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氏姐妹跟著賈玖迴到賈玖的屋裏,張清惴惴不安地道:“姑姑,我是不是說錯話給您添麻煩了?”


    賈玖靜靜地看了他一會兒,道:“罷了,你也是想幫忙,隻是不知道京裏的禁忌罷了。”賈玖讓張氏姐妹坐下,這才細細地說起他所知道的那些事情。最後,賈玖道:“那王氏女的初衷不過是想過上好日子,讓自己的生身之母不再遭人白眼而已。如果僅僅從這上麵上來看,他的初衷是好的,人看起來也沒有那麽壞。可是他的母親是官奴。他想讓自己的生身之母扶正,無異於破壞現有的律法和道德規範。這結果你們也看到了,他僅僅是撕開了一個小小的口子,就造成了巨大的破壞,國家損失了六座城池和數百萬的人口,更不要說錢糧財帛的損失。”


    張清道:“就是因為這個王氏女,世人才這麽忌憚,不喜歡太過張揚的女孩子?”


    賈玖道:“是的。所有與眾不同的女孩,世人都不喜歡。無論你是高潔也好、多才多藝也好,隻要你顯得與眾不同,就會引起別人的側目和防備。如果不是家裏隻有我一個女兒,如果不是我得到了道門的帖子,我也不會如此自在。”


    張清道:“我從來就不知道這個。”


    賈玖道:“所以說,女兒多艱難。許多事情,我們也隻能迂迴著小心行事。”


    “那位寶姐姐也……”


    賈玖伸出一根手指,擋在了張清的嘴唇上:“雖然關係遠了一點,可是他依舊是大姐姐的表妹,你們該叫他姑姑才對。”


    張清連忙改口:“那麽,那位寶、寶姑姑也是這樣麽?”


    賈玖道:“我跟他不熟。雖然說每日裏給老太太請安,但是我看不透他,也無法判斷他是怎樣的一個人。看著似乎很安分很隨和,可不知道為什麽,他總是給我一種違和感。到底如何。我也說不上來,隻知道他不是個好打發的。一會兒去給老太太請安,你們自己看罷。”


    張清道:“姑姑,您會不會生氣?之前您跟舅公好好的。我一開口,舅公的臉上就不好看了,還連累了姑姑。”


    賈玖道:“我也是這樣過來的。父親也是怕你將行差錯,故而嚇嚇你們。你們隻要記在心裏,莫要真的犯了這樣的錯就成。對了,昨日東西可都得了?還有什麽要添減的沒有?”


    張倩答道:“讓姑姑費心了。東西都齊全了,我跟妹妹都很喜歡。妹妹尤其喜歡那張紫檀幾案,可惜就是太矮了,又大,隻能放在大床上。為了這個。妹妹昨兒晚上鬧了一宿呢。”


    賈玖道:“也是我們家根基淺薄。換了別人家裏就有仿漢唐的房舍,也有足夠大的寢台。那案幾原來是放在寢台上使用的,如今就隻能擱在閣樓上。”


    張清笑嘻嘻地答道:“不要緊。外麵有那麽大的釣魚台,放在那裏使喚也一樣啊。其實我還想過將閣樓收拾出來,在閣樓裏麵設個小書房的。隻是閣樓上東西太多。還要慢慢收拾去。”張清也知道姐姐是故意轉移話題,他也順著台階下來。隻是,賈玖對薛寶釵的評價引起了他的好奇,讓他更期待與薛寶釵的見麵了。


    又說了幾句閑話,張倩卻是有些犯困了,忍不住打了個嗬欠,張清也覺得眼皮子有些重。賈琮更是在姐姐的懷裏睡著了。賈玖見此,連忙道:“看我,光顧著拉著你們說話,倒忘記了你們這第一晚,人生地不熟的,怕是一整晚都沒有睡好。若是不嫌棄。就在我這屋裏躺一躺罷。”說著,就叫繡橘鋪床。


    張倩連連推辭:“讓姑姑費心了。我聽說,姑姑每日起來得也早,迴來之後想來也要休息一會兒的。我們還是在外麵套間裏躺一躺就好。我們姐妹以前都是睡在一起的,昨兒個分開了卻是兩個人都沒有睡好。姑姑就當是憐惜我們。讓我們在外麵的大床上安置就好。”


    賈玖看張倩說得在理,張清又在邊上連連點頭,也不勉強,迴首讓繡橘多拿一條毯子出來。張氏姐妹道了個萬福,就出去了,玳瑁和琉璃兩個趕緊跟上伺候。賈玖沒有出去,而是小心翼翼地將賈琮放到搖車裏麵,見賈琮睡得正香,這才去了外衣和簪環首飾,迴大床上休息。


    且說張氏姐妹去了外間,兩個人躺在床上,張清卻是怎麽都睡不著,見無人注意,便偷偷地在姐姐的耳邊道:“姐,你說,這個王家女真的有這麽厲害麽?居然讓京裏的人現在提起他都這樣忌憚。這女人好厲害。”


    張倩道:“是啊。他的確很厲害。隻是這種厲害沒有用在正確的地方。我聽說,他害死了自己的嫡母之後,他父親跟他斷絕了關係,還將他的母親也攆了出去。他的母親不肯走,趴著大門哭訴,他隻是想一輩子陪在他的身邊而已。你猜那位王大人是怎麽說的?”


