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玖並不知道這些。他對這地上的那支箭矢皺了皺眉頭之後,立刻跳起來。


    他的武功比這些草原人高多了,自然也不會有什麽勢均力敵的戰鬥,有的也隻有一麵倒的屠殺。


    或天戟往前一砸,氣勁激射而出,將擋在前麵的狄人連人帶馬切成兩片。


    或天戟斜揚,寒光一閃,狄人半個身子掉在了地上。


    或天戟橫掃,狄人不是頭顱飛起就是被腰斬。


    可不是一般的武學,或者說,將任意一卷修煉到某個地步,自然而然就會修煉出劍氣。不用跟別人短兵相接,光這道氣勁就能夠讓賈玖才橫掃草原。除非有跟他一個等級高的武者,否則也隻有被他完虐、屠殺殆盡的下場。


    一個總人口也不過一百來人的小部落,又能夠派出多少男人?又能夠有多少真正出彩的人物?


    殺掉這些人,對於賈玖來說,花費的時間還不夠他抿一下頭發。連熱身都算不上。倒是清理戰場花費了他不少功夫。


    在執行斬草除根的時候,賈玖遇到了一點小麻煩。


    當他殺掉了大部分人,當他殺掉了那些想要逃跑的人,當他將或天戟對準最後那個一身狄人婦女打扮、溫順地低著頭抱著肚子的女人的時候,一個年輕文士從天而降,架住了或天戟,讓賈玖的攻擊落了空。


    嗯?


    賈玖定睛一看。對方的年紀不大,光從那張臉來判斷,也不過是二十來歲的模樣。可若說他隻有十來歲。對方的氣場瀟灑連打也不大像,可要說對方年過三十來吧,對方的臉也太嫩了一點。


    劍眉星眸,神采飛揚,麵若桃花,宛若好女,清朗俊逸。滿身書香。一身月白底子淺碧色鑲邊的文士袍,恰到好處地勾勒出對方修長的身材。而對方也恰到好處地展現出了這身月白風清的意象。


    賈玖可以清楚地感覺到,對方武學修為不低。


    至於對方的相貌與一身氣度,如果這裏不是草原上,如果不是在道門見多了美人。如果對方不是架住了賈玖的或天戟,也許賈玖還會花癡一下。


    可現在麽,賈玖皺著眉頭,非常不爽地道:“讓開!”


    對方搖搖頭,道:“姑娘,你今日地殺戮已經夠了。”


    賈玖哼了一聲,道:“夠了?你在憐憫他?即便我不殺他,他也沒有辦法一個人在草原上生存。這裏方圓幾十裏,沒有一個部落。他最終的下場也隻有成為荒野中的一具屍體。更甚者。可能連屍體也留不下。荒野上有的是狼和豹子,還有野狗。死亡才是對他的憐憫。”


    “即便是如此,在下也希望姑娘能夠放過他。他腹中還有無辜的孩子。”


    “無辜?孩子?這個世界上又有誰是無辜的?就憑他是狄人。他就不無辜!”


    “可是他的母親是齊人。”


    “嗯?”這句話終於吸引了賈玖的注意力,“你怎麽知道?”


    對方笑笑,眼神一轉,示意賈玖幾乎可以說是架在他的脖子上的或天戟。賈玖皺了皺眉頭,在對方的微笑中不但沒有收迴或天戟,反而將或天戟往下壓了壓。將之直接架到了對方的脖子上。這讓這位見慣了女孩子羞紅的模樣的貴公子不覺微微瞪大了眼睛。


    隻聽一把柔柔的嗓音帶著三分清愁三分的江南煙雨在這位貴公子的身後響起:“妾身出自會嵇山趙家,三年前聽信流言離家逃婚。落入賊人之手,輾轉流落草原。這位乃是妾身的表哥,也是妾身原來的未婚夫婿。商公子,妾身會有今日乃是咎由自取。也不必將妾身下落告知家人,就當我當年落水之後就已經去了罷。”


    賈玖眯起了眼睛,倒是那位商公子卻是歎息一聲:“表妹何出此言。”


    那趙氏搖了搖頭,道:“商公子,妾身並不是以進為退,也不是為了得到公子的照拂。你我兩家都是江南大家,以商家與趙家在江南的地位,絕對不會允許家裏發生如此醜事的。妾身就是迴去了又如何?不過是玷汙門楣自取其辱而已。昔年妾身犯了錯,就應該承擔後果。與年齡無關,與公子亦無關。”


    “那你腹中的孩子呢?”


