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了賈元春的不是賈寶玉也不是探春,而是薛寶釵。


    薛寶釵並不知道賈母的心思,而是注意到了簪花會的時間。


    他在賈母麵前狀似無意一般地道:“聽過端榮長公主不比其他公主,最是講究不過的,也不知道二妹妹有沒有合適的衣裳?還有應季的首飾,我記得自打老爺出門之後,二妹妹就不曾叫過首飾鋪子的掌櫃也沒有給自己添什麽首飾吧?不知道二妹妹當日穿什麽衣裳配什麽首飾?若是跟別人衝撞了就不好了。”


    賈母一聽,立即就問了:“怎麽,這些日子以來,二丫頭都沒有做首飾麽?浣紗館的兩個也沒有打新首飾?”


    鴛鴦答道:“迴老太太,是的。”


    賈母皺了皺眉,道:“怎麽一迴事情?”


    鴛鴦道:“老太太,前陣子先是大姑娘管著,事情忙亂了好些天,後來又交給了二姑娘,聽說大姑娘交上去的很多東西都對不上。”


    鴛鴦還有很多話沒有說,比方說賈元春吞掉的的月錢,這錢外麵已經送來了,也被賈元春放出去了,如今就是逼賈元春拿他也拿不出來。賈玖寧事息人,拿著自己做衣裳打首飾的銀子應付了過去,可是這個虧卻是吃得實實在在的。


    如果不是薛寶釵在,鴛鴦倒是想跟賈母仔細地說一說。,但是薛寶釵偏偏在這裏。作為賈母的丫頭。他當然不能讓薛寶釵看了笑話去,哪怕他很清楚這位精明的寶姑娘早就知道了事情的始末,甚至比自己還要清楚。


    鴛鴦的神色。賈母看在眼裏,鴛鴦未盡之言,賈母也都明白。賈元春是他養出來的,就是拿到外麵去說,人家說的也是賈母沒有教養好的緣故,賈母也隻能吃定了這個虧,還不能讓人看出他對賈元春的不滿。


    賈母道:“大丫頭的事兒就不用說了。如今還是二丫頭的事兒要緊。現在去外麵定衣裳已經來不及了,也隻有自己做。針線房裏的那幾個也就算了笨手笨腳的。做些規製的還使得,要把簡簡單單的衣裳作出花樣兒來,他們到底還差了些。”


    鴛鴦笑道:“老太太怎麽忘記了,二姑娘屋裏的晴雯這手裏的針線就是極好的。還有鸚哥,老太太身上的針線也多是用他的呢。若是別的婢子不敢說,若是這衣裳荷包什麽的,找他們兩個準沒錯兒。”


    賈母連忙叫人去把晴雯找來:“順便把庫房鑰匙拿來,一會兒說不得要去庫房裏麵找料子呢。”


    過了一會兒,晴雯果然來了,聽了賈母的解釋之後,連忙笑道:“老太太到底是老太太,就是比我們姑娘周全些。我們姑娘就那個性子。原來就不大挑這些東西的,若不是要外出作客,說不得把去年的衣裳也拿出來穿了。這次也是。萬幸之前老太太讓人送了一大堆的綢緞來,不然,我還在愁我們姑娘該穿什麽呢。婢子覺得,我們姑娘膚色白,穿什麽都好看,尤其是大紅的、藕荷色的、正綠的、正藍的。這些我們姑娘都壓得住,偏生我們姑娘說。這些正色原來就是諸多姑娘小姐們的首選,若是為了一兩件衣裳得罪了人就不值當了。姑娘臨走的時候,指了一匹緞子叫婢子裁件褙子出來,可是婢子看著,那匹緞子實在是晦暗了些,這配飾上就更要講究了。”


    賈母連忙叫人將賈玖指的那匹緞子拿出來,那是一匹銀灰底子銀色緙絲的妝花緞,如果是給賈母做或者是給賈赦做,這樣的緞子倒是氣派了,可是給賈玖這樣的小女孩做,還真的不大適合。


