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到蕭鐸,阿硯竟然有恍如隔世之感。

    之前的時候她麵對蕭鐸是驚恐和逃避,想對付蕭鐸,卻又無從下手,現在迴家一趟,她的心倒是逐漸平靜下來。

    蕭鐸這麽人,帝王命格,將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利,還會心狠手辣,殺人如麻,最後直接或者間接奪了自己性命。

    自己如今不能和他硬碰硬,隻能走一步看一步。更何況,還要考慮到自己的父母兄弟不要被自己連累。

    最危險的地方,也許真是最安全的。

    阿硯決定按兵不動。

    正想著的時候,蕭鐸已經進了屋。

    挺拔英挺的他身著一身玄黑色金絲鬥篷,一路走來,那鬥篷展現出水波一般的紋路,飛揚的黑發不羈地飄蕩在肩頭。待到走得近了,阿硯這才發現,他眉眼間有著幾分疲憊,眸中甚至帶著些許血絲。

    當下不由略吃驚:“爺,您這是怎麽了?”

    蕭鐸好看的眉微微蹙著,幽深的眸子就那麽望著阿硯。

    阿硯越發納悶:“你,你沒事吧?”

    蕭鐸抿了下唇,微微皺眉,不悅地道:“你做的糕點,都吃光了。”

    啊?

    阿硯忍不住笑出來:“都被你吃光了啊!”

    蕭鐸看著阿硯明媚的笑臉,越發不悅:“我餓了。”

    當他這麽說的時候,他是微抿著薄唇的,這讓他看上去有點孩子氣,仿佛一個餓了很久的孩子迴家向娘親要吃的。

    阿硯趕緊點頭:“好,你等著,我馬上給你做!我看廚房裏有新送來的豆腐,水嫩得很,我給你做一品豆腐好不好?”

    蕭鐸:“嗯。”

    阿硯這下子也不敢耽擱,連忙就要去廚房。

    誰知道蕭鐸卻陡然伸手握住了阿硯的胳膊。

    阿硯疑惑地看他。

    蕭鐸就那麽定定地望著她,幽深的黑眸裏仿佛有水光閃過,他薄唇動了動,卻到底沒說什麽,放開她的胳膊,啞聲道:“那你快點去吧。”

    這邊阿硯離開了蕭鐸後,匆忙趕往廚房,腦子裏卻不斷迴想著剛才蕭鐸的那眼神。

    他是遇到什麽事了嗎?

    阿硯琢磨著蕭鐸的異常,就這麽來到了廚房。

    一到廚房,卻發現何小起正在那裏倚著門欄杆等她呢,見到她來了,頓時眼前一亮:“可算來了,

    時候一久這豆腐就不新鮮了。”

    阿硯進了廚房:“我今天做一品豆腐,你看著,如果有什麽不懂的就問我。”

    何小起自然點頭稱是。

    阿硯洗手開始做豆腐。

    其實當世做豆腐,不外乎煎炸燉蒸,阿硯今日要做的就是蒸豆腐。都是蒸豆腐,可是蒸的辦法卻各有不同。

    她先將豆腐壓去了裏麵的水汁,並用刀利索地將四周那塊硬皮切去,隨後便灑入了等蛋清鹽巴並蝦肉海參幹貝蟹黃肌肉等物,並用筷子將豆腐和調味料攪拌均勻。

    何小起一看到這個,頓時吃驚不小:“攪碎了?”

    豆腐須要方方正正才好,她怎麽直接攪了個稀巴爛,看著實在是有礙觀瞻。要知道這做菜講究個色香味意形,這麽一坨零碎的白泥,還怎麽好看啊!

    阿硯卻渾不在乎:“我是一個豆腐兩種做法,你先看看。”

    何小起想起阿硯以前做的各樣美食,心裏倒是對這個小小的“師父”信任的,於是點頭,不再吭聲,繼續看她做。

    阿硯將這小半盆豆腐一分為二,取出一半來吩咐何小起拿著一個細紗布來過篩,又取出另一半來,卻是拿著薄豆皮將這豆腐碎末給包起來,如同包餃子一般。

    她手指細巧白淨,包出餃子來也好看,就那麽動作麻利地包了一小會兒,精致玲瓏好看的小豆皮餃子就一排排地列在那裏了。

    這邊何小起已經篩好了,阿硯又吩咐他將鮮菇切成細丁用麻油炒得香噴噴的。

    一切準備就緒,阿硯吩咐廚娘開灶,燒好了火,先將那些小餃子放進去,圍了一圈,中間呢,則是放了一個細瓷白釉盆,裏麵先塗上一層麻油,接著便將剩下的碎豆腐均勻地鋪在盤子上,上麵再隨便撒上了炒香菇末和切成細丁的蛋皮蘿卜等。

    阿硯又告訴旁邊的何小起道:“你要整塊豆腐來蒸,是為了讓它鮮嫩,保持豆腐的原汁原味,可是如今我做這些功夫,不但添了香菇和八珍的鮮香,卻絲毫無損它的鮮嫩。當然了這蒸的時候火候也尤其重要,大不得小不得,中火最佳。”

    何小起沉思片刻後,恍然:“我隻以為是我做法問題,卻原來是火候掌控不好。”

    師徒二人也此時等著這豆腐蒸熟,閑來無事,阿硯不免隨口問起:

    “怎麽近日都不見大白叔?”

    何小起聽阿硯問起大白叔,搖了搖頭:“我也不知,他最

    近總是無精打采,或者口稱有病,並不來廚房。”

    “小起,你和大白叔很熟嗎?”

    何小起想了想,搖頭:“我們是去年跟隨九爺來清水縣的時候認識的,要說熟的話,也隻是一直在廚房共事罷了。”

    說著這個,他不免好奇:“怎麽好好的問起這個?”

