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腳趾頭想也知道江淑人幹嘛來了。她葉庭芳又不是左臉寫著聖母右臉寫著傻x,福王正惱,她去替嚴春文填火坑?讓她再享受一次拶指麽?劉達見庭芳有事,拍拍屁股走人。


    福王妃被攆迴娘家,福王不張揚,奏折又被通政使扣下了,是以知道的人不多,要過年了家家戶戶都忙,更沒空亂傳。江淑人連續跑了三日,庭芳都閉門不見。這時候她才知道,想服軟也未必有機會。嚴鴻信沒法子,隻得跑去求葉俊德。嚴鴻信是葉俊德上司的上司的上司,雖翰林都是清流,著實得罪不起。葉俊德被拉下水,庭芳暗恨不已,偏不見江淑人,而是提出要見嚴鴻信。


    庭芳是女眷,雖是晚輩,也隻能讓嚴鴻信上門。嚴鴻信想著自己在朝中好賴是個人物,竟被逼的上門求助,豈止顏麵掃地。可福王那頭不鬆口,通政使更是不敢無限度的扣著福王的折子,他也隻能硬著頭皮上葉家門。葉閣老還在養病,勉強起身見了嚴鴻信,鬧的嚴鴻信十分不好意思。匆匆見過葉閣老,嚴鴻信就往外書房走去。庭芳要待男客,隻能在葉閣老的外書房。


    庭芳的主場,她自然先到。見嚴鴻信進門,依禮拜見。嚴鴻信頭一迴見庭芳,麵容堅毅、氣質沉穩,他自問看人有幾分準頭,見狀已是知道她非輕浮之人。庭芳的輕浮全給了徐景昌,其餘人隻好見她如何端莊。


    引嚴鴻信上座,庭芳坐在下首位,垂眸不語。


    嚴鴻信扯出一張笑臉:“還請姑娘施以援手。”


    庭芳道:“掌院大人真是為難我了。”


    嚴鴻信道:“姑娘得殿下青眼,還望姑娘高抬貴手。”


    庭芳木著臉道:“貴府老太爺在京時,倘或受了聖上訓斥,大人也叫旁人去求情麽?”


    嚴鴻信語塞。


    庭芳道:“我為殿下之幕僚,豈敢參詳夫妻之事。”


    嚴鴻信愕然:“姑娘自認幕僚?”


    庭芳好笑:“不然呢?我非要自認殿下的狗,您才聽的高興麽?”


    嚴鴻信勉強道:“姑娘過謙了。”定位好準!怪不得受寵。


    庭芳歎道:“說你們的行話,叫恪守君臣之義。您讓我如何替王妃求情呢?”


    嚴鴻信站起身來,衝庭芳作揖:“實在無法了,新年朝賀,王妃不能缺席。”


    庭芳避開,苦笑:“大人……”


    嚴鴻信又道:“姑娘想見我,必不止告訴我你有多為難。”


    庭芳被看穿,也就不再廢話:“是以我不願見淑人。”養出嚴春文那種女兒的母親,其水準可想而知。見了麵不過一哭二鬧三上吊,夾雜不清,更無法指出事情的源頭。便是這次逃過了,嚴春文再鬧騰,可真是硬生生把嚴掌院往平郡王處逼。福王是太子弟,亦是平郡王之弟。他無野心,平郡王上位,沒準還要拿他當兄友弟恭的牌坊。是太子想籠絡嚴鴻信,而非福王。她是福王的人,葉家卻是太子的人。跟家族不在一邊,真是左右為難。


    嚴鴻信正色道:“還請姑娘指教。”


    庭芳道:“子不孝,父之過。”


    嚴鴻信滿臉疑惑。


    “大人應該極少管過女兒,”庭芳肯定的道,“便是得閑,也隻教導兒子。蓋因女兒是別人家的人,懶怠費心,不過令淑人教導即可。可大人不曾想過,女兒教不好,一樣害全家。”


    饒是嚴鴻信久居官場,也差點被庭芳一句話刺的抬不起頭。


    庭芳繼續道:“我便是此次求情,下次呢?男人喜歡什麽樣的女人,大人比淑人清楚,何以要淑人去教導?”


    嚴鴻信驚訝了:“莫非貴府是父親教導的麽?”


    庭芳道:“我們家,大人可能在外頭聽見過。兄弟姐妹,甭管親的表的遠房的,都在一處上學。極不合規矩。但我肯定,將來我家的姐兒,沒一個會在夫家吃這樣的虧。”


    嚴鴻信的臉騰的紅了。


    “不是我刻意落大人的麵子,”庭芳道,“大人與幕僚議事之時,淑人三番五次打攪麽?大人娶親了,好話賴話淑人都不聽,隻管自作主張,大人又高興麽?”


    嚴鴻信道:“此後,隻教王妃閉嘴不言。”


    庭芳道:“殿下已是不錯,王妃……”庭芳說不下去了,卻是知道嚴鴻信跟自家是一條船上的,這個人情不賣也得賣,深吸一口氣道,“王妃見了我就打翻了醋壇子,翌日見了徐百總,又如何?”


