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魚握著她的手坐下來,又為孟羨倒了杯水,孟羨抱著水杯指尖在杯壁動著。


    “我看過了時間,周三是可以的。”


    沈知魚套上白大褂,將頭發紮起,拿了支筆在手上,認真道:“最近手術多,周三時間空餘,可以好好給你做手術,你還年輕,以後有的是機會要孩子,要好好做手術。”


    孟羨盲目的點了點頭,其實她什麽都聽不進去,隻是聽到了那句周三是可以的,她抬起頭:“今天周幾了?”


    “今天周五,是下周三。”


    孟羨蹙了下眉,太久了,還要等那麽多天才可以做手術,她已經覺得備受折磨,夢裏麵都是孩子的哭聲。


    “我看你狀態不好,最近睡得不好是嗎?”


    孟羨又點了點頭,沈知魚歎了口氣,按住她的手背拍了拍:“你要吃點藥嗎,可能對孩子不好,但有助睡眠的。”


    這倒是無所謂,她不介意自己睡得不多,她隻是不想再這樣備受折磨。


    沈知魚存了私心,不想讓孟羨打掉這個孩子,所以孟羨找上來,她便帶孟羨去了婦產科的病房。


    “早上是有點忙,你不想迴家,就跟我到裏麵走走,有幾個寶寶很可愛的。”


    孟羨看了眼時間,這個點傅雲笙要麽應該已經去了北園,要麽就是在公司上班了,她不想見到他,這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婦產科的病人幾乎住在同一層樓裏,但這裏的病人不全都是生了孩子的,也有流產的,來打胎的。


    兩人並肩走,身後跟著幾個實習生。


    走到一間病房門口,裏麵傳來激烈的爭吵,沈知魚停住腳步,推門進去,孟羨便看到了一個躺在床上哭泣的女人。


    可一個站在地上暴跳如雷的男人。


    “誰他媽讓你打掉我的孩子,那是我的種,你憑什麽做主打掉,你說話啊!”


    孟羨心頭微顫,頓時想到了傅雲笙,她打掉孩子的時候,傅雲笙會不會也這般暴跳如雷,會不會抱怨她奪走了他孩子的生命。


    就像一個劊子手。


    她沒有上前,沈知魚和幾個實習生過去,勸說很久終於讓男人情緒冷靜下來。


    沈知魚迴身看到她瑟縮在角落,心有不忍,上前擁她出去:“這種事經常發生,不要太往心裏去。”


    孟羨沒吱聲,幾人繼續往前走,可剛走了沒幾步,身後一個實習生突然跑上來,舉著電話說:“沈醫生,剛接到魏主任電話,急診中心來了一位車禍患者,八個月身孕,請您馬上過去!”


    沈知魚立刻拿出手機,看到未接來電,重重拍了下自己的腦門,扶了下孟羨,沉沉道:“孟孟你待會兒自己走,到家給我打電話。”


    說完,她和幾個實習生急匆匆從這裏離開。


    孟羨兩隻手交纏在一起,那滋味恐怕這輩子都不想再體會了,周圍的聲音充斥在她的腦海中。


    她再也待不下去,快步走下樓,出了住院大樓,輕微喘息,一旁過來個小孩子撞了她一下,她踉蹌的前傾,卻被一雙手托住,沒有摔倒。


    孟羨站穩後,輕聲說了句:“謝謝。”


    男人鬆開手:“走路也不看著點,這也不像你會幹出來的事情啊。”


    孟羨這才看清扶住她的人是誰,掩飾著自己的情緒,淡淡笑了:“茗岩,這麽巧在這兒也能遇到你。”


    “一個朋友在這兒住院,來看看,你呢,聽說你最近身體不太好,強點了嗎?”


    “好多了。”


    蘇茗岩與她往前走,到了自己車前:“那我送你迴去吧。”


    “不用了,我開了車。”說話間,她與蘇茗岩告別,蘇茗岩看著她失魂落魄的樣子,搖了搖頭,上前抓住她的手:“等一下,我還是不太放心,叫雲笙來接你吧。”


    “不……”她想拒絕,蘇茗岩卻拉著她到自己車上坐下,並鎖了車門:“我看你精神狀態可不好,就叫雲笙來接你吧。”


    傅雲笙接到蘇茗岩電話時,正巧在北園剛剛出來,孟羨沒在家,他正準備出去找呢。


    結果說是在醫院。


    很快開車去了,到了之後,就將孟羨從車上扶下來,張嘴就要教訓兩句,怎麽能玩這種突然消失的遊戲。


    萬一出了什麽事怎麽辦,幸虧有蘇茗岩。


    可這些話到嘴邊,在看到孟羨臉色蒼白的瞬間,全都化作一句一句的關切。


    “怎麽臉色這麽不好,是不是昨晚沒睡好,早上吃飯了嗎?”孟羨不迴答,他又擰著眉頭:“你上醫院來幹嘛,是不是腹痛嚴重了,難受怎麽不和我說呢?”


    孟羨還是沒說話,倒是蘇茗岩噗嗤一聲樂了,傅雲笙煩躁的掃過來一眼,他連忙舉手投降。


    “行行行,我走,我這就走,我什麽都沒看見,不會跟薛小五說的。“


    孟羨沒發覺,自己嘴角上揚了些,蘇茗岩開車離開,傅雲笙一把將人摟在懷中,惡狠狠的瞪著她:“動不動就給我跑醫院,嚇唬誰啊。”


    孟羨抿了下唇角,十分淡定的:“我就是來看知魚,早上起得太早,沒什麽意思。”


    “你的意思是我來晚了?”


