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後,賈玖站在了賈母的榮慶堂裏,賈母看到他就十分高興,連忙摟過了他,撫摸著他的頭發,道:“你這孩子,去了玉清山就去了玉清山吧,又何必把自己關在屋子裏?”


    賈玖微微紅了臉,道:“老太太……”


    賈母笑了笑,沒有說話。


    看賈玖整整七天沒有踏出房門,賈母就知道,自家兒子說的那個什麽鹽肥,推行起來十分困難。賈母的心中雖然失望,卻也知道,擺弄這個病不是沒有好處。


    以前的賈母一心記掛著公公婆婆和丈夫在世的時候,賈家的風光,也記掛著當年賈家在軍伍裏麵要人有人的、兵權在握的威風。可是經過賈赦立功之後的解說,再看到麗貴妃和麗貴妃的娘家的結局之後,賈母遲疑了。


    雖然賈代善沒有跟他說過,可是賈赦卻不會瞞著他。


    有了麗貴妃的楊家作為先例,又有上將軍的舊事,還有無數的例子,一心沉溺在過往中的賈母終於醒悟了。


    高祖皇帝已經過世了,太上皇也好,當今也好,對於他們賈家並沒有多少好感。他們會一直容忍賈家,也不過是因為高祖皇帝的遺旨罷了。可是高祖皇帝的遺旨也不是事事都管用的,如果賈家涉入逆謀之事,那麽就是有高祖皇帝的遺命,賈家也不可能有機會得到赦免。舉家淪為官奴,已經是最好的下場了。


    經過賈赦的解說之後,賈母無比慶幸賈玖攪黃了賈璉跟王熙鳳的婚事。如果賈璉迎娶了王熙鳳這個女人,這個女人又是膽大妄為、嘴上也沒個忌諱的,隻怕會給家裏招來災禍。那豈不是叫他白發人送黑發人?


    隻是,當年從賈代善去世之後。跟軍隊漸漸拉開關係的賈家,卻因為賈赦賈璉父子遠赴邊關一事再度親密起來。即便賈赦一迴家就宅了起來,可是這種關係,也不是說斷就斷的。


    要知道,那張遊擊,不,現在應該說張將軍的原遊擊將軍。曾經就跟賈赦暗示過。兩家結為親家的事兒,卻被賈赦婉拒了。


    賈赦就是牢記父親和祖父的教誨,這才會婉拒對方的好意。要知道。如果賈赦真的有心,賈璉大可不用耽擱到今天。四王八公家有的是女孩子,都稀罕賈璉這個同樣是四王八公家的出色子弟呢。


    賈赦不敢跟軍隊親近了,也不敢讓手裏存下太多的銀錢。


    土地是另外一迴事情。


    這天底下。誰家不買土地的?就是為了子孫後代,這土地也不能少了。隻不過。上頭忌諱著跟軍隊有關的人手裏有太多的錢糧罷了。


    這鹽肥之時,從表麵上看,就跟煉丹術差不多。一樣消耗甚大,一樣見效甚微。


    可以說。擺弄鹽肥是一個燒錢的行當,也是不容易看見結果的行當。


    換了以前,賈母可不一定願意看到賈赦也跟著寧國府燒錢。他寧可把這些錢貼補給自己的小兒子。


    不過,現在的賈母可不會這麽做了。因為賈玖變著法子。送了王夫人價值上千萬的財貨。


    王夫人也曾經哭訴過,賈玖既然有心,為何不直接給銀子,為何不直接把東西給了他。賈母聽說過之後,把這個兒媳婦一通罵。


    “也不看看你自己尚欠著人家家裏三條半的人命呢,就連人家的親爹,也差一點中的你的算計,你叫人家如何把東西直接給你?若是二丫頭真的這麽做了,隻怕外麵的人就要戳他的脊梁骨了!更不要說,為了這些石頭,人家兄妹之間已經起了隔閡,你還想怎樣?”


    那是賈元春封妃之後,賈母第一次對王夫人說重話,也是最後一次跟王夫人說這麽重的話。


    ”再者,薛家是你妹妹當家,你自己製約不了自己的妹妹,關二丫頭什麽事兒?你不能拿捏著你妹妹,那是你沒本事!你妹妹膽敢糊弄你,在賬本上弄虛作假,也是你沒本事!跟二丫頭又有什麽關係?二丫頭可是在那三十萬兩銀子之外,又想辦法給你弄了上千萬的財貨來!人家已經為你做到十分了,你還想二丫頭怎麽樣?那些東西不是二丫頭自己的,卻也不是你自己的。有本事,你也去道門,弄上一批一樣的石頭來!”


