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似普通的謀財害命,可是結合賈家的曆史和家風,一轉眼就可以轉變成威脅到朝廷安定的大案。


    這就是賈玖對於原著裏林黛玉結局的擴散影響的評價。


    如果皇帝是中後期的康熙似的人物,手裏人才無數官員無數,也許林黛玉的死會被高高舉起輕輕放下,可如果皇帝是雍正型的,本身就是瑕疵必報型的人物,手裏忠心又能幹的人才又少,那麽,他絕對不介意借機收拾賈家這個牆頭草。


    而事實上,林如海能夠在鹽政上連任數年,這個數字還是大於等於四的,可見,皇帝對林如海還是相當滿意的,不然,林如海早就被皇帝砍頭了,又哪裏能夠在揚州巡鹽禦史這個位置上連任數年?要知道,康熙那麽寵愛曹家,曹家也沒能一直連任鹽政上的官兒,隻是跟李家交替著,兩家一起做了八年的鹽政罷了。


    所以,賈玖一直都很注意林家的事兒,也很注意林黛玉的事兒。他認為,林黛玉給他們家帶來了財產和人脈雙重的好處,他就必須保證林黛玉的生命財產安全。


    這一切都是林如海的遺產,根源是林如海的托孤,跟林黛玉本人並無多少關係。林黛玉的品性與為人,也隻是決定了他人對他的態度而已,但是這份責任,卻不是因為林黛玉本身,而是因為林如海的托孤。


    至於維護林黛玉這種事情,在賈玖看來。他需要做的,也是最需要做的,便是維護林黛玉姐弟幾個的名譽。比方說,守孝、林黛玉的閨譽。而能夠影響這兩件事情的人,無非也隻有賈母和王夫人而已。隻要賈玖攔住了賈母和王夫人的算計,餘下的,他身邊的四位姑姑就能夠處置了,根本就不用他多費心。


    再者,史湘雲的嫉妒心非同小可。如果賈玖人前人後都對林黛玉十分關照的話。隻會為林黛玉招來嫉妒。別的不說,若是史湘雲跟探春兩個把賈寶玉也帶進了後花園,隻怕從此就事情多了。


    賈玖正想著林黛玉的事兒呢。就聽見探春道:“二姐姐,說起來,我們原不該這麽晚了還來打擾姐姐的,可是今天委實稀奇。中午的時候。妹妹還恍惚著聽說二姐姐把二哥哥與雲妹妹都攔在了後花園外頭。可一轉眼,我跟雲妹妹卻是住進了這後花園。二哥哥一直想進來的地方,我們卻如此輕易地就進來了。我這心裏麵,至今還在打鼓呢、”


    賈玖歎息一聲,將手裏的茗碗放下,道:“三妹妹,其實這些話,我放在心裏已經有幾年了。男女七歲不同席。講究一點的人家,家裏的哥兒姐兒長到七個虛歲的時候。就會有屬於自己的獨立的院子。可是我們家呢?雖然說孝順老太太是我們做孫女兒的本分,可是應該守的規矩禮儀,我們還是要守的。大不了,多費些腳步也就是了。”


    史湘雲道:“那襲人呢?二姐姐,為什麽好端端的,把襲人給攆了?難不成,襲人在二姐姐心裏,還不如一個粗使的婆子?”


    襲人可是史湘雲舉薦給賈母的,也正是因為史湘雲的舉薦,襲人才得以伺候賈寶玉。襲人出了事兒,史湘雲也相當沒麵子。


    從這一點來說,史湘雲跟賈母真的很像。在麵子跟情理上,史湘雲總是先顧及麵子,而不是跟賈玖這樣,優先考慮情理和實惠。


    至少,賈玖不會為了一個慈善的名聲就讓那些奴才們在自己的腦袋上跳舞。


    賈玖道:“看雲妹妹說的,襲人於我又有什麽幹係?他是寶玉的丫頭,又不是我的丫頭。至於那個守門的婆子,我也沒見過幾迴。襲人跟那個婆子,無論哪個,出去了,或者留下,跟我又有多大幹係?哦,也許那婆子還比較要緊些,畢竟他的位置關係著倩兒和清兒的名聲和前程。可不能馬虎。”


    “那襲人就不重要了?”