    那趙氏低著頭默默不語。


    賈玖聽了,倒是追問了一句。


    那趙氏迴答道:“這孩子的父親乃是流落到草原的大齊將士與女奴的後人,從外貌上看,跟大齊人無異。”


    賈玖冷冷地道:“可是他已經死了,而且是死在我的手裏。”


    趙氏點點頭,道:“妾身知道。妾身會去邊關附近的城鎮,嫁一個齊人,然後把這個孩子養大。姑娘放心,這孩子身上流著齊人的血,他永遠都是齊人的子孫。不會有心向草原的事情發生。妾身不會允許的。”


    賈玖定定地看了這趙氏好一會兒,這才收起了或天戟,道:“如果是這樣。今天我可以放過你。不過,接下來,我會親自監視你。隻要你有一點異心,我會將你斬之馬下。”


    那女子依舊柔順地點點頭,卻沒有理會那位商公子,而是爬上了身後的馬車,自始至終沒有看對方一眼。倒是那位商公子,對著這個女人的背影欲言又止。


    賈玖也沒有理會那個一副貴公子做派的男人,而是衝了出去,將所有能夠帶走的物資統統帶走。無主的篷車被拆解開來,框架歸框架、氈子歸氈子、木料歸木料,都分門別類地儲存好,就連那些箱籠裏麵的東西也被裝了起來。成群的馬匹、牛羊被屠殺之後裝進了儲物袋,就連篷車上的草料也被拿走了,隻留下了滿地赤裸的屍體。這些屍體上的衣物和武器,甚至是臭烘烘的靴子都被拿走了。


    那位商公子很驚訝地看著賈玖完成了這一切,道:“你怎麽都拿走了?”


    賈玖看了他一眼。


    難道重點不是自己怎麽有辦法把一般情況下必須借用幾十輛大車才能夠裝得下的物資都帶走麽?


    不過,這樣也好。


    賈玖咳嗽了一聲,道:“你是誰?”


    對方一笑,行了一禮,答道:“在下餘杭商清逸。”那言行舉止說不出的灑脫風流。


    隻有籍貫和名字,這樣的人,不是對自己和自己的家族的影響力有足夠的自信,就是大白癡。不過,看對方的模樣,顯然不是後者。


    賈玖盯著對方看了一眼,轉身就走。


    在這個年代,女孩子是沒有婚姻自主權的,跟賈玖這樣的未來秀女,他們的婚姻甚至不是掌握在自己的家族手中。這樣的女孩子,在婚姻上根本就沒有自由,貿然對其他男子傾心什麽的,不但是自尋煩惱,也是一件危險的事情。對自己危險,對自己的家族也危險。


    眼下就有一個前車之鑒,沒有必要為一個不可能走到一起的人浪費心思。


    倒是那個商清逸,看到賈玖轉身離開,他竟然駕著那個趙氏的篷車跟了上來。


    被生理痛折磨得頭昏眼花的長樂公主一覺醒來,篷車裏隻剩下自己一個人不說,四周還變得靜悄悄的,除了風聲和碧浪之聲什麽都沒有,讓他以為自己又一次被拋下了。


    縮在篷車的角落裏麵,用毯子將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可是這胸口卻一點一點地發冷,冷得他忍不住將自己的頭也包了起來,卻依舊擋不住那股子寒氣。


    長樂公主凍得在毛毯裏麵直打哆嗦,直到聽到賈玖的聲音:“公主殿下,你這是怎麽了?如果怕冷的話,記得多做些毯子。順便說一聲,我的針線活可不好,幫不上你的忙。”


    長樂公主渾身一震,定了定身,慢慢地掀開毯子的一角,道:“本宮可是聽說,賈將軍的衣物可是某人親自準備的。”


    賈玖很大方地答道:“那是當然。我身邊那麽多丫頭,誰不能做這個呀?哪裏需要我親自縫製?隻要畫好花樣子、定下衣料,家裏有的是繡娘跟擅長針線活的丫頭。若是祖父和叔父的衣裳都要我們三個不出十歲的小丫頭親自動手,我們老太太哪裏坐得住?!”


    長樂公主對賈玖的厚臉皮相當無語,更讓他無語的是,這個小丫頭根本就不給他麵子。


    不過,長樂公主覺得,賈玖的態度還成。沒有把他當成玻璃美人一樣,認為他經過了那些事情之後就爬不出來了。若是賈玖是那種態度,長樂公主會更加難受。


    現在這樣麽,利用手裏的一切資源跟自己討價還價、鬥嘴耍賴,這樣的體驗對於長樂公主來說,還真的很稀奇。更重要的是,賈玖從來沒有因為和親一事輕視過長樂公主,而長樂公主也不認為賈玖會因為和親的事兒輕視自己。


    若是賈玖是那樣的人,當初他在宮裏的時候就不會跟自己說那番話,也不會從死人堆裏麵把自己扒出來,更不會為自己耽擱時間。


    即便對方救自己也是別有所圖,但是這種圖謀也在長樂公主可以接受的範圍之內。所以,長樂公主也樂意跟賈玖在這種小事上鬥嘴、打發時間。


    不過,看到商清逸的時候,長樂公主卻是渾身一震。(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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