    賈母道:“我記得老庫裏麵有好些上好的料子,其中有一批銀色的緙絲妝花緞,銀色的底子亮銀色的花紋,倒比這個要鮮亮些,用那個配上天青色的裏子,裏麵再做一件緋紅,不還是鮮亮一點的雪青色的中衣,也不用刺繡和鑲邊,隻要用細密的針腳便成。如果說配飾,用珍珠的就好,二丫頭不是剛剛得了一串珍珠項鏈麽?再加上他手上的鐲子,我這裏再給他一套珍珠頭麵,也差不多了。”


    晴雯一聽,立即就跟鸚哥兩個帶著人去找料子。賈母這裏親自看著鴛鴦將自己的體己打開。這套珍珠首飾原來是賈敏給賈元春的及笄禮,可是東西送到的時候,賈元春已經被送到宮裏去了,這套首飾就留在了賈母的手裏。如今,賈元春克扣了月錢,害得賈玖不得不挪用了自己的衣裳首飾份例,賈母便將這個拿出來補償賈玖。


    原本,賈母是打算等賈元春進宮的時候,讓他帶走的。如今賈母改了主意了。


    薛寶釵見賈母有事,便找了個機會告辭,到後麵找賈寶玉和史湘雲說話去了,鴛鴦這才找到機會對賈母道:“老太太,聽說為了這月錢的事兒,不但二姑娘吃了虧,浣紗館的兩位姐兒也受了委屈呢。如今二姑娘得了老太太的東西,這兩位卻是什麽都沒有,婢子怕二姑娘難做。”


    “他們敢!”賈母怒道。被賈元春掃了麵子,礙著這丫頭是自己養的,賈母不好說多了,弄得好像是自己沒有把他教好一樣。但是,作為賈家的太夫人,賈母還不致於連兩個養女的心情都要考慮。


    鴛鴦道:“老太太,當日二姑娘知道這九月的月錢一直沒有發的時候,就有不少人攛掇著二姑娘去跟大姑娘鬧的,也就是大姐兒將事情壓下來,又主動提出用衣裳首飾份例支應過去,這才沒鬧出大事兒來。老太太,依婢子看,老爺對浣紗館的這兩位姑娘未嚐沒有打算。就是不能參加選秀,嫁到別人家裏去做個正經的少奶奶,也是給二爺的一個臂膀。老太太。我們府裏家大業大,哪裏會稀罕這點子東西?不過是圖著未來,您說不是麽?”


    賈母歎息一聲。拍了拍鴛鴦的手,道:“可不是這話?大丫頭若是有你這番見識,我也不用這麽愁了。罷罷罷,既然如此,你找兩套頭麵首飾出來,給那兩個孩子送去。另外,看看庫裏還有什麽合適的衣料子。也給他們送六匹去。這事兒就這麽完了。大丫頭,他若是跟他娘一個樣兒。那我也沒這個心思照拂他,還不如在二丫頭身上多花些心思呢。”


    賈母的話裏麵雖然沒有說王夫人到底有多不好,可是這話其實已經說得相當的重了。


    王夫人到底是賈母為賈政精挑細選、明媒正娶的妻子,他好不好直接就代表這賈母的眼光的好與差。可事實卻是。王夫人也不過是個繡花枕頭,麵子上好看,裏頭還真的不能說。


    賈母不至於在丫頭婆子們麵前說兒媳婦的不好,尤其是這個兒媳婦已經被禁足的當下,可是他對賈元春的失望卻是實打實的,就在賈母考慮應該讓賈元春如何收場、是否要將這個孫女兒送到莊子上去的時候,王家終於送來了消息,讓賈元春跟賈玖一起去端榮長公主府。


    這一次跟上次一樣,皇帝也會去端榮長公主府上。等皇帝迴宮的時候,賈元春就成了端榮長公主送給皇帝的女人了。


    賈玖迴到家的時候,就看見這樣一副忙亂的景象。自己的屋子裏,晴雯帶著人加班加點地給自己做衣裳做荷包做香囊,就是出來迎接自己,這兩隻眼睛也是紅紅的;而在賈母的院子裏,賈母正在指揮著下麵的丫頭婆子們為賈元春準備行裝。


    賈玖非常驚訝,給賈母行過禮之後。他就帶著三分好奇三分疑竇道:“老太太,請問家裏是發生什麽事情了麽?為何連老太太這個也不負往日的清閑?”


