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硯,以後皎月便在你身邊伺候,如何?”蕭鐸挑了挑眉,笑著對阿硯這麽說。

    “她,在我身邊伺候?”阿硯看看地上形容絕美的夏侯皎月,一時有些難以消化。這麽嬌滴滴一個大美人,怎麽看怎麽是該被男人千嬌百寵放在手心裏疼的,倒是來當自己的丫鬟伺候自己?

    她實在是難以消受美人恩啊!

    夏侯皎月見她竟仿佛不願意接受自己一般,不由咬唇,越發跪在那裏:“姑娘,夏侯皎月發誓,以後跟隨姑娘身邊侍奉,忠心不二盡心盡力,若是有半點不好,任憑姑娘發落,還求姑娘成全。”

    蕭鐸修長好看的手指翻開桌上的一疊案卷,從中拿出一種略發黃的薄脆紙張,隨手遞給阿硯:“這是她的賣身契。”

    阿硯接過那個賣身契,再看看地上跪著的夏侯皎月,點頭道:“夏侯姐姐,你起來吧,你既願意跟隨在我身邊,那我自然沒有不同意的,但隻是一點,你也應該知道我的出身,不過是個鄉下丫頭罷了,自己將來還不知身在何處。若是有一日你不想跟在我身邊,盡管說話就是,我自放你離開。”

    說白了她現在跟在蕭鐸身邊自然是風光無限,哪一日離開人家,要麽雲遊四海當一名走腳大夫,要麽踏入空門當個小尼姑,若到了那個時候身邊還跟著個夏侯皎月當侍女,還不嚇壞路人。

    再說,她也養不起這麽嬌貴的侍女啊!

    跪在地上的夏侯皎月何等聰明之人,阿硯這麽一說,她自然是明白了,當下越發跪在那裏,柔順地道:“姑娘,夏侯皎月既為姑娘侍婢,自當盡心服侍姑娘,無論何時何地,斷斷沒有離去之理。今生今世,能伺候在姑娘身邊,是夏侯皎月的福分。姑娘若是大富大貴,皎月自然跟隨姑娘打理左右,姑娘若是隻為一介廚娘,皎月便為姑娘洗菜燒火,姑娘便是將來一窮二白,皎月亦能縫補洗衣。”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阿硯還能再說什麽呢?

    她也隻好點頭道:“既如此,我正好要去廚房準備今日膳食,你就跟隨我去吧。”

    這都已經當她侍女了,她也不好再叫夏侯姐姐,以後幹脆直唿其名好了。

    當下告別了蕭鐸,阿硯走出房間,夏侯皎月跟隨一旁。恰在此時,非天在院子上方翱翔一圈後,矯健地落在了阿硯的肩頭。

    阿硯摸了摸非天的禿腦袋:“以後落下來的時候輕一點,要不然你的鷹毛落得到處都是。”

    非天鷹從喉嚨

    裏發出咯咯的聲音,好像在俯首說是,一時又用它那略彎的鷹喙輕輕去磨蹭阿硯的頭發,竟是做出一副撒嬌親昵討好的模樣。

    阿硯滿意地點頭:“真是越來越聽話了,知道你的主人是誰了!走,跟我去廚房,若是有新鮮的羊肉,給你來一盆。”

    當下大搖大擺地走出院子。

    一路上,自有侍女侍衛都看過來,卻見這位昔日可憐兮兮的小廚娘,如今身後跟著一位柔順乖巧又美豔四方的夏侯皎月當侍衛,肩頭落著一隻雄健威武的非天鷹當寵物,就這麽旁若無人地向著廚房走去。

    當下大家都並不敢多看一眼,誰都知道,這位小廚娘如今得了九爺的喜歡,九爺那是把她寵得跟自己眼珠子似的,唯恐她一個不快呢,真是要什麽給什麽。偏生這位小廚娘好像還不是個知足的,動輒和九爺打鬧一番,甚至摔臉子動性子的,倒是鬧得九爺要低聲下氣地去哄她。

    這可真是鹵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

    要知道這侍衛之中,多是昔日從燕京城跟過來的,那都是從大內侍衛中精挑細選出來的,對這位九爺的底細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當今九皇子,那是怎麽樣的人啊,自從先皇後蒙冤慘死後,他先是折騰得差點把自己命都丟了,把個當今聖上嚇得連著一個月都不敢上朝就那麽陪著自己這個寶貝兒子,後來他活下來了,便開始性情乖張暴戾,一言不合便是要人命的主兒。滿燕京城裏,不要說文武百官王侯將相,便是他那個皇帝老子,還不是小心翼翼地供著他,唯恐他一個不高興呢!