    什麽邏輯?


    她起得太早沒意思就是因為傅雲笙沒有早點來陪她?


    孟羨推了推他:“你想太多了,到底走不走?”


    仿佛昨天說的一切,都變成了耳旁風,他沒有聽進去,也沒有做出什麽退縮的表現,竟完完全全的跟每天一樣。


    而孟羨第一次有了想要留下這個孩子的想法,那些醫院裏發生的故事,她不想也發生在自己的身上。


    一個人堅強許久,也希望找到臂膀,找到一個家,生一個孩子,有一個完整的家。


    路上傅雲笙打給了趙姨,昨晚就吩咐她燉湯,這會兒已經熬得很好,正準備送去北園。


    迴到北園,孟羨迴了房間換了身家居服,傅雲笙到廚房清洗幹淨的水果,孟羨出來,門鈴也響了。


    傅雲笙端著水果出來,放到茶幾上,孟羨見他手上都是水,就沒讓他去開門。


    “你擦擦手吧。”遞過去一條毛巾,抬步去開門。


    估計是趙姨,她想都沒想就將門打開。


    “姐姐。”


    一聲姐姐,拉迴孟羨所有的精氣神,她頓時揚起眉,看向來人,並不是趙姨,可卻也端著一個鍋子。


    “孟歆妤。”


    孟歆妤笑著,示意了下鍋子:“趙姨燉的湯,我正好過去,就順便給送過來了,一路端著過來的,沒灑,還熱著,快拿去喝吧。”


    孟羨瞥了眼客廳忙碌的身影,朝前一步,將孟歆妤擋在門外:“不必了,你迴去吧。”


    孟歆妤卻始終笑著,陰陽怪氣的:“姐姐幹嘛這樣趕人,我也是好心送你湯喝,你最近身體不是不好嘛,那是得補補了,萬一我說的話都成真了,我會覺得很無聊的。”


    萬一那些你不得好死,你怎麽不去死的話都成真了,她還會覺得無聊嗎,沒有人再給她恨了,她還覺得無聊了?


    孟羨麵色一沉:“孟歆妤,我沒有找你麻煩,你是不是就以為可以為所欲為了,你說的話不會成真,但會不會報應在你自己身上,就不知道了,我勸你現在就出去,畢竟屋裏頭有誰你也不是不清楚,我想今時今日,他不會站在你那邊,怎麽對付你,全憑我一句話。”


    說這些話時,她底氣十足,哪怕自己臉色很差,哪怕在孟歆妤麵前,她看起來有些狼狽,可說出口話,卻刀子一樣往孟歆妤的身上紮。


    她說的全對,戳著她的心窩。


    孟歆妤冷冷剜著她,再也掛不住臉上的笑容,猙獰的瞪著她:“你放屁!”


    話落,一鍋湯重重摔到孟羨身上,孟羨驚唿一聲,閃躲著往後退,傅雲笙聽到一聲巨響,連忙跑過來,雙手環住孟羨,利落將她打橫抱起。


    看到地上一片狼藉,看到孟羨腿上明顯的濕了的痕跡,劍眉蹙起,周身散發著殺人的氣息,怒喝著:“你找死!”


    孟羨痛的縮在他的懷中,手緊緊抓著他的襯衫,骨節處已經泛白,傅雲笙罵完,就抱她進了浴室。


    花灑涼涼的水灑在孟羨的腿上,終於讓灼熱感消失了許多。


    看著她小腿因那熱湯而紅起來,傅雲笙那顆心就跟被車輪碾壓了一樣,難受的要命。


    花灑灑了幾分鍾,孟羨退了退:“行了,別弄了。”


    他啪的一聲將花灑扔到地上,再次將她抱起,沉著臉送到房間坐下,迴到冰箱拿出冰袋,敷到孟羨的腿上。


    孟羨坐在床上,兩條本來應該白嫩的腿,紅紅腫腫,傅雲笙雙眸嗜血,盯著半晌,猛地拽過孟羨的手壓在冰袋上:“好好按著!”


    孟羨怔了下,他已經霍然起身,孟歆妤扒在門口,見他凜然神色走出來,閃了閃眸光,立刻道歉:“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是孟羨突然過來拉扯我,湯才灑了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雲笙,我已經學好了,我真的……啊!”


    傅雲笙大手掐住她的脖頸,阻止她再繼續囉嗦下去!


    “要麽現在滾,要麽跪在孟羨麵前道歉!”


    孟歆妤從很小的時候,就已經是孟明山寵愛的幹女兒,後來成了養女,再也沒有孟羨任何事情。


    她從小到大享受孟羨應該擁有的一切,可現在,她心愛的,曾擁有的男人掐著她的脖子讓她給孟羨跪下!


    她突然瘋狂的掙脫,大聲喊著:“不可能!她算什麽東西,我要給她跪下!我也不會走的!我就是來看看,孟羨這個賤人生了病怎麽還沒死!”


    啪的一聲,幹脆的巴掌聲在孟歆妤的臉上炸開。


    傅雲笙揚著手將她推出去,俯視著這個曾經也乖順可愛的女人,冷漠如斯的開口:“滾,給我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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