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這個人……」她氣喘籲籲,滿頭大汗,「這個人要強奸我!」


    追在後頭的鄭英傑聞言,差點就從車上栽下來。強奸她,有沒有搞錯?這個天大的烏龍,害得鄭英傑在警察局蹲了一宿。最後還是唐易臣出麵,解開了誤會,幫他洗涮冤屈。


    「她可是把你害得很慘呢。」思及往事,鄭櫻琪不由得搖頭唏噓。她記得在那件事發生之後,有很長一段時間,都還是有許多不知情的人誤會她大哥是強奸犯。直到她去台中上了幾年大學,她大哥也跟過去工作幾年後,他們再搬迴到小鎮上時,當年那件事才被大家淡忘。


    「所以我昨天差點公報私仇,把她送進警察局。」現在想想忽然有些後悔呢。鄭英傑惡劣地想。


    「怎麽會遇到她?他們一家人不是很多年前就搬走了嗎?」鄭櫻琪疑惑地道。


    鄭英傑隻是聳聳肩,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見他不願多說,鄭櫻琪也沒再追問,轉而開起玩笑,「那看樣子,她現在改變了不少,起碼你現在還好好地待在家裏,沒有被告強奸。」


    鄭英傑不太讚同地哼笑幾聲,但他昨晚的倒楣程度可不比被告強奸低。不過唐唯一現在確實和以前不一樣了,其實準確地說,原來她是什麽樣,鄭英傑並不清楚。他們的交集短暫又不太愉快,並且在那件事之後不久,唐家就搬去台北了,所以到現在十幾年,他們都沒再見過麵,而且唐唯一肯定也早就忘記他了。


    而鄭英傑對她的那些厭惡與記恨,也早被時光消磨殆盡,唯一沉澱下來的,竟然隻有她獨自蹲在林蔭道上,抱著書包悄悄抹眼淚的樣子,那樣脆弱卻又倔強。當時夕陽的餘暉灑落在少女纖細的肩頭上,將她的身影在地上拉長,看起來清清瘦瘦的。


    【第五章】


    唐唯一站在警察局門口,輕輕地歎了口氣。距離那晚已經過去了半個月,除卻隔天來備案外,她又另外再跑了三迴警察局,可迴迴鄭英傑都剛好不在。雖然從別的警察那裏得知他是警官,公務繁忙也是正常,但唐唯一還是忍不住胡思亂想。他會不會是在躲著她呢?


    也難怪唐唯一會萌生這種念頭,畢竟那晚她給人家添了那麽多麻煩,對方不想再見她也是正常,可是她隻是想和他道個謝而已。


    記憶迴到半個月前的那個早上,唐唯一因為宿醉的頭痛而醒來。她坐在臥室的大床上,蓬頭垢麵、滿身酒氣。她在被身上的味道熏了五分鍾後,昨夜的荒唐記憶才一點點地湧迴來,而羞窘的紅暈也隨著記憶的迴溯,一寸一寸地在臉頰上蔓延。她那些淩亂、破碎又模糊的記憶片段,終於在腦海中拚湊完整。


    從鼓足勇氣踏入酒吧,到在自己的臥室裏迷糊睡去。唐唯一無奈地發現她在過去三十年裏做過的荒唐事加在一起,都不如在昨晚短短幾個小時裏做得多。


    她記得自己被流氓拉走,又被鄭英傑所救。事情發生到這裏,丟人的程度尚可被接受。不過接下來的事……她吐他一身,和他吵架,又推他、強吻他,然後又求他留下……越想越羞愧,她忍不住又栽迴床上,用被子遮去自己的哀號。


    唐唯一用了半小時來調整好心態,又洗了滿,換了衣服後才離開房間。她小心翼翼地在公寓裏轉了一圈後,才發現鄭英傑已經離開了。她剛準備鬆口氣的時候,卻發現廚房裏還殘留著熱度的白粥,他居然還幫她煮了粥。


    清淡、醇香的味道飄入鼻間,因驚訝與羞愧而暫時停擺的感官才得以恢複,唐唯一摸摸肚子,終於反應過來她其實餓得要命。她取來長久不用的碗筷洗好、擺好,再給自己盛一小碗白粥。一切準備就緒後,她在餐桌前坐正,盯著那碗粥靜默了幾秒鍾後,才遲疑地用湯匙舀了一口放入口中。


    溫熱、軟糯的白粥送入口腔的那一瞬間,她竟滿足得想要歎息,怎麽會這麽好吃?她一湯匙接著一湯匙,幾乎都不用思考,五分鍾還不到,一碗白粥就已經見底。連喝兩大碗粥後,她才心滿意足地放下了碗筷,接著又心情大好地煮了杯咖啡喝。