    賈玖道:“我沒有這麽多的精力,把手伸到堂房兄弟的屋裏去,尤其是這位堂兄弟還是養在老太太跟前的。隻是,我也是千金小姐,也是有脾氣的。像我們這樣的人家,家裏養著無數的丫頭婆子、針線娘子,哪裏需要我們這樣的千金小姐親自動手做衣裳?老太太對襲人委以重任,又養著那麽的丫頭,為的就是寶玉的衣裳。結果呢?那個襲人自己做不了,也不讓那些丫頭們去做,倒使喚起我來?我不理會,他就編排起我來!‘舊年還動了動,做了個荷包呢,今年卻是連個針都不曾碰一下!’我倒是不知道了,襲人這個寶玉屋裏的丫頭,竟然對我屋裏的事兒這麽清楚!還跟不相幹的人說!當我是他手底下的小丫頭麽?!他敢在背後嚼我的舌頭,就要預備著我的迴禮!”


    賈玖很少在姐妹們麵前疾言厲色,以致於史湘雲都以為,這位二姐姐依舊是當初賈母跟前的包子,誰都可以掐一下,卻忘記了,如果賈玖沒有手段的話,賈政王夫人又豈會落到如今的地步?


    聽了賈玖的話,史湘雲的臉上訕訕的。


    他跟襲人交好,也不覺得自己幫襲人的忙有什麽不對,更何況,他所熟悉的兩個人,薛寶釵和探春,一樣都經常為賈寶玉做針線、做鞋襪,所以史湘雲從來就不覺得,他們這些女孩子給賈寶玉做衣裳鞋襪和各種配飾是不對的,


    當然,史湘雲身邊的丫頭也沒有人跟史湘雲提過這種禁忌,反而鼓動史湘雲討好賈寶玉。


    跟翠縷這樣的丫頭,他們的身份和地位決定了,他們隻會從金錢的多寡的角度去看問題,而看不到更深層的內容。的確,史家是開始節儉了,連針線上人也不大使用了。而不像賈家,依舊養著一群的針線娘子,饒是如此。賈寶玉還嫌棄這些針線娘子的活計,不肯用他們做的衣裳鞋襪,還要賈母另外給他置辦一群丫頭,專門搭理他的衣裳。


    其實,史家使用的是極簡模式,很多重複的浪費,都被裁了下去。而賈家。因為賈母的存在,所以很多排場之類的東西,其實依舊存在。


    就跟這針線房一樣。


    賈母的衣物跟他的日常膳食一樣。排場極大。在分家分宗之前,針線房就管著賈母的衣裳,就跟大廚房管著賈母的飲食一樣。逢年過節的時候,下麵的奴才會送孝敬。外麵奉承著這榮國侯府的官員會送禮物進來。這些孝敬、禮物裏麵,自然也包括了衣裳首飾——當然,這種衣裳首飾,賈玖有,賈倩和賈清姐妹兩個也有,差別也不過是根據輩分和身份的不同,而實際價值也會有所不同罷了。——就連家裏的小輩們,比方說李紈和賈玖。過年的時候也會給賈母裁兩身衣裳。