    經過那次的對話之後,賈母對王夫人徹底死心了。


    如果沒有那批石頭,如果王夫人的態度再軟和些,賈母一準讓賈赦再那些錢出來給賈政。可是,既然有那些石頭打底,又有王夫人的表現,賈母就覺得,賈赦賈玖這邊出的銀錢已經夠多了,剩下的事兒就是王夫人跟薛家的事兒,跟賈赦賈玖這邊已經沒有關係了。


    所以王夫人每每哭窮的時候,賈母就會拿那批石頭說事兒,把王夫人的話堵迴去。


    可話是如此,但是賈母的心中依舊擔心。


    他知道王夫人是個貪得無厭,給了他銀錢也不一定得了好,所以也不希望看到賈赦一家子花了銀子買罪受。


    隻是賈赦手裏的財產終究是個問題。


    賈母之前還在擔心呢,賈赦一直買地,隻要他跟邊關的關係沒有徹底斷了,隻要賈璉還在兵部,那麽總有一天,他會惹了上麵的眼。


    煉丹術就不一樣了。


    眾所周知,煉丹術那是一個極為燒錢的玩意兒,見效什麽的,更是微乎其微。


    如果賈赦賈玖跟著東府的賈敬一樣,弄什麽煉丹術,把銀錢白白地往水裏麵丟的話,那賈母也不會願意。


    不過,鹽肥雖然出自煉丹術,卻不是煉丹術。雖然一樣見效緩慢,卻勝在不是沒有成果。最重要的是,賈赦跟賈母說,賈玖已經借著林黛玉和林家的力量,把其中的一種給折騰出來了,而道門已經盯上了這東西。


    賈母聽說已經有了成果,又有道門做背書。哪裏不願意的?


    賈母討厭的是花了錢,卻一點成效都沒有,卻不介意效果少,來得也遲。


    所以,等人都走幹淨了,也把史湘雲賈寶玉打發到後麵說話去了,賈母這才讓賈玖挨著自己坐了。對賈玖道:“你跟你林妹妹的事兒。你父親已經跟我說了,這是好事兒!我知道,你是擔心這東西跟煉丹師有關。又知道我跟你敬大伯不對付,怕我心裏不痛快。那你可知道,我是為何不痛快?”


    賈玖搖搖頭。


    賈母道:“你呀!你想想,我們這樣的人家。出一個進士是多麽不容易的事兒?舉家就等著你敬大伯報效朝廷,大家也跟著順順當當地改換門庭呢。可是你敬大伯。冷不丁地就去做了道士,又迷上了煉丹。族裏的事情都丟下了不說,連妻兒都丟下了。那個時候你珍大哥哥才多大?我也是女的,自然是要為你珍大哥哥的娘鳴不平的。”


    賈玖道:“我倒是沒有想過這個。”


    賈母歎息一聲。道:“你珍大哥哥的娘也是個不容易的。丈夫靠不上,有等於沒有。他不但要撫養孩子,還要打理族裏的事兒。也難為他一個弱女子,事事周全。可是你敬大伯這個老不修。修道就修道,煉丹就煉丹,竟然讓你敬大伯母又懷上了!那個時候,你敬大伯母都多大年紀了!可憐他,生下四丫頭,都沒來得及看一眼女兒,就那麽去了。”


    賈敬的妻子雖然隻比賈母小了十多歲,又是賈母的晚輩,可是對於這個侄兒媳婦,賈母的確十分有好感。即便心中對於這個侄兒媳婦有些意難平,可對這個侄兒媳婦的行事為人,賈母還是十分看重的。


    賈玖道:“這些,孫女兒都不曾聽說過。”


    賈母拍了拍賈玖的手,道:“那個時候,你才多大?家裏自然不會讓你知道這些有的沒有的。”


    賈母想了想,道:“既然鹽肥的事兒跟煉丹有些關係,怕是避不開你敬大伯的。這事兒,讓你父親跟你敬大伯說罷。大不了,算你敬大伯一份子。隻是二丫頭你可想過沒有,這鹽肥的事兒,你到底要是如何安排的?”