    那時她坐在餐桌前,望著麵前的空碗,喝著杯中濃香的咖啡,忽然感受到了數月間從未有過的輕鬆與愜意。那些不甘、那些憤怒,似乎都在這瞬間消散。盡管不可能立刻釋懷,但起碼在這一刻,她暫時放下了。好奇怪,為什麽會有這種感覺呢?雖然昨晚的記憶讓她無地自容、羞愧不安,但同時又覺得好放鬆,仿佛釋放了些什麽。


    唐唯一神遊了很久後,思緒迴籠,一絲絲的失落悄無聲息地浮上心頭。昨晚的男人真是個好人。


    鄭英傑……她已經從警察局裏打聽到了他的名字。隻可惜,她都沒有來得及和他說聲謝謝。


    可是以目前的狀況來看,別說當麵致謝,他們就連見麵問候,擦肩而過的機會都沒有。說不定連老天爺都覺得那一夜太過荒唐,所以不允許他們再有交集,以便讓兩人能更快地忘掉那些不好的記憶。隻是,她真的想要忘掉嗎?


    唐唯一離開警察筒時,已經是午飯時間。她並沒有迴家,而是去了一家她常去的餐廳吃飯。至於家裏那個設備齊全、寬敞明亮的廚房,在被鄭英傑使用過一次後,就又被擱置了起來。


    「你好,請問要現在點餐嗎?」服務生禮貌地問。


    「是的。」唐唯一接過餐單,思考片刻後點了意麵和沙拉。


    「需要飲料嗎?」服務生又問。


    這是一頓簡單的午餐,換作以往,唐唯一一定會點一杯美式咖啡。不過今天……她的目光緩緩地從餐單上劃過,最終在一處落下,「請給我一杯啤酒。」


    意麵、沙拉配啤酒?這樣的搭配完全不符合這位小姐的氣質啊。服務生不著痕跡地瞧她一眼,將眼底的疑惑掩藏得很好,「好的,馬上為您備餐。」


    二十分鍾後,唐唯一的餐齊了。她慢條斯理地開始用餐,但卻始終沒敢碰那杯啤酒。雖說她腦袋一熱,點了啤酒,可那晚的事還是讓她對酒精這種東西心有餘悸。


    用餐快要結束的時候,唐唯一忍不住試探性地喝了一小口,喉頭有些熱熱的,不過還好。唐唯一放下杯子,決心這次的冒險還是點到為止好了,這樣隻喝一小口,應該不會有什麽事。


    不過五分鍾後,忽然出現在餐廳門口的身影令她懷疑自己是不是又醉了。難道出現幻覺了?為什麽她好像看到了鄭英傑?那個她去找了很多次,卻都沒能再見麵的鄭英傑?


    徐徐走來的男人寬肩闊背、身材粗壯,從淩亂的黑發到硬朗的五官,每一個細節都彰顯出他令人無法忽視的剛猛與強悍。他和身旁的人低聲交談過後,闊步走進餐廳。


    鄭英傑的腳步聲沉穩而有力,每一步似乎都踩在她的心跳上,緩重到顫抖。不不不,她沒有喝醉,真的是鄭英傑。


    鄭英傑的身影在她的眼中不斷放大,雖然模糊不清,看不分明,但那強烈到近乎猖狂的存在感還是令人如坐針氈。他會看到她嗎?看到之後,她該說些什麽?對哦,她應該要道謝的。


    唐唯一放下刀叉,不由自主地僵直背脊,原本設計舒適的餐椅此刻好像長出了釘子,紮得她坐立不安。該怎樣開場呢?是直接站起來和他打招唿,還是等他先看到她?她思忖過後,還是決定主動一點。因為他始終目視前方,似乎沒有要將目光轉向她這邊的打算。


    所以當鄭英傑剛剛走近的時候,唐唯一便猛地站了起來。當椅子蹭過地麵,發出輕微聲響,鄭英傑敏銳地停步。


    唐唯一作好心理建設之後,才仰頭看向他,努力做到笑容得體,「你好,鄭警官。」


    唐唯一設想過很多次兩人再相遇時會是怎麽樣的,但她怎麽也沒想到,鄭英傑再見到她時,所說的第一句話竟然會是,「該死!」


    唐唯一的小臉瞬間蒼白下來,他就這麽討厭她嗎?沒等她想好該如何接話,身後便傳來椅子拉開,摩擦地麵的聲音。而鄭英傑的目光也瞬間越過她,猛地朝發出聲響的方向射去。


    下一秒,鄭英傑從她身邊繞了過去,「他媽的!」又是一句髒話從唐唯一的耳邊飄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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