    雖說如今因他犯了大錯頂撞聖上,被貶謫到這麽一個荒僻之地,可是大家心裏都門清兒,如今幾位皇子爭奪太子之位,怕是寶座上那位唯恐自己這最寶貝的九皇子被人算計了去,這才明裏貶謫,其實是護著他,讓他遠離那是非之地呢。

    就是這麽一位主兒,自打生下來,他怕過誰?用得著給誰好臉色嗎?偏生出來這麽一個鄉下小丫頭,真是把他給降住了。

    眾侍衛正想著呢,卻見小廚娘阿硯驀然間看向自己這邊,黑白分明的眸子向著自己瞅過來。

    “咦,你為什麽一直在看我?”阿硯衝侍衛笑了下。

    “屬下不敢,屬下不敢!”一眾侍衛齊刷刷地跪下了,紛紛把腦袋低到塵埃裏,沒有一個人再敢看阿硯一下。

    阿硯揮揮衣袖,吩咐道:“起來吧。”

    這群跪在那裏的侍衛,在她走出老遠後,才敢

    悄悄地抬起頭,望過去時,卻隻見她披著紫貂大髦的影子。

    肩上非天鷹,身後夏侯皎月,這身行頭,分明就是昔日的九爺啊!

    阿硯到了廚房裏,卻見韓大白竟然在這裏,實在是太久沒見了。

    韓大白見到阿硯,倒是頗為熱絡,搓著手上前親切和藹地笑:“阿硯,你來了啊!”

    阿硯一抬手,旁邊的夏侯皎月上前,幫著她脫下外麵的紫貂大髦,一旁的非天鷹在廚房上空盤旋,咯咯地叫了幾聲。

    韓大白看看紫貂大衣,再看看體貼溫柔地伺候阿硯的夏侯皎月,然後抬頭看了眼非天,臉上就變了顏色。

    “阿硯如今真和剛來那會兒不一樣了呢。”韓大白從旁幹笑。

    阿硯並沒有在意他的臉色,徑自來到銀盆前洗手,一邊洗手一邊問道:“聽說最近大白叔身子不適,如今可是大好了?”

    韓大白忙點頭,熱絡地道:“好了,好了!總算可以迴來,和阿硯一起做菜了!”

    阿硯挑眉,淡淡地問:“何小起呢,怎麽不見他?”

    韓大白賠笑著道:“他啊,昨日在湖邊站得太久,竟是得了傷風,今日就不來廚房了,這才特意讓我過來的。”

    傷風?阿硯微皺了下眉,不過也沒說什麽。

    韓大白湊上來,一臉更加和藹親切地笑:“阿硯,今日九爺要吃什麽?我看有新鮮的黃鱔,還有獵戶送上來的熊掌。”

    阿硯聽此,點頭道;“那就做個鱔絲吧,紅燒清蒸都可以。至於熊掌,是新鮮的還是陳年的?”

    韓大白忙道:“是去年的,那獵戶家都是慣於弄這個的,存放得也倒好。”

    阿硯點頭:“既如此,那就做個熊掌吧。”

    一時吩咐夏侯皎月:“你去取來熊掌,看一看這成色如何。”

    這邊阿硯吩咐廚娘去弄那鱔絲,片刻功夫,夏侯皎月已經取來了熊掌。

    卻見那熊掌是放在一個老壇子裏的,用石灰封了口,阿硯打開封口,裏麵是厚厚的一層炒米,塞得極為嚴實,又扒開那層炒米,才見兩個熊掌。

    她不由看了眼韓大白。

    韓大白衝她笑,點頭道:“這熊掌成色倒是不錯!”