    隻是外頭得來的衣裳首飾,賈母自己是從來都不會上身的。最後也不過是用來壓箱底,或者是打賞下麵的小輩、奴才罷了。


    賈母隻穿自己家做的衣裳,也隻認幾個人的手藝,饒是如此,賈母還不滿意,經常覺得下麵送來的衣裳配飾太過馬虎了。就拿抹額來說,賈母就隻戴鴛鴦做的。


    綜上所述,賈母的衣裳有四個來源,家裏的針線房的份例、自己屋裏的丫頭的活計、自家晚輩們的孝敬,還外頭得來的。


    這麽多的衣裳,其實賈母最後穿上身的,也不過是四分之一罷了,多的,還是放在箱子裏麵,白白地占著地方。


    而這些開支裏,針線房最大,每年撥給針線房的衣料和銀錢,如果被貪墨的數額在四分之一以下,基本上查不出來。


    在賈玖看來,跟史家那樣,裁了針線房,家裏的女人親自帶著丫頭們做針線活,這才是長久之計。可是賈母是舒服慣了的,賈家的針線房一時半會兒的,還真的裁不了。


    賈玖這裏還好。外頭得的衣裳,即便是他自己不穿,他也會根據情況和需要,或者是送到外麵的成衣鋪子裏麵去,或者是拆洗了,做成別的什麽東西,好比說荷包、香袋兒,以及頭上戴的或者是屋裏裝飾用的假花兒。


    至於首飾什麽的,精巧的,他留下,不夠精致,或者是看著不體麵隻是價值誘人的,他也會交給首飾匠人,讓首飾匠人重新融了,再製成他喜歡的首飾。


    賈倩和賈清那裏的情況也差不多,所以賈赦這邊在這些東西上浪費還是少的。


    問題是賈寶玉,他屋裏的浪費是最大也是最嚴重的。


    就應了當初賈璉的奶嬤嬤趙嬤嬤說的話:“……這府裏,一個位置七八雙手兒,還找不到做事兒的人。銀子費了七八起,事情依舊沒有做。……”


    可惜的是,賈寶玉是養在賈母屋裏的,即便是賈玖有心,也不可能把手伸到賈母的屋子裏麵去。


    本來,賈玖都打算對賈寶玉屋裏的事兒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可偏偏襲人這個沒眼色的東西,竟然膽敢在背地裏說他的壞話,還給賈寶玉出餿主意,跟自己對著幹,賈玖如何能夠容得下他?


    沒錯兒,賈玖是不能直接對賈寶玉屋裏的丫頭動手的,但是他可以借王夫人的手除掉襲人。襲人又不是金剛菩薩,刀槍不入的。他本來就有一堆小辮子,賈玖不過是讓人傳了幾句話,襲人就徹底栽了。


    探春也是個聰明的,知道史湘雲的話有些不對,也知道賈玖被惹毛了,如果再這樣下去,兩個人勢必會鬧崩。史湘雲是賈母的娘家侄孫女兒,賈玖是賈赦的心肝寶貝,這兩位若是鬧起來,他們不一定會有事兒,隻怕他就要成為被殃及的池魚了。


    探春道:“襲人是老太太調教出來的,看著也老實,他說二哥哥的活計多、做不完,又求到我頭上,為才幫他做了。”


    賈玖瞪了探春一眼道:“那是你。你是寶玉的親妹妹,你給寶玉做,那是你們兄妹情深。我憑什麽做?分宗以後,我們連族姐弟都算不上。寶玉於我就是外男!哪家閨秀給外男做貼身衣物的?我自己有父親有哥哥有兄弟,就是有那麽點空閑,我還要忙母親的事兒呢!我哪裏有那麽多時間。顧著一個外男的活計!難不成,我應該丟下父親兄弟不管,丟下病弱的母親不管,去給襲人一個十兩銀子買來的丫頭打下手?就是萬歲在這裏,也不能要求我這麽做呢,更何況是他!老太太把寶玉交給襲人,就是希望襲人能夠好好照顧寶玉。既然他做不好,自然還有別的丫頭,哪裏就非他不可了?他是我們家花錢買來的。每個月的月錢,在丫頭裏麵也是上上份兒。他既然不能完成老太太的交托,就應該退位讓賢,讓有能力的人來做這份差事領這份月錢。沒本事沒能力。還在背後作耗。落得如此下場,也是咎由自取。”


    見賈玖疾言厲色,探春也啞了。


    倒是賈玖,做了好幾個深唿吸之後,方才放緩了聲音,道:“三妹妹、雲妹妹,你們別怨我說話不中聽。要知道,這種事情可大可小。往小了說,是你們重情、又不知道推脫。往大裏說。隻怕有人要在背後數落你們不夠尊重、好欺負、好拿捏了!”


    史湘雲和探春一下子就跳了起來:“怎麽會?”


