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剛起床的時候,懶腰都還沒伸完,就聽見床頭櫃上海螺鬧鍾在大唿小叫:“coco,coco。你起來這麽早幹嘛?”


    咦?不是說二戰以後不讓成精了麽?它怎麽會說話呢?


    哼!我才不理它呢,一定是生氣我總不稱唿它海螺先生,卻喜歡把它叫做豬小妹,它故意說話來氣我哩。


    一定是這樣。


    我就是覺得你長得像卡通小豬,一點都不像海螺,雖然你的確是一隻海螺。


    去刷牙的時候,我的花拖鞋也說:“coco,coco。你今天的皮膚好好喲!”


    哼!用你說?我也沒理它。


    就連壁爐對麵油畫裏的小於連也在說話:“coco,coco。你的頭發好像又長長了呢,要不要剪一點呢?就剪一點點好啦。”


    我要你管?哼!


    沒有安靜多長時間,書架上的土豆又說話了。其實土豆是一頭小鹿。“coco,coco。你還有一個星期就開學了呢。”


    多嘴,我讓你提醒我了?


    如果再亂講話,我就把你們統統丟出去曬太陽。


    果然還是怕曬太陽,一直到中午,它們都沒有再敢亂講話。哼!


    好煩嘞!剛吃過午飯,窗簾上的椰子又說話了。“coco,coco。這次去上學你想經過蘇黎世還是米蘭?”


    煩——死——啦!


    還是我出去曬太陽好了。


    今天瓦杜茲的遊客很少,王宮和郵政廳那裏隻有懶洋洋的一些人,從我這裏看去,他們走得很慢,好像玩得一點都不開心。


    這兩年來這裏的中國遊客倒是多起來了呢!爸爸說中國人很喜歡旅遊。是的呢,我看過一本中國現代詩集,裏麵有一句我好喜歡。


    ——身體和靈魂,總有一個要在路上。


    他……就是一個在路上的人。可是,為什麽不見他來瓦杜茲呢?


    我真想有一天就像這樣一拉開房門,就看見他背著旅行包正站在院子外麵的門口東張西望,然後一眼就發現了我。


    想了兩年了。


    你為什麽不來瓦杜茲旅遊呢?米蘭離這裏很近的。也許,你已經來過了,隻是沒有從院子外麵路過,我也不在這裏,在漢諾威。


    院子裏櫸樹上的雲雀和麗斑鳩看見我就開始嘰嘰喳喳唱歌,唱得一點也不整齊。


    “coco!coco是個膽小鬼。”


    “coco!coco是個小笨蛋。”


    我把手背在身後仰著頭瞪著它們。“我才不是膽小鬼呢,我才不是小笨蛋呢。”


    雲雀在樹梢上跳了一下,身子轉了過去背對著我,可它還在唱歌。“coco就是膽小鬼,coco不敢去找他。”


    你怎麽知道我沒有去找過?我去了,我不是膽小鬼。


    麗斑鳩從上麵那根樹枝蹦到下麵那根樹枝,它沒有轉過去背對著我。“coco就是小笨蛋,coco去了也沒找見他。”


    我……,哼!


    我去過米蘭,還去過科莫和科莫湖,我還知道他住在湖邊的哪棟房子裏。可是……,也就是僅僅知道而已。


    我去過漢諾威他的小二樓,去過他的餐廳吃飯。可是……,也就是僅僅去過而已。


    我還用gps測距法精確測量過,從瓦杜茲家我的臥室,到他科莫湖邊的那棟房子,距離是153.323公裏。從我在漢諾威基斯曼商學院的宿舍,到那棟房子是726.651公裏。


    在學校的時候,躺在床上我就會想:現在我距離他726.651公裏。


    放假在家裏的時候,推開窗戶我又想:現在我距離他153.323公裏。


    天天想,想了兩年,這兩個數字仿佛有了魔力。他們像是兩串密碼,非常神秘的密碼,似乎對我很重要。


    唉,算了,我還是去曬太陽吧。


    我覺得橋上的吊燈一定比豬小妹和土豆聰明,它在橋上很多年了,我小的時候它就在那裏,爸爸說他小的時候它就在那裏,所以它一定很聰明,也比麗斑鳩聰明。我還是去問問它吧。


    老吊燈,你說前幾天沒有拿到金牌的那個德國女孩是他的女朋友嗎?


    “不是!他隻喜歡coco。”


    對吧?我就知道吊燈最聰明,它什麽都知道,什麽都瞞不了它。


    博物館門口的銅獅子可能也挺聰明,但我不喜歡它,因為它總是想去對麵的山上。


    “coco,coco。我知道怎麽讓他來找你。你把我送到對麵山上,我就告訴你方法。”


    想得美,哼!它走了,誰給爸爸的博物館看守大門呢?


    爸爸說女兒是上帝賜給父親最完美的禮物,唯一的缺點就是會長大。


    長大有什麽不好嗎?我不是很明白,我就很喜歡自己長大的樣子,蜜黛爾也喜歡。不過呢,好像這兩年我發愁的時候有些多,比小時候多了。


    可我還是喜歡長大。


    “我們最美麗的coco公主來啦!外麵很熱,趕快進去吧。”


    “艾伯特大叔,今天來博物館的遊客多嗎?”


    “不多,最近都不多。”


    艾伯特大叔是個很厲害的人,他去過中國。我沒去過,爸爸和媽媽也沒有去過。


    我問艾伯特大叔中國是個什麽樣的國家?他說那裏有的地方很好,也有些地方很不好,和歐洲一樣。


    我什麽時候能去中國呢?會是和爸爸媽媽去還是和他去?還是希望能和他一起去。這個……可能就是爸爸說的長大的缺點吧?


    艾伯特大叔是我們家很遠很遠的親戚,爸爸讓他在這裏負責博物館售票工作。凱蒂阿姨也是我們家親戚,凱蒂阿姨的媽媽是奶奶的表姐。


    我們家親戚很多,我最喜歡去凱蒂阿姨家。其實那裏是我們家,凱蒂阿姨一家隻是在那裏管理房屋。我非常喜歡那裏,那條長長的花巷,我覺得那裏是最美麗的地方。


    他們說太祖母也很喜歡那條花巷,那裏的房屋也是太祖父一百多年前買下來的,因為太祖母喜歡那裏。


    我喜歡佛羅倫薩,喜歡米開朗基羅廣場對麵的花巷。他也會喜歡那裏嗎?


    “coco,coco!你把我送到山上去,我就告訴你他喜不喜歡。”


    哼!偏不。


    我和爸爸媽媽說好了,後天凱蒂阿姨會讓費爾頓叔叔來接我,接我去他們那裏玩兩天。然後我就直接從佛羅倫薩迴學校了。


    唉,暑假好短,一轉眼就過去了。不過呢,暑假過去秋天就該來了,我喜歡秋天。


    也不知道,他喜不喜歡秋天?


    “coco,coco!你把我送到山上去,我就告訴你他喜不喜歡秋天。”


    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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