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湘雲要走了,賈寶玉當然也坐不住,賈玖抱著弟弟與張氏姐妹送他們到院門口,這才迴來。迴到屋子裏,賈玖將弟弟放在搖車裏麵,這才重新洗了臉,敷上仙人掌的肉沫,這才坐下來跟張氏姐妹說話。


    小丫頭們換了新茶來,退出房門,這才聽張清道:“姑姑,你可知大姑姑搬到那邊的院子之後還不知道收斂,今日說這個不夠使喚了明日說那個不夠用了,惹得老太太大發脾氣,還砸了個茶盅子!”


    賈玖奇道:“大姐姐素來是個會做人的,即便不是那種處處周到的人,也不會這樣張狂。這到底是怎麽了?”


    張清嗤笑一聲,道:“還能怎麽著?不就是以為自己如今是皇家的女人,有資格抖起來了唄。”見賈玖臉上有不豫之色,這才道:“我也不知道有關大姑姑的話是真是假,不過我們到老太太那邊的時候,地上的確砸了一個茶盅子,還是老太太往日裏常使喚的。而且老太太對我們姐妹還格外親切,賞了我們每人一對簪子。”


    張清記得原著裏林黛玉出孝的時候,賈母也就給了一支點翠灑金簪。來了賈家這些日子,他已經不是那種容易被糊弄的女孩子了,翡翠值錢?又不是上輩子那個世界,在這邊,真正貴重的是玉,翡翠這種東西,根本就沒有幾個人當一迴事情。賈玖這個八歲的小女孩的屋子裏,還有兩件翡翠的大擺件呢。翡翠簪子?打發叫花子呢!就是有金子給他抬身價,也不過是麵子上好看罷了。


    賈玖看了看他頭上,道:“就是這對清紅色的瑪瑙簪子?雖然不是正紅的,可如今讓人看著就舒服的清紅瑪瑙可不多見呢。”


    張清連連點頭,道:“我就覺得這顏色正好合了我的名字,這才要了這對的。這還是姐姐讓著我。姑姑,你看姐姐頭上這對碧綠的好不好看?”


    賈玖道:“的確好看。”


    張清道:“可不是。聽說這是山東那邊出產的。據說山東世家極多,那裏出產的瑪瑙很少能夠流入京師。都被山東世家給瓜分了。姑姑這事兒你可聽說過?”


    賈玖道:“哎呦,這我還真的沒有留心過。不過不妨,等過兩年我也能跟著長輩出門了,見識得多了。自然也就知道了。”


    張清連連點頭,道:“那感情好。聽史大姑姑說,十二三歲的女孩子可以帶女伴參加簪花會,若是可以,我也想跟著去見識見識一番。”


    張清這話一出口,張倩卻是渾身一震。上輩子的賈家的姑娘們哪個出去過?就是探春也不過去給王子騰賀壽還是升官的時候出去了一迴。如今想來自己最後落到那個地步也是必然。除了自己本身個過錯,賈家本身已經走到了末路。賈家的名聲不好,賈家的姑娘不但沒有自己的社交圈,京師更是將賈家排斥在外。那樁婚姻,不要說柔弱的自己。就是換了精明厲害的探春也一樣。


    因為他們的閨譽早就沒有了。一個不潔的女人,在這個世界上哪裏有什麽活路?


    張倩低著頭不說話,賈玖卻笑道:“這事兒說容易不容易,說難卻也不難。方才我跟父親已經說過了,父親也點頭應允。等明兒個接祖宗的時候,你們也在外麵跟著拜拜,完了也領一道福菜迴去。隻要讓那些人看見了,自然就知道你們是我們家自己人。至於簪花會的事兒,等日子久了,我也有兩個手帕交了,我們也在家裏請一請。豈不是兩便?”


    張清聽了初時很高興,可一想,卻又遲疑了。賈寶玉那個東西隻要在家,哪裏還會有人願意上門?


    他可不會忘記了直到第八十迴,賈寶玉都一直跟賈家的女孩子們住在一起,就宛如皇帝一般。把大觀園裏的所有姑娘丫頭都當成他的私有物,就連紫鵑跟他開玩笑說林黛玉要迴南麵去。他立即要死要活,結果林黛玉閨譽無存,賈家的人也從此不再將林黛玉當一迴事情。


    如果賈寶玉一直在這裏住著,他們絕對不可能在家裏招待其他人家家裏的小姐的。一想到自己的前程和未來都可能毀在賈寶玉的手上。張清就泄了氣。


    張倩見妹妹不開心,他略略想了想也明白了,當下笑道:“說得也是呢。要我說,如今我們還小,姑姑又是才出去過一次,這樣的事情可真是急不來。說不得過兩年,姑姑跟表叔的外祖家更熟一點,帶我們去走走也是好的。”


    聽姐姐這麽一說,張清也高興起來。在賈家招待官宦人家的小姐不可以,去別人家裏認識人家家裏的女孩子卻是可以的。而且,賈赦將自己當做自己的孫女來看,寶玉就是他們的叔父,隻要操作得宜,他們的名聲也能夠最大程度上保全。


    隻是,該如何讓賈寶玉滾蛋呢?