    阿硯搖頭:“就是隨意問問罷了,我倒是挺想他的。”

    其實是阿硯想起有人害自己的事,她將府裏上下人等都想了一遍,依然是看不出,偏生最近韓大白老是和自己不能碰麵,難免有些懷疑,該不會是做賊心虛吧?

    兩個人聊了一會兒,這豆腐也蒸好了,阿硯命令廚娘關了火,她揭開鍋蓋,卻見濃鬱的豆腐香氣撲鼻而來,那味道帶著八珍所化成的鮮鹹之氣,讓人一聞之下都垂涎三尺。

    阿硯將這豆腐取出,又澆上了些許醬汁,並放上了燙熱的青江菜圍盤,於是一份一品豆腐就做好了。

    卻見那豆腐呈現品字型,潔白如玉中透著金黃色澤,柔軟細嫩,鮮香味醇。

    何小起眯眸細細聞之,眸中泛起敬佩之意。

    “果然……師父這個蒸豆腐,實在是……”

    他想了下措辭:“是我見過的最好的豆腐。”

    阿硯在尾盤的時候是特意多放了一小塊的,此時她將那一小塊取出放在白玉盤裏,用刀子一分為二,師徒兩人各嚐一塊。

    何小起鄭重地夾了一塊放在口中,卻見這豆腐彈性十足,他剛一咬開外麵的那一層略顯酥脆的皮,裏麵包著的滑軟鮮香的嫩豆腐就這麽溜進了嘴裏,一時之間,滿嘴都是豆腐的鮮香,這豆腐的醇厚香味經過八珍調料和醬汁的提味,變成了難以言喻的香,香到了極致,讓人恨不得一口吞下,可是卻又清爽不膩。

    “太好吃了!”在這一刻,作為一個上進的廚師,這個時候不是應該趕緊研究這道菜為何如此美味並記錄下來總結經驗嗎?可是他竟然忘記了這個廚師的本分,他竟然滿心地品味著那入口的幼滑美味。

    “這味道,是我吃過的最好吃的豆腐!”他眼睛盯著那個已經被阿硯裝進白釉盤的豆腐,戀戀不舍地品味著尚留在舌尖的美妙。

    “這可不能給你吃,這是給九爺的。”感覺到何小起用貪婪渴求的目光盯著這一盤豆腐,阿硯趕緊將豆腐裝盤,準備給九爺送過去。

    “好,你去送吧。”何小起摩拳擦掌,他準備等師父走了

    ,他要趕緊自己照著這個做法再做一份。

    這次全都自己吃了!

    哦……還應該給師父留一份!

    ***********************

    阿硯想著蕭鐸必然是餓極了的,便忙命廚娘提了食盒,一起給蕭鐸送過去。待到來到院子裏,卻見孟漢正守在院門口,見她過來了,衝她點了點頭,並指了指裏麵,示意她進去就行了。

    阿硯明白過來,便從廚娘手裏接過來食盒,親自提著進了屋。

    一進去,便看到蕭鐸正捏著一根什麽低頭打量呢。

    阿硯看他這樣,正不知道該是進還是退,誰知道蕭鐸卻發現了她,抬起頭來,幽深的眸光先落在她臉上,接著便目光下移,落在那個食盒上。

    他嘴唇動了動,啞聲問道:“做了什麽好吃的。”

    阿硯忙上前道:“豆腐啊,一品豆腐,爺一定喜歡吃吧!”

    蕭鐸點了點頭,阿硯便命旁邊侍女取來了一個檀木小矮桌,然後自己將剛剛做成的豆皮餃子還有豆腐,並兩盒廚娘蒸好的上等粳米都呈現上來。

    她擺好了後,看看隻有這麽一道菜,自己也覺得有點不好意思,衝著蕭鐸慚愧地笑了下:“我想著爺正著急等著,所以才……”

    蕭鐸卻並沒在意,鼻子動了下後,眸中便有了神采:“很香。”

    他走過來,看那豆腐色澤金黃柔軟細嫩,自然來了興致,當即命阿硯伺候他吃飯。

    阿硯一邊伺候著他吃飯,一邊忽而想起之前他還是要讓夏侯皎月等人試毒的,當下不免納悶。

    “爺,夏侯姐姐怎麽忽然離開了呢?”

    “家中有事。”蕭鐸一邊品著那醇香的豆腐,一邊連頭都不抬的這麽道。

    “哦……”阿硯眨眨眼睛,心裏不免有了主意:“我看以前都是夏侯姐姐對要幫著爺來嚐嚐膳食是否安全,是吧?既然如今夏侯姐姐走了,不如就由阿硯來吧?”

    這話一出,蕭鐸停止了用膳,抬起頭來,望著阿硯的細眸中有了讓人難以猜透的情緒。

    “不可以嗎?”阿硯忽然意識到自己好像說了不該說的話:“我,我隻是想著……”

    “不必。”蕭鐸深深地望著阿硯,這麽迴答。

    “好吧……”阿硯開始琢磨他拒絕的原因,說到底,他還是不夠信任自己吧?

    而蕭鐸呢

    ,在自己說出那兩個字後,便看到阿硯臉上閃過一絲失落。

    她有一張白淨單純的小臉,以及一雙清澈到讓人一眼望到底的眼睛,美好得仿佛豔陽日裏的藍天和湖邊的溪水。可是當那絲失落浮現在她臉龐的時候,便如同烏雲遮住了這藍天,為溪水投下一片陰影。

    蕭鐸原本讓人看不懂的幽深黑眸中漸漸泛起一點黯淡,他抿了下唇後,終於抬起手來,略顯焦躁地摸了摸她的頭發。

    “真笨,你如果被毒死了,誰來給我做飯吃。”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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