    賈玖答道:“那我問你們,你們幫忙做了寶玉屋裏的針線,得了誇獎的人是誰?得了好處的人是誰?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可是連一個謝字都沒有得到。今日做好了,明日寶玉隨手就糟蹋了,迴頭還叫你們做!難道不是麽?白白地熬紅了自己的眼睛、白白地費了那許多心思,最後得到誇獎的,還是襲人這個丫頭,你們得到的,隻有沒完沒了的活計!”


    一番話,說得史湘雲跟探春兩個都低了頭。


    賈玖說得也是實情。早些日子,史湘雲就應了襲人之約,給賈寶玉做了一個香包,襲人哄賈寶玉是外頭的女孩子做的,然後賈寶玉就不知道為了什麽緣故,一刀剪了,迴頭還叫襲人去找那個外頭的女孩子做。後來知道是史湘雲做的,方才知道後悔。


    賈玖還記得,原著裏,這個香包是因為林黛玉跟賈寶玉鬥嘴,賈寶玉才剪的。


    不過在賈玖看來,隻要襲人沒有告訴賈寶玉這個香包是史湘雲做的,那麽,即便是沒有林黛玉,也會有其他人、其他的事兒,惹得賈寶玉剪了這個香包。


    隻要有襲人這個慣會在背後弄鬼的丫頭在。


    在賈玖看來,在給賈寶玉做針線這種事情上,史湘雲完全是咎由自取、吃力不討好。就是探春給賈寶玉做了鞋子,賈寶玉還知道是他做的呢,隻是不敢跟賈政說而已,至於林黛玉,根本就是賈寶玉求他好久,他才會給他做一個,而且不拖上一年功夫,也不會給他。所以,賈寶玉記得林黛玉、記得探春,可是他哪裏知道史湘雲為他做的?把史湘雲的功勞就記在襲人的身上去了。史湘雲最後也隻落得個沒有功勞隻有苦勞。


    原著裏沒有賈玖,隻有一個二木頭賈迎春,所以賈玖管不了。不過現在,這榮國侯府的內宅既然是賈玖在負責的,那麽,賈玖就不會允許再發生這樣的事兒。


    至少,他要讓史湘雲清清楚楚地明白,他賈玖的態度是如何的。至於世人的態度,那就要看史湘雲自己能否領悟到了。


    史湘雲沉默了好一會兒,道:“可是,寶姐姐也在給愛哥哥做。”


    “那能一樣麽?”


    賈玖無奈了。


    在這一點上,史湘雲跟賈寶玉犯了一樣的毛病,沒有常識。


    史湘雲跟薛寶釵能一樣麽?史湘雲是史家的長房嫡長女,是侯府大小姐,薛寶釵卻是商人的女兒。而且薛家還是在上麵記了名、丟了招牌的商人之家,這樣的人家,能跟史家比較麽?


    薛家為了他們家的招牌,他們自然需要求賈家、史家——原著裏還有王家——幫忙,自然就必須討好賈寶玉跟史湘雲了。薛寶釵能夠欺負的,也隻有父母雙亡的林黛玉,而且還隻能在背後欺負、嫁禍,並且不敢讓賈母知道。


    賈玖就不知道了,原著裏麵,史湘雲跟薛寶釵倒是親親熱熱的,跟林黛玉倒是計較起什麽公侯小姐、官宦千金、平民丫頭來了,也不知道他心裏是怎麽想的。


    在這個身份涇渭分明的階級社會,超出身份與階級的友誼不是沒有,但是,薛寶釵顯然不是那種能夠超出身份與階級的人,而且,在賈玖看來,薛寶釵也不值得別人為他付出超過身份與階級的友誼。因為這個女人實在是太會算計了,大多數的往來,好處他要拿大頭,即便雙方有過友誼,可是這樣的友誼又如何能夠長久?


    原著裏,史湘雲最後會跟薛寶釵分開,隻剩下滿心的遺憾,其實在一開始就已經注定了。


    賈玖望著史湘雲,不知道自己該不該跟史湘雲說這些,也不清楚史湘雲到底聽不聽得進去。(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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