    阿硯垂眸,也笑了下:“是還不錯。今日就做這個吧,隻是我平日裏都在鄉下荒僻之地,哪裏做過這個,便是偶爾有貴人去了,也是師父主廚,我倒是

    不曾碰過,這個熊掌還是要大白叔您來操刀。”

    韓大白卻連忙推讓:“天下食材不外乎那幾張做法,熊掌的話,無非是紅扒熊掌,八寶熊掌,蘭花熊掌,清燉熊掌,你師父既能料理過這等食材,那你耳濡目染,想必也是知曉,若還是有什麽不明白的,自來問我便是。如今九爺寵你,也喜吃你做的菜,自然是要你親自來做才好。”

    阿硯再次瞥了他一眼,便點頭:“好,既如此,那我來做便是。”

    其實熊掌雖有兩隻,可是卻不能一起烹調,隻因總有一隻熊掌是熊天天添吃的,那隻必然是肥腴厚潤,做法自然是和另外一隻不同。

    阿硯此時掂量著兩隻熊掌,便打算來個清燉,當下吩咐夏侯皎月一起幫忙準備食材,有老母雞,幹貝,鬆蘑丁,紅糖,鹽巴和料酒醬油等物。

    阿硯開始的時候也沒抱什麽指望,畢竟夏侯皎月是慣於伺候人的侍女,並不一定做得來廚房這種瑣碎事,可是待到見夏侯皎月切起薑絲來倒是手腳利索下刀均勻,不免微詫,想著她倒是真能做得來。

    夏侯皎月見阿硯注意自己,對阿硯笑了下,並沒說什麽,隻繼續低頭幹活。

    一切料理妥當,阿硯將熊掌放到開水裏氽過,上麵放了雞鴨、蔥薑、火腿、幹貝等配料,有在鍋內墊上了竹箅,放入熊掌。

    阿硯吩咐夏侯皎月道:“先用大火煮沸,再用小火來煨,待到火候到了,便放入調料,若是看著湯色濃鬱乳白,取出熊掌來,放到盤上,澆上湯汁,淋上少許芝麻油。”

    夏侯皎月點頭:“好。”

    阿硯洗洗手,有對韓大白道:“今日我還有些事,大白叔你指點著皎月在這裏做些其他菜,我出去一下。”

    韓大白略驚,不過當下也沒敢說什麽。

    待到阿硯出了廚房,迴想起剛才的韓大白,不免心生疑慮。

    這個韓大白一直稱病,很久不曾出現在廚房裏了,如今呢,忽然出現了,還一臉諂媚地對自己笑。

    還有那熊掌,明裏看好像是去年就封存起來的,可是阿硯卻看出,這頂多封存了三個月,不過是用熱風吹過,做出封存了年餘的表象而已。

    要知道阿硯也是當過土匪頭子的,山裏別的沒有,各色獵味倒是不少,這熊掌也是頗吃過的,哪裏能看不出這點門道,這韓大白如今不過是哄一下不懂行的人罷了。

    也不知這人玩得是什麽把戲!

    她這麽想著,腦中忽而就靈光乍現。

    三皇子?

    當日這三皇子還說有事的話自然找自己幫忙,至今未曾出現,該不會這韓大白其實根本是三皇子的人吧?或者是最近被三皇子收買的?

    那麽現在他們弄了一壇子熊掌來,是要做什麽,裏麵有毒?

    阿硯也曾醫術高明,對於毒物自然是極為精通,尋常毒物根本逃不過她的眼,可是剛才,從那熊掌上,她一時並沒有發現異常。

    這麽想來,或者是他們另有圖謀,這熊掌不過是掩人耳目,或者這熊掌上放了什麽高明罕見之毒,以至於連自己都不能輕易窺破。

    這麽想著的時候,她已經來到了何小起院中,入鼻一股子濃鬱的中藥味。阿硯細心辨別,知道裏麵有知母生石膏,黃連黃芩,厚樸甘草等,倒是個尋常易見的傷風方子,並沒什麽門道。

    當下邁步進去,就看到柴明兒正在那裏帶著侍女們熬藥呢。柴明兒把裙擺兒拴在腰帶上,挽起袖子,親自在那裏拿著個扇子在燒火。

    一抬頭,見到阿硯進來了,她擦了擦額角的汗,很是不高興地道:“你來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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