    嚴掌院頓住。


    庭芳道:“殿下跟前,我的臉麵,一半兒看徐百總。多少次冒犯殿下,都是徐百總求情。殿下倘或真個齷蹉無恥,大人亦是見過徐百總的,比王妃如何?”滿大街的相公館,滿世界的包養小戲子做外室。對本朝的上位者而言,男女有區別麽?福王就是個沒開竅的,真開竅了,徐景昌頭一個逃不掉。福王十五六歲情犢初開的時候,徐景昌才多大?要麽從要麽死。就這都看不出來,亂吃飛醋,懷疑夫主的人格,真是作大死。現在就疑神疑鬼,等徐景昌迴京,還不得懷疑他們玩3p!庭芳是真的給嚴春文的智商跪了,丈夫沒開竅,你引著他,將來就獨寵你一個,有什麽不好?


    嚴家更是,沒有金剛鑽就別攬瓷器活,嚴春文就是普通水平的宅鬥,你放福王那喜怒無常的人跟前,找抽麽?青梅竹馬的徐景昌尚且畏懼福王,嚴春文竟蹬鼻子上臉。也是有種!


    庭芳接著道:“我與徐百總有婚約。”


    嚴鴻信道:“什麽時候的事兒?怎地不見貴府擺酒?”


    庭芳道:“刀劍無眼,他不願連累我,便不張揚。此事,殿下知道,王妃亦知道。”庭芳苦笑,“殿下脾氣急了些,但人真的不壞。當日我表弟拿彈弓打了殿下的眼睛,也就當場打了一頓。夠心軟的了,換個人把我們往刑部一扔,現如今墳頭草都有人高了。王妃在疑殿下的良心,殿下哪裏對不起王妃了?我爹還有仨妾呢!殿下一肚子委屈,大人叫我去勸,我怎麽說話呢?”


    嚴鴻信道:“是為難姑娘,隻是……沒法子……”


    庭芳知道自己逃不掉,隻得道:“我去一試,不敢打包票。此事,徐百總在京都是不敢攬的。”


    “多謝姑娘!”


    庭芳頭痛不已,她對福王的脾氣真沒底。可現在平郡王虎視眈眈,廢王妃的折子真個遞上去了,嚴鴻信未必好意思再呆在翰林院掌院的位置,這個位置,被平郡王的人頂了就樂大發了。平郡王係的薑閣老又不是吃素的。就算嚴鴻信死皮賴臉,嚴家女兒汙蔑了皇帝的兒子,這口氣皇帝能忍?她現在更不想呆在風口浪尖上,在男權社會裏,女人出頭比男人難的多的多。付出百倍辛勞,未必能有一分收獲。兩大集團掐架,她因是女的,給點子流言就能重創她,對手傻了才不拿她做筏子。她不怕出頭,但也得有意義啊?起碼出了頭,她沒好處,葉家得有好處吧?再不濟太子係得有好處吧?


    真是不怕神一樣的對手,隻怕豬一樣的隊友。嚴鴻信也是給親閨女坑的不輕,堂堂文壇領袖,低聲下氣的來求個小姑娘。庭芳看向嚴鴻信的眼神裏滿滿都是同情,順便同情了一下要倒黴的自己。罷了,勸住了福王,是做給太子看。狗腿子就要有狗腿子的覺悟。


    庭芳站起身,對嚴鴻信福了福:“我去一趟福王府,盡力而為。”


    拿著人家當炮灰,嚴鴻信也是知道自家真的過分。見庭芳一個人都不肯帶,親自送了庭芳到福王府,才歎著氣迴家。


    福王在作坊裏做他的新玩意。庭芳到跟前見禮:“殿下。”


    福王頭也不抬:“來做什麽的?來耍的就坐,來求情的就滾。”太子妃使人苦口婆心的勸倒也罷了,趙貴妃把他拎進宮,足足說了半日大道理,越發激起了他的逆反!為了大業,太孫要娶庭瑤,他讓!雖然不喜歡庭芳,但娶庭芳比嚴春文好百倍吧?他讓的心甘情願;為了大業,他硬改了滿城亂竄的毛病,自己關在家裏,看在太子待他親厚的份上,他忍!為了不得罪嚴鴻信,嚴春文一次次犯蠢,他教!結果呢?他付出了那麽多,誰在意他的感受了?他一個親王,被一個娘們欺負了,還不許反擊了!?他所追求的無非是個閑王,竟也要跟太子一般仍辱負重嗎?太子所求與他所求,是一個概念麽?特麽文官了不起啊?特麽文官的女兒了不起啊?他孤獨終老行不行!?


    庭芳真是來求情的,哪裏敢坐。


    福王抬頭看著庭芳:“你算哪一撥兒?”


    庭芳低頭道:“我二叔在翰林院。”


    福王連道了三聲好:“嚴鴻信手段高超!”


    庭芳隻得勸道:“嚴家的意思是,王妃任憑處置,隻別上折子。”


    福王騰的站起,一巴掌甩在庭芳臉上:“你是誰的人?嗯?”


    庭芳立刻跪下,匍匐在地。


    福王冷笑:“這才是求人的態度。”


    庭芳的臉火辣辣的疼,一個字都不敢說。作坊的地,是石頭鑿的地磚。王府奢華,處處有雕花。庭芳不巧,剛好跪在了雕花上,體重壓的她膝蓋劇痛。


    福王冷冷的道:“不看在徐景昌的份上,我今兒就收了你,成全那幫人的齷齪念頭。”


    庭芳低頭不語。


    “我待你不薄,連你也跟著蹦噠!”福王一腳踹在庭芳身上,“你給我好好跪著,仔細想想,誰才是你主子!”別特麽仗著得臉就什麽活都敢攬。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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