    張清想起了賈元春的事情。


    也許可以利用一下?


    張清想了想,見屋裏隻有他們三人和賈琮,和各自的心腹,當下就問了:“姑姑,有件事情我不知道該不該問。”


    “什麽事情,你說來聽聽。”


    張清遲疑了一會兒,這才壓低了聲音道:“就是大姑姑的事兒。事前不知道,可迴來以後,每日入睡前,我都想著這兩天發生的事情,怎麽都覺得老太太和大姑姑都在算計著姑姑。姑姑您就不生氣麽?”


    賈玖道:“你是想說,我性子太好了?”


    張清點點頭。


    賈玖歎息一聲,道:“老太太想借著這次拈花法會的機會讓大姐姐上去,這事兒我自然猜到了。隻是,一來我不確定大姐姐會用什麽辦法,二來我也改不了老太太的主意,三來,我甚至不能把事情鬧大了,讓外人看了笑話。所以我也隻能當做不知道。如今事情到了如今這一步,就是我什麽都不做,父親也絕對不會退讓了。因為我們已經無處可退。你們放心罷,最糟糕的已經過去了。”


    張清點了點頭。他知道內宅的女人們靠的就是男人,如果沒有了男人給他撐腰,女人們什麽事情也做不了。之前是賈赦對賈母抱著希望,或者說賈赦相信賈母,過了這一次,隻怕賈母就是想做什麽也沒有那麽容易了。


    倒是張倩,就是賈玖這樣說了,他還是滿臉的愁容。


    他跟賈玖和張清不同,他相當了解賈赦。在他出生以前,賈赦也曾經努力過,可是每一次賈赦才往前走了沒幾步就被打壓了下去,如果說第一次賈赦是走了上百步白遭遇打壓,那麽第二次賈赦走了不到一百步就被打壓了,經曆的冰水多了,後來的賈赦往往是還沒有開始就已經放棄。


    這樣的賈赦如何能夠頂住賈母?又如何能夠成為他們的依靠?


    與其相信賈赦還不如相信賈璉。隻是自己的上輩子,自己這個哥哥根本就不曾關心過自己,倒是王熙鳳那個嫂子,剛開始也做了做樣子,後來他也懶得理會自己了。若是有人給自己撐腰,就是自己綿和些,也不至於被下麵的丫頭們欺負成那個樣子。若是有人真心對自己、也好生教養自己,自己也不會連自己的奶嬤嬤都拿捏不住。


    一想到指望哥哥還不如指望個好嫂子,張倩也一陣無力。


    原來一切的一切,最後自己能夠依靠的也隻有自己。也許自己懷裏的這個小叔叔也是自己將來的依靠?


    想到這裏,張倩就想笑,可最後流露出來的隻有苦笑。


    張倩沒有注意到他的神色顯然已經讓賈玖和妹妹張清注意到了。說實話,張清對賈玖說的最艱難的已經過去的話一點信心都沒有。


    畢竟賈元春是皇妃命,就是他是個命不長久的,或者說,在賈元春死去之前或者賈元春沒有成為皇妃之前,一切都是未知數。隻是如果賈元春真的成了皇妃,那麽自己又該怎麽辦?


    張清不覺得會下旨讓家裏的女孩子都陪著賈寶玉住進大觀園的賈元春會是個長了腦子的。要知道就是最卑賤的歌女也知道男女有別呢。下那種離譜的旨意的賈元春算得了什麽呢?


    等一下,張清突然想起來,賈元春原來的那道懿旨裏麵,似乎隻提了賈寶玉和薛寶釵兩個名字,其餘的三春和林黛玉都沒有在這裏麵。可事實卻是三春和林黛玉也被塞了進去。果然是賈家用光了林家的錢財,知道還不出了,故而如此折騰,結果毀掉了三春和林黛玉的名聲麽?


    難道自己真正應該做的,其實是跟賈母保持距離,然後抱住賈赦的大腿,堅決遠離大觀園麽?


    肚子裏麵裝著未來,卻不能吐露,這樣的滋味實在是太難受了。


    張清第一次覺得,做先知的滋味也不怎麽樣,尤其是他明明都知道,卻什麽都沒有做,這樣的滋味實在是太難受了。


    對了,林黛玉。


    張清驀然反應過來,急切地問道:“姑姑,不知道姑姑對四姑太太家的事兒知道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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