    “怎麽說?”


    “那位王大人說:‘你不是一直都在我身邊麽?就是夫人生日,你讓丫頭過來說你身體不好,我不也一樣舍了夫人陪著你麽?夫人嫁給我多年,我隻陪他過過三次生日。你比他還大兩歲,你自己說說,哪一年的生日,我沒有陪著你的?我隻恨自己有眼無珠,將條毒蛇捧在手心兒裏,卻把珍珠丟過了牆。’後來,那女人借著女兒女婿和王大人的兄長的勢力,居然登堂入室。結果王大人拿著自己的戶籍和名帖在自己的夫人和嫡女的墳頭邊上結廬而居。”


    “他後悔了?”


    “是啊。”


    “後悔有什麽用?既然沒有本事擺平兩個女人,那就守著一個就好了。”


    “那個官奴先伺候他的。”


    “那就更好笑了。他既然一心待這個官奴,又何必娶親。真正害死他的妻子和嫡女的,其實還是他自己。渣男,還有臉結廬而居,做出懺悔的樣子來。我看他是看到事情的後果,故意找了個借口,避開日後的清算罷了。”


    “也許他是真的後悔了呢。”


    “我看不一定。不過是被人唾棄,所以想辦法找迴顏麵而已。我想,後來事情鬧大以後,他們家隻有他這個在妻子和嫡女的墳墓前結廬的人逃過清算了吧。”


    “似乎是這樣。”


    “果然。不過京裏原來還發生過這樣的事情,比那小說傳奇都稀奇。比起他可憐的女兒,我們還不算太倒黴。隻是這樣的事兒,發生在別人的身上,我還能當成樂子。若是發生在我自己的身上,隻怕我不是自己抹了脖子,就是發了瘋。還好還好,我晚生了幾年。”


    張清拍著自己的胸脯,慶幸自己的運氣,張倩卻發現了他話語中的漏洞。似乎這個妹妹轉生的時候也沒有吃孟婆湯?他會一直把我當成他的姐姐麽?又或者我跟他會不會成為故事裏麵互相陷害的姐妹。同樣的出生,相似的人生經曆,很難說自己跟妹妹不會為了一樁好姻緣明爭暗鬥。張倩自認自己會忍讓自己的妹妹,但是他不認為自己的妹妹會一直相信,自己會讓著他。


    這姐妹二人,一個滿腹心事,一個思考著故事裏的事和自己將要麵對的事,套間裏麵漸漸安靜下來。屋子裏麵,賈玖乘著丫頭們轉身的一瞬間就閃進了【高級修煉場】。現在他還不困,打太極、練字,都能夠讓他很快平靜下來。他甚至還可以在這裏睡一覺,然後迴去略略養神再起來抄書。賈玖一貫是這麽做的。


    隻是今日,打完太極、練好字之後,賈玖翻開自己的日常任務欄,卻嚇了一跳。任務日誌上清清楚楚地寫著,他已經完成【日常任務:賈迎春】,還是五星的大人物。另外還有一個【賈迎春的心願】,任務完成度百分之十二。


    看見這個任務的時候,賈玖的第一個想法居然不是他已經拿到了這麽多的分數,而是:【他是賈迎春,那我是誰?】


    第一次,賈玖陷入了混亂。


    他糊裏糊塗地出了【高級修煉場】,卻是心亂如麻,不要說休息了,就是思緒也不知道飛到哪裏去了,隻是呆呆傻傻地躺在那裏,什麽都沒有想。


    也就在這個時候,他再次看到窗外有道白影,這是他來了這邊以後,第三次看到白影了。隻是這一次跟以往都不一樣。至少,這一次,他看見那白影的臉上多了一雙眼睛,或者說,是一對發著紅光的窟窿對著自己,也看不清對方的神色,隻有那一連串的問號懸在半空。


    隔著帳幔和窗子,賈玖看著對方;隔著窗子和帳幔,對方也在看著賈玖。時間一點一點地流失,冷汗一點一點地爬上賈玖的背,精神也越來越疲憊。終於,白影消失了,賈玖也虛脫了。他好歹還知道,自己過兩刻鍾要起來抄書,故而又進了【高級修煉場】,這一次他隻是為了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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