亂,兩隻耳朵裏麵嗡嗡嗡地作響。


    這天底下不介意女人的過去的男人還真沒有幾個。如果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果是結婚之前,薛寶釵明確告訴他,曾經王夫人跟他母親有過約定,曾經他一度把賈寶玉當成未來夫婿,也許柳湘蓮也不會被打擊得如此嚴重。可自始至終薛寶釵都沒有告訴過他,甚至還粉飾太平,將過去發生過的事情當做沒有發生一樣。


    現在,柳湘蓮從別人的嘴裏,而且還是歌姬的嘴裏,在朋友們的麵前得知了薛寶釵的舊事,柳湘蓮當時的心情可想而知。


    其實,打結婚以來柳湘蓮也在好奇,為什麽薛家會願意把薛寶釵嫁給自己,而且還是薛家主動提親的。柳湘蓮自己也知道,自己過去靠著串戲獲取銀錢,在世交故舊的眼裏,他柳湘蓮已經淪落為跟戲子差不多的人物了。這也是柳湘蓮為什麽要取一個名門閨秀。因為他需要靠著妻子的名聲、妻子的社會地位重振家業。


    薛寶釵雖然隻是一介商家女,可是薛寶釵的確夠出色,賈元春當時還是皇妃,看在賈史王薛的舊招牌上,看在賈元春的份兒上,柳湘蓮這才欣喜若狂地應允下這門親事。


    雖然賈元春現在已經沒了,甚至連喪禮都不大好,可薛寶釵跟賈郡君的關係不錯,逢年過節的時候,榮國侯府裏還會送出應季了迴禮。


    可以說,雖然跟自己的預期有些出入,可柳湘蓮對自己的這樁婚事還是相當滿意的。


    柳湘蓮從來都沒有想過,自己的妻子居然曾經有過這樣的桃色新聞。


    柳湘蓮甚至因為太過震驚而忘記阻止那歌姬繼續說下去,以致於他的那些狐朋狗友們將妻子過去的事情打聽了個底朝天。


    那一天。柳湘蓮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迴到家的,在麵對妻子美麗的臉龐的時候,甚至都沒了感覺。


    薛寶釵是何等聰明的人物,見丈夫臉色不對。他立刻就知道不好。薛寶釵不知道丈夫到底是為了什麽事情,以致於神色大變,卻不妨礙他扶著丈夫迴房休息,又張羅著熱水給丈夫梳洗,又道:“今日莊子上送來了兩尾活蹦亂跳的草魚。這草魚不少見。可從莊子上送到這裏還活蹦亂跳的卻不容易。我記得舊年二妹妹專門為賈縣君、賈鄉君特地做過杭幫菜,裏麵就有一道醋魚,就是用草魚做的,極為鮮美。要不,今兒個我親自下廚,把這兩尾草魚給收拾了,給相公你下酒?”


    柳湘蓮一把拉住了薛寶釵的手,道:“你,你告訴我,你。你……”


    柳湘蓮你了個半天,卻什麽都沒有問出口。


    薛寶釵定定地看著丈夫,異常平靜地道:“相公想問什麽,就直接問罷。”


    柳湘蓮道:“你跟那個賈寶玉……”


    薛寶釵點了點頭,道:“我很小的時候,我姨娘就跟我母親商量著,要親上加親。我那塊金鎖就是姨娘專門打發人送給我的。隻是那個時候,我爹沒有應。後來,我爹沒了,哥哥年紀小。撐不起家,母親就跟姨娘去了話。隻是那府裏的老太太是個極厲害的,姨爹左右不了老太太的想法,因此。這婚事一直都定不下來。隻是我姨娘信誓旦旦的,我母親又信我姨娘的話,所以我們家才打進京的時候起,就住在那府裏。那個時候,我姨娘已經進了佛堂,可老太太委實客氣。又好客。我們家還以為老太太已經同意了這門親事,隻是礙著表弟年紀小,故而想晚幾年定親。”


    柳湘蓮道:“那後來呢?你為什麽又搬了出來?”


    薛寶釵道:“早幾年,我姨娘在佛堂的時候,那府裏的老太太好客,二妹妹,我是說賈郡君又客氣又周到,所以還相安無事。可打大姐姐成了皇妃,姨娘又出了佛堂,事情就多了起來。因為犯了錯,姨娘的私房都沒有了,越發愛錢。不但磨著老太太為大姐姐的省親別墅募集銀錢,還打上了林家的主意。二妹妹氣不過,便拿出了那批價值一千萬兩銀子的石頭,交到了我的手裏,賭上了姨娘的嘴,卻也因此讓我跟姨娘生了嫌隙,從此為了銀錢之事摩擦不斷。”


    柳湘蓮道:“就是因為銀錢,你才跟你姨娘生分了,也是因為銀錢,才使得你虛耗了青春?”