    賈母道:“二丫頭。你來得正好。等後日,你去端榮長公主府上的時候,把你大姐姐也帶上。”


    賈玖莫名其妙。


    這些日子以來,雖然嘴巴裏麵一句都沒有說,就是臉上也沒有露出痕跡,可賈玖對賈元春已經膩歪之至,他根本就不願意跟賈元春有什麽瓜葛。讓他帶著賈元春一起去端榮長公主府上,那不是把自己跟這個腦子不清楚的堂姐綁在一起麽?


    賈玖可沒有這麽蠢。


    賈玖將嘴角彎到恰到好處,露出一個疑惑又好奇的神情,道:“老太太,這是怎麽一迴事情?好端端的,孫女兒為何要去端榮長公主府上,又為何要帶著大姐姐?老太太,您就告訴孫女兒一聲,到底是什麽緣故可好?”


    賈母歎息一聲,叫人拿出了端榮長公主府送來的簪花貼,又將王子騰的交代跟賈玖說了,賈玖當即就在心裏嘀咕上了。


    他去的每一場簪花會都是張家負責把關的,這端榮長公主府突然冷不丁地送了這個來,還特地送到了賈母的跟前,根本就是算準了賈母一定會讓自己去,而且容不得自己拒絕。這樣一來,可以肯定這場簪花會的背後一定會有算計。而且這張簪花貼上隻有自己的名字,並沒有賈元春的名字,王子騰讓自己帶上賈元春,這裏頭隻怕又是一番文章。


    心思電轉間,賈玖的心中已經轉過了好幾個念頭。隻見他微微皺著眉頭,道:“老太太,這位端榮長公主孫女兒卻是一點都不熟呢,在大外祖家也不曾聽說過他。他是誰?夫婿是哪個?做著什麽官職?”


    賈母感慨地道:“這位端榮長公主乃是太上皇的親女……”


    說著,賈母就跟賈玖說起了這段往事。


    對於端榮長公主的事兒,賈母是感慨的,可是聽在賈玖的耳朵裏,這個端榮長公主還是不是一顆紅心向紅日都不知道呢。


    大齊嫁了那麽多的公主過去,難道這裏麵一個有本事的人都沒有麽?怎麽那些人都死了,倒是這個端榮長公主好好的活下來了,還生了兒子?他是屬於大齊的間諜麽?還是忠奸難辨的雙麵間諜?抑或是已經背叛了,拿著大齊的東西跟狄人做的交易?


    這些,賈玖不能不考量。


    既然端榮長公主忠奸難辨。那麽,能夠讓端榮長公主出麵的王子騰的立場就更加難說了。


    這樣想著,賈玖的臉上卻作出一副全神貫注被賈母的故事給吸引住的模樣。等賈母說完了,賈玖才道:“老太太,既然太上皇和當今都這麽看重這位長公主殿下,那麽我們冷不丁地把大姐姐帶到公主殿下麵前是不是不大好?畢竟這張帖子上隻寫了孫女兒的名字,要不,我們派人去問問王大人,看看王大人到底是什麽章程?”


    賈母道:“放心。我已經去了帖子,說到時候去的會是兩個人。公主府已經依允了。”


    賈玖道:“可是老太太,公主殿下請來的閨秀突然成了宮裏的人,而且還是在這簪花會上,這京師的官宦人家不會多想麽?若是牽連的參加簪花會的姑娘們的名聲。隻怕沒有人會高興,就是公主殿下也會在姐妹裏丟了麵子。老太太,這事兒我們多問一句又有什麽的?”


    賈母聽了,知道拗不過賈玖,隻得派人去問王子騰。誰想到,王子騰居然派人過來跟賈母說,賈元春混在賈玖身邊的丫頭婆子行列中,等到了地方,就有人帶賈元春去端榮長公主獻給宮裏的美人的隊伍那邊。根本就不是讓賈元春去參加簪花會。


    賈母傻了,忍不住又追問了一遍:“你說什麽?再說一次!”


