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時候都是這樣,好人會被世人責備,而壞蛋總是能夠逍遙法外。當賈玖抱著弟弟迴到自己的屋子的時候,才換了一件衣裳,就發現自己的弟弟也好,自己的丫頭婆子們也好,居然在瞬間就安靜下來。


    賈玖立刻眯起了眼睛,視線飛快地掃過室內窗外。出乎他意料的是,對方就那樣站在屏風邊上,那個位置也正好是他視線的死角。賈玖看到對方的時候,猛地倒吸一口氣。他的第一個反應便是,去看屋外有沒有人注意到這屋裏的動靜。


    對方似乎並不在乎賈玖的反應,隻是依舊背負著手,站在屏風邊上欣賞著牆上的字。


    “這是諸遂良的字,而且還是真跡。你既然不缺這點子東西,為何還要斤斤計較?”


    賈玖冷哼一聲,道:“自認為大方與寬容,其實是一點一點地養大對方的胃口、一步一步地養大對方的野心,然後等著對方的算計,將我全家都送進絕境麽?”


    那人歎息一聲,道:“貧道秉承著友好而來,道友為何連一個起碼的禮字都不給?”


    賈玖道:“不問情由隻憑片麵之詞就對我興師問罪之輩,難道還要我對你頂禮膜拜麽?說明你的身份,直言你的來意。我不想在連起碼的是非都不清楚的人身上浪費時間。”


    “貧道丹符宗景陽,因為此處靈氣濃鬱特來此修行。隻是不忍道友誤入歧途,故而出言勸阻。”


    “然後呢?”


    “然後?自然是希望道友迷途知返,以全心向道為念?”


    賈玖冷冷地道:“那麽敢問道長,何為道?”


    “有雲,道可道也,非恆道也……”


    賈玖冷哼一聲,道:“我不是要你掉書袋,而是問你你自己的感受。”


    景陽道:“道友心急了。待我說完……”


    賈玖道:“待你說完?若是你隻會掉書袋,那等你還沒有說完的時候。外頭就已經發現我屋子裏的不對勁了。到時候你拍拍屁股走人,留下我滿身是嘴都說不清。不但自己背負汙名,甚至連父母兄弟也要蒙羞。也會有人乘機而入奪我家業。怎麽,你要說我咎由自取?難不成我保護我的家人是錯的?或者說。隻要有人在你麵前哭幾聲,你就可以不問情由地責難我麽?”


    對方長歎一聲,道:“道友何必執迷不悟?”


    賈玖不耐煩了。他這些日子以來,連番被史湘雲和探春責難,剛開始時候下麵的人還幫著他說話,可是最近隱隱有些流言出來,卻是說他這個做姐姐做主人的沒樣子,怠慢了客人讓客人忍無可忍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按照賈玖原來的計劃,這些奴才們應該站在自己這一邊才對,可是他萬萬沒有想到。居然有人不問情由不問因果、隻因為那兩人比較可憐就攻殲自己,讓賈玖非常生氣。


    賈玖很清楚什麽是流言可謂,也很清楚任由事情發展下去會有更大的變數,偏偏目前他什麽都做不了。因為他的手也隻能夠到自己的院子和後花園,也隻能在這兩個地方動手腳。甚至連賈倩賈清的浣紗館也要三思而行。在如此緊要的當口,居然有人來向他興師問罪,言語中還隱隱直指他的不對,偏生看上去又跟道門有關,賈玖的心情會好才怪!


    “悟?悟什麽?如果跟你這樣連是非都不分的話,我何必悟?難不成一個悟字就可以不問青紅皂白?”


    對方顯然也是有脾氣的,如果不是借了賈玖這裏的靈氣。他根本就懶得來跟賈玖搭話。對方道:“道友,你既然已經踏上向道之路,為何還留戀紅塵?這將這些當成斬塵緣的機緣就此放下豈不是更好?”


    賈玖道:“留戀紅塵?斬塵緣?放下?閣下到底是修道還是修佛?可惜我不過剛剛摸到老莊而已,無法跟閣下論道。揠苗助長對我也不是好事。如果閣下是來跟我論道的,那還是請迴吧。至於紅塵,人在紅塵。身在紅塵,食五穀雜糧,奉五倫親。若是僅僅為了斬塵緣三個字而舍棄父母家人,如此涼薄之人,可信否?可用否?可依托否?閣下心中可有裁度?”


    對方沉默了一會兒之後終於道:“罷了。貧道隻問你一句,那孩子可憐,好好一個女孩子居然麵臨毀容之地。既然你手裏有藥,為何不肯送他?”