    薛寶釵點了點頭,道:“省親別墅的事兒,二妹妹從來是不沾手的。姨娘手裏沒人,所有的事情都是我們薛家負責。偏偏母親耳根子軟,哥哥那個時候又不頂事兒、身邊也沒個支招的人,所以大部分的事情,還是我來做。而且我也十分清楚,打我父親去世之後,家裏是一年不如一年了,櫃上日漸消耗,手裏的銀錢也漸漸周轉不開。那個時候,二妹妹拿出的那批石頭,哪怕明知道是餌,我也不得不吞下去。我們薛家需要那批財貨。而且,娘娘省親之後,二妹妹第一次來大觀園作客,還坦誠過,當初他拿出這麽多財貨,其實就有算計我的意思。那前前後後的事兒,我跟二妹妹兩人心知肚明。”


    柳湘蓮聽說,這才放了心。


    他既然想重振家業,自然是不願意得罪的貴人,現在聽薛寶釵說,為了那批石頭而得罪賈玖之事,根本就是兩個人的默契,柳湘蓮自然是安心的。


    柳湘蓮道:“我聽說,你在大觀園的時候,曾經幫賈寶玉做過針線,是也不是?”


    薛寶釵沉默了一會兒,很鎮定地告訴他:“是。我不但給賈寶玉做過針線,還事無巨細地關心他的飲食起居,甚至還放下身段討好他的丫頭。現在想想,那個時候我大概是瘋魔了罷,以為這樣做,就能夠感動賈寶玉,讓他為我在姨娘麵前說幾句好話。畢竟,那個時候我的年紀已經不小了。我們薛家之所以願意為省親別墅勞心勞力,為的就是皇商招牌,可是大觀園蓋好了,皇商招牌卻不見影子。那個時候。我就想著,哪怕是婚事不成,讓宮裏娘娘幫忙說句話,把皇商招牌拿迴來也是好的……”


    聽到這裏,柳湘蓮終於忍不住。將妻子摟在懷裏,道:“別說了,別說了。是我不好,我不該在外頭聽了隻言片語就來問你的。這哪裏是問話,這分明是挖你的心呢。”


    聽到柳湘蓮這麽說,薛寶釵忽然淚如雨下,他堅定地道:“讓我說。這些話,我放在心裏已經很久很久了,從來都沒有人願意聽我說。那個時候,我哥哥就知道姨爹監督他讀書的恩情。那個時候,我媽就信我姨娘的話,明明我才是薛家的人,明明我是哥哥的妹妹、媽的女兒,可是,無論是我哥哥還是我媽,就是不願意相信我的話。他們不止自己信,還逼我,逼我相信,我那個姨娘一定會讓我進賈家門的。偏偏那個時候。為了家裏,為了姨娘,為了大觀園,我將唯一一個能夠理解我、能夠體諒我的人。推開了,得罪了。在大觀園的那個時候,我甚至懷疑,也許有一天,我會被家裏用一頂小轎子從後門抬進大觀園裏麵去。”


    用小轎子從後門抬進去,那可是納妾。


    薛寶釵道:“後來。還是二妹妹幫了我一把,將舅舅的消息送到了我的耳朵裏麵。也因為二妹妹,才讓我說服了母親,讓母親同意哥哥娶舅舅家的表姐。也正是因為舅舅,哥哥才被說服,我們家才得以跟那邊斷了往來。其實,哥哥上找上你的時候,我其實很害怕,害怕你不喜歡我,害怕你看不起我……”


    聽妻子這麽說,柳湘蓮再也忍不住道:“是我糊塗,以後,我再不會問你這個了。”


    薛寶釵哭了一會兒,也累了,居然在柳湘蓮的懷裏迷迷糊糊地睡著了,而柳湘蓮卻是摟著薛寶釵坐到天明。


    柳湘蓮到底是個男人,而且還是一個比較有擔當也比較重情的男人。關於金玉良緣的事兒,他也聽說了,所以,薛寶釵的話他也信了。在他看來,王夫人跟薛姨媽有默契,跟薛寶釵那樣說,讓薛寶釵堅信自己接受了賈家的信物便是賈家的人,那麽,薛寶釵為賈寶玉做針線這種事情就不是薛寶釵的錯。