    那傳話的媳婦嚇得瑟瑟發抖,道:“迴老太太。王大人說,讓大姑娘辦成二姑娘的丫頭,跟著二姑娘一起去公主府,等到了地方,會有人帶著大姑娘去公主殿下為宮裏準備的美人的院子。”


    賈母怒道:“王子騰,欺人太甚!”


    賈玖連忙輕拍賈母的背一麵安撫賈母。一麵道:“老太太,如今最重要的是讓大姐姐順利進宮。別的我們都顧不上。既然王大人說得如此明白,我們也隻能聽從。”


    賈母道:“罷了,這都是命!傳話下去,大丫頭的行頭都不用準備了,讓他盡量收拾得簡單些,不要露出了破綻。”


    賈玖道:“老太太,既然大姐姐要以公主殿下進獻的美人這樣的身份進宮,那麽兩件好衣裳還是要的,精細不出格的首飾也該有兩件。孫女兒覺得,我們至少也該為大姐姐準備些打點的銀錢才是。宮裏使喚的東西都是有數兒的,若是要想過得鬆快些,這銀子更少不了。”


    賈母歎息一聲,道:“也是,還是你想得周到。隻是你是做不得主的,我這裏的銀錢也花銷得差不多了。這年例也沒到時候,你有什麽主意沒有?”


    賈玖掩著嘴笑道:“老太太,橫豎還有幾天的時間,這銀子總是有辦法了。孫女兒擔心的隻有一件事情,之前老太太已經給公主府去了帖子,說明當日我們家會去兩位姑娘。孫女兒想著,是不是該給大外祖家的表哥表嫂們去個信。若是表侄女兒能夠陪我走這一遭就好了。”


    賈母搖搖頭,道:“哪裏這麽容易?再者,他們家說不定也有帖子,說不得還想著帶上你了。我倒是有個主意,你大姐姐是王子騰的親外甥女兒,寶丫頭也是王子騰的外甥女兒。如果你大姐姐裝成你的丫頭,日後事情鬧出來的,隻怕對你也不好。不如就讓他跟抱琴兩個裝成寶丫頭的人。去公主府赴會的未必沒有精細的人,若是有人發現你大姐姐不見了,也不會牽連到你的頭上來。你先迴去,這事兒我來辦。”


    賈玖聽了,便與賈母告辭,乖乖地走了。這裏賈玖還沒有從前麵爬上車,那裏賈母就把薛寶釵給叫了過來。


    賈母很清楚,薛家如今是這個小丫頭拿宗,薛姨媽和薛蟠兩個不過是擔著一個名頭罷了。直接找上這丫頭,賈母很確定自己能夠從薛家挖出一大筆錢來,還能夠讓這個丫頭開開心心地拿錢。可要是讓薛姨媽跟女兒說,隻怕會壞事兒。


    而薛寶釵聽了賈母的話之後,果然很高興。他知道,以自己的身份,根本就沒有這個資格參加這種級別的簪花會,不敢賈母是抱著怎樣的目的跟自己說這番話的,隻要自己能去,他就不介意多花一點錢。


    橫豎他們薛家如今就隻剩下錢了。


    聽說賈母跟他抱怨王子騰沒有把話說清楚,連累得賈元春的東西都不齊備的時候,薛寶釵馬上就道:“老太太,府上是什麽樣的人家,我都看在眼裏。別的不說,就說之前給二妹妹裁衣裳的料子,外頭就是有錢都買不到呢。再看到府上為大姐姐準備的衣料子,更是光彩奪目。莫要說誥命夫人,就是宮裏的娘娘穿這樣的衣裳也不出格了。隻是大姐姐到底是新進宮,在這些衣裳上出的錯兒,那就不值當了。老太太若是信得過我,不如就讓我為大姐姐準備如何?”


    賈母道:“好孩子,真是難為你了。”


    薛寶釵笑道:“老太太放心,大姐姐也是我的表姐呢。”(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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