    賈玖答道:“老太太,孫女兒並不想把所有的東西都放在家裏……”


    賈母答道:“是。你大概隻想著,拿個十分之一擱家裏已經算很好了,是不是?”


    賈玖點了點頭,道:“是的,老太太,孫女兒計劃著,留百分之三在家裏已經足夠了。”


    賈母原來不過是調侃一二,卻沒有想到這個孫女兒竟然就這麽認了!


    作為封建大家長,在賈母看來,賈玖的東西就應該屬於賈家的,不要說一半,就是全部都屬於賈家,這也是說得過去的。


    可是現在賈玖竟然說,他隻打算把其中的百分之三留在家裏,賈母當然就不高興了。


    賈母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道:“你這樣安排,可是有什麽道理?”


    作為賈母的孫女兒,賈玖立刻就發現不對了。


    老太太生氣了。


    賈玖立刻小心翼翼地道:“老太太,不是孫女兒膽小,而是孫女兒覺得,雖然東西是在孫女兒手裏的,可鹽肥一事,事關重大。如今不顯,外麵的人倒是不會留心。若是有人起了心思,隻怕我們家抵擋不住。留下百分之三,卻是最要緊的百分之三,隻要用得好,對於我們家就已經足夠了。”


    賈母這才點了點頭,緩了神色,道:“東西是你的,你安排就是。但是你要記著,你是賈家的姑娘。知道了麽?”


    賈玖點了點頭。


    賈母頓了頓,道:“這事兒,我跟你父親已經說過了。從來年開始,家裏添置田地的速度就會放下來。你要弄鹽肥,可以,林家的那些進項都交給你。具體你如何安排,你自己打算。隻有一點……”


    賈玖立刻站了起來:“老太太請吩咐。”


    賈母答道:“你必須使用家裏的人。不許你跟之前的那些莊子那樣,隻用道門的人與宮裏的人。”


    北麵的那些莊子,雖然說是賈玖跟蘭陵長公主、嘉善長公主、長樂公主一起弄的,可是用的人,不是道門就是宮裏的人,賈家竟然沒有幾個人在裏頭。雖然後來賈玖得到的紅利除了再投資的,其餘的都交到了這府裏,可是賈母知道,那些莊子得到的收益,絕對不止賈家拿到手的那麽一點。


    這種感覺很不好。


    雖然說賈母自己並不清楚鹽肥到底會帶來多大的收益,但是他十分看重賈家的人在裏頭的掌控力。


    賈母對自己說,這一次,自己絕對不能再錯過了。


    有了賈母的背書,賈赦也很快把銀錢拿了出來,還交給女兒一疊子的名單。


    “父親,這是?”


    賈赦道:“這些都是以前跟著你祖父打仗的老兵和他們的家人。可憐他們在戰場上拚命,落得一身殘疾,最後家裏卻要忍饑受凍。”


    賈玖心中一動,道:“父親,所以家裏一直養著他們?”


    賈赦看了看女兒,道:“不是家裏一直養著他們,而是我用從你太祖母手裏得的東西養著他們。”


    這件事情,賈赦從來就沒有跟別人提起過。


    賈玖望著父親,道:“那麽父親,這事兒,您也沒有跟宮裏說過?”


    賈赦莫名其妙:“不過是一些殘疾了的老兵,何須如此?”


    賈玖哭笑不得:“父親,你知道他們是殘疾了的老兵,可是傳到上麵的耳朵裏麵,隻怕是您養著三千私兵呢!”


    賈赦一愣,這才後知後覺:“你是說,上麵的人一直以為,我養著私兵?”


    賈玖點了點頭,道:“罷了,父親,這事兒,還是交給女兒來辦罷。女兒身邊有好些人,都是宮裏出來的,讓他們傳話迴去,比我們直言相告更容易令人信任。”


    賈赦一聽,立刻點頭,轉身又從櫃子裏麵拿出一個大大的盒子,裏麵滿滿當當的,全是紙頭。


    賈赦道:“這些都是當初在你太祖、祖父麾下當過兵的人的名單。他們有的高升了,有的死了,有的殘疾了,有的滿門男丁都死絕了。這裏都有記載。他們家裏原來有多少人,在哪次戰役中受了傷,何時迴歸故裏,因為什麽緣故沒能得到功勳田,他們的功勳田又是如何被上麵奪了去。如今,這些人又是以何為生,這些都有記載,你且拿迴去看吧。”(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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