    所以,哪怕對薛寶釵的某些行為不太能夠適應,甚至可以說甚有微詞的,可柳湘蓮還是選擇了寬容。


    薛寶釵有這樣的運氣,可史湘雲就沒有這樣的運氣了。


    史湘雲嫁的那戶人家姓胡,家裏老少三代,就培養了這麽一個秀才出來。本來,史家對胡家有恩,那胡家人也不會虧待了史湘雲。畢竟忘恩負義這種事情,哪怕是落在一般人家的頭上也足夠被人戳脊梁骨了,更不要說那胡家少年還是個讀書人,對品德什麽的尤為看重。


    隻是,這胡家三郎既然是村子裏僅有的三個秀才之一,還是唯一一個在二十歲之前中了秀才的,難免這桃花比較旺盛。村子裏麵的年輕姑娘們有不少人喜歡胡家三郎,好些人甚至不顧女兒家的羞澀請了家裏的長輩幫忙說項,可誰想,這胡家三郎唿啦吧唧地就成親了。


    如果史湘雲是跟林黛玉或者是薛寶釵那種級數的美女,一站出去就讓那些女孩子自慚形穢,也許那些女孩子們還不會這麽折騰。


    可史湘雲的容貌真心不夠出色。原著裏可是明明白白地說了,史湘雲是鶴腿螳臂,具體的形容就是腿又細又長、胳膊又粗,身材很不勻稱的一個女孩子。史湘雲走出去,除了公侯府邸養出來的氣派,可以說,無論是容貌還是身材,史湘雲都不是頂好的,甚至連大觀園裏出色一點的丫頭都比不上。更不要說村子裏現有好幾個姑娘,論相貌姿容,都不比史湘雲遜色。


    這些女孩子不甘心胡家三郎娶了一個陌生的女人,少不得打聽一二,自然就將史家的事兒打聽得清清楚楚。然後,這閑言碎語就出來了。不少女人就跟史湘雲的公公婆婆還有妯娌,甚至是當著史湘雲的麵譏諷史湘雲,說史湘雲明明是罪人家眷,還如此囂張。


    如果史湘雲有薛寶釵的圓滑,如果史湘雲有林黛玉的忍耐、寬容、豁達和機變,也許事情就不會那麽糟糕。可惜的是,史湘雲的脾氣從來就很不好,嘴巴也刻薄。試想原著裏,他好端端的就敢把林黛玉比作戲子,甚至事後還反咬一口,認為自己被欺負了、鬧著他迴史家去,而在進大觀園之前,史湘雲甚至把賈赦這邊的幾個女孩子都得罪了個遍。


    這樣的史湘雲,脾氣會好才怪。


    在史湘雲的眼裏,哪怕他史家如今落魄了,他的父親依舊是前任保齡侯,他依舊是公侯小姐。因此,那些姑娘笑話史湘雲的時候,史湘雲立刻就反擊了。


    史湘雲的行為讓他的婆母十分失望,就連他的幾個妯娌在背後道:“還說是公侯府邸的小姐呢,居然是這個樣子,跟村子裏大字不識幾個的村婦都差不多。”


    史湘雲得知之後,立刻就道:“難不成,就因為我識得幾個字,別人衝我吐口水的時候,我就該忍著?”


    幾個妯娌立刻就不說話了。


    這村子就這麽大,村子裏的人拐彎抹角都連著親,史湘雲罵村子裏的那些姑娘們,何嚐不是罵胡家的親戚?就連史湘雲的婆婆也沒臉。隻是史家到底於胡家有恩,史湘雲的公爹也不好數落這個兒媳婦什麽,隻好讓妻子約束史湘雲,不要讓史湘雲隔三差五地去外頭晃蕩。


    史湘雲生性外向,最是喜歡熱鬧的一個人,可是嫁進了胡家之後,不但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現在,連出門都被禁止了。


    史湘雲心中的鬱悶可想而知。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有關賈寶玉跟薛寶釵、史湘雲的流言傳到了這個偏僻的小村落裏麵。這下子,村子裏麵的人都成了公正的法官,那些村婦都認為自己是陪審員,認為自己有這個權利把史湘雲定性為不貞的女人或者是道德敗壞的女人,一個個都上門要求胡家處理掉史湘雲。


    可史家對胡家有恩,胡家哪裏肯這麽做?最後,還是胡家老爹做主,將史湘雲關在了屋子裏,這才算罷。(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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