    賈玖道:“麵對算計我父兄的幫兇,我不落井下石已經很客氣了,為何還要送藥與他?”


    景陽猛地吃了一驚,道:“怎麽可能?他不過是個十歲的孩子啊!”


    賈玖道:“不可能?王家的女人的血裏麵天生就帶著幾分不安分,而這個女人更是將其發揚光大了。才來到我們家幾天,就擺著官家小姐的模樣上躥下跳。若是教訓著下麵的奴才也就算了,可他居然教訓起三妹妹來了。不管怎麽樣,三妹妹也是養在老太太跟前的,他如此作為可是看不起我們家?既然是看不起我們家,又為何死死地巴著我們?一麵勾著我的堂弟想成為我堂弟的妻子,一麵又打著騎驢找驢、企圖拿著我的堂弟做踏腳石謀求前程的主意。當我們對他的算盤一無所知呢!閣下若是想找我的麻煩,還請你從他們家先查起吧。不把人命當一迴事情的女人,他到底有多少良心,你自己去看。莫要吃虧、被他算計了還為他數錢。”


    賈玖的心情很不好。就是他明知道如此對自己的名聲並不好聽,賈玖還是對來人非常不客氣,並用激烈的言語將對方給攆走了。等對方離去之後,賈玖這才跌坐在椅子裏,右手扶額,任由自己陷入思緒。


    原來賈玖還以為薛寶釵隻有心計厲害,家世和腦子並不怎麽樣,甚至連手裏的勢力和籌碼都拿不出手。可是如今居然有人為了他的事兒來責問自己,賈玖就不得不對薛寶釵進行重新估計了。


    能夠勾引修道者為他說話,無論原因是什麽,薛寶釵有此能量就不容小覷。


    賈玖根本就沒有考慮過對方是因為自己而來的可能性。在他的眼裏,自己不過是無名小卒,根本不足對方掛念。可事實卻是,道門眾人很看重的傳承。這本秘笈關係著道門的下一代,自然是要緊的。尤其是有人說他發現有人將第一式練成的時候,幾乎是整個道門都驚動了。


    賈玖自己雖然不怎麽看重自己手裏的智能係統,可是這個東西委實逆天,尤其是兌換時間的功能,光這一項就已經很厲害了。在外麵不過短短數日時間,可賈玖卻已經在裏麵的【高級修煉場】裏麵全心全意地修煉了好幾年的,而且還隻學了這第一式【初陽燎空】。


    這就是訊息的不對稱帶來的麻煩。賈玖知道必須按部就班、循序漸進,若是從五陽之招開始修習,看著這威力是有了、進階也非常快,可實際上卻是埋下了走火入魔的禍根。賈玖事先知道此事,又有教學係統監督,一式不成絕對不會掀開第二式,耗盡自己手裏的點數這才有了小小的修為。


    但是,他手裏的點數還是太少了。


    賈玖知道刷薛寶釵的好處,但是他寧可每天花上半天的時間給邢夫人按摩身體,也不願意討好薛寶釵。無他,不想敗給自己而已。


    賈玖心中隱隱有個念頭,那就是,如果他為了點數而妥協,那麽將來還會為了別的事情而妥協。一個隻知道妥協的人,在武道上也好、劍術上也好,都是不可能登峰造極的。人生最大的敵人是自己。如果連小小地誘惑都抵擋不了的話,那麽他也不用如此努力地走到現在,直接投降,然後等著別人來奪走自己的一切會更簡單更輕鬆。


    另外一邊,道門的人也聽說了此事。道魁聽到之後也隻是歎息了一聲。倒是他的弟子莫問道:“那書已經在他手上了。若是他到現在都沒有發現其中暗藏的玄機,那他就不配成為大師伯的傳人。但是師尊,此女有可能練成麽?”


    道魁微微歎息一聲,道:“我選擇他,並不是因為他有很高的悟性,也不是因為他的家世,而是因為他的性格很像師兄年幼之時,麵對事情的時候最後采取的行動也跟大師兄很接近。師兄才驚豔絕,創下這門武學,卻遲遲沒有人練成,偏偏這門武學又是北麵那人的克星,而那人自打去了北邊之後依舊不死心,更在大師兄杳無音訊的現在頻頻騷擾邊關。若是我們再不動手,隻恐徒生風波。我不求此女能與師兄相媲美,我隻要他能學得師兄的皮毛而已。如今看來,此女的心境亦發生了變化,可見他有所得。但是他能走多遠,我們一無所知。靜靜地等待罷。若是一年之後,他還沒有走火入魔,功力也達到了標準,我會考慮讓他成為內門弟子。如今說這個,未免言之過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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