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承進舅甥二人一直沒消息傳來,有一日常去蜀地辦貨的藥材商人摸到了蘇家的鋪子,點名要找蘇家人。

    掌櫃的沒敢耽誤,去衙門叫了蘇鴻良,商人來給蘇鴻良報信,說在蜀地聽到了傳聞,蘇家的長子和舅舅進了鹽源縣的深山,山下酒鋪的老板見到了,還勸二人別進去,山裏野獸出沒,太不安全,可是二人執意要去也阻攔不住。

    進山七八天,也沒見人出來,酒鋪老板也著急了,報了官,當地的縣太爺不太願意管,可在自己的轄區出了事,總要做做樣子,這深山平時連獵戶都很少進,衙門裏的捕快說是進山搜人,其實就是敷衍一番,在外圍繞了兩圈便出來了,說尋不到。

    趙承進進山前留了自己的一封信,表明了身份,正好趕上湖南的藥材商經過,他常和蘇家打交道,辦好貨迴家連忙來報信。

    蘇鴻良拆開信,裏麵隻有潦草的幾句,可見是在焦急的情況下書寫的,大致的意思是尋到了《新晉遺史》的下落,要進山搜尋。

    信裏就是沒頭沒尾的幾句話,蘇鴻良把信往桌上一放,千謝萬謝送走了藥材商人,唉聲歎氣的迴了家。

    馮氏有孕,情緒忌波動,他也不敢和馮氏提,也不知道兩個人進山什麽情況,蘇鴻良不敢多想,生怕出差池,剛迴前院便見到湘玉等在門口,強露出笑容問道:“湘玉怎麽過來了?”

    湘玉指指蘇重秉的書房:“我來大哥書房找書,現在時間還早,爹爹怎麽沒在衙門?”

    蘇鴻良麵上略有愁苦之色,長籲了一聲,沒有迴話。

    湘玉的心往下一沉,最近家裏諸事皆順,唯一讓人牽掛的便是遠行的大哥和小舅舅,難不成是他們出事了?

    湘玉拽著蘇鴻良的衣袖:“爹爹別瞞我。”

    眼前這個不過是七歲的小女孩,可是眼神裏露出堅毅,像個曆經世事的大人一般,蘇鴻良竟然覺得拒絕不了她,把信舒展開給她看:“他們兩個人進了深山,至今沒有下落。”

    說的殘忍一點,那就是生死未卜。

    蘇鴻良又補充了一句:“此事莫要和太太提起。”

    湘玉艱難的點點頭,現在的馮氏經不起折騰,無論結果怎麽樣,也得先瞞著她。蘇鴻良沒再說話,轉身叫了管家過來,長子在蜀地下落不明,他也不能坐視不理,蘇鴻良打算讓管家往蜀地跑一趟,帶上十來個有進山經驗的獵戶,到了蜀地再從當地高價雇人,總得進山尋一圈心裏才踏實,他

    沉重的吩咐著,麵上看著平靜如水,心裏卻焦急萬分,隻能祈求大哥兒沒事。

    湘玉那邊也沒好哪去,蘇重秉和她從小一起長大,這個大哥萬分寵溺她,但凡好東西,隻要她開口,便沒有不給的,小舅舅看著吊兒郎當,其實隻是他的偽裝而已,實際心細如塵,對湘玉也不錯,這兩個人都是她在這一世的親人,進到深山,誰知道會碰到什麽,湘玉也不敢再想。

    第二日,有貴客上門,湘玉在後院還是聽丫鬟們小聲議論,她院裏的采薇畢竟跟前院有聯係,偷偷在湘玉耳邊說:“聽說老爺在前院見貴客,吩咐不讓人過去打擾,好像是一個和咱們大少爺差不多年紀的少年郎,具體什麽情況奴婢就不知道了。”

    湘玉心裏一動,莫不是大哥他們有了下落?

    湘玉跳下床穿鞋就要往外走,采薇攔住她:“哎呦我的小姐,老爺吩咐了,不讓人打擾。”

    此刻湘玉聽不進采薇的話,心說我也不是別人,萬一是有大哥的消息呢?光是這麽等著太煎熬了。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裳,因為是日常穿的,所以隻是六七分新的舊衣裳,穿到外麵就太失禮了,還有頭發也有碎發掉下來,再著急也得注意儀容,她隻好耐著性子梳頭換衣裳,一折騰就是小半個時辰。

    等湘玉去了前院,本以為爹爹在堂屋或者書房見客,可是兩處都尋遍了,也沒見到人,難道是因為自己動作太慢,所以人走了嗎?想到這裏忍不住的懊惱。

    前院有一個戲台子,戲台子旁邊是一個小型的水池,夏天裏麵荷花盛開,甚是好看。

    她走到戲台子旁邊,發現水池旁邊立著一個人,身量不算高,穿著茶褐色綢緞長衫,雖然隻能瞧見側臉,也難掩周身散發出來的俊朗氣質。

    那人迴過頭來,看到湘玉不覺得詫異,問道:“這位可是蘇家的七妹妹?”

    湘玉一愣,這個人他從來沒見過,怎麽知道自己的身份?她也不好無禮,客套疏離的迴道:“正是,不知閣下是?閣下是怎麽知道我的身份的?”

    對方笑了:“重秉兄常在信裏提及他的這個胞妹,年方七歲,古靈精怪。”

    可這話說不通了,蘇家不是就湘玉一個女兒,湘蓮、湘雪年紀都和她相仿,再者小孩子的身高有高有矮,他憑什麽就猜測出她是七小姐呢?

    對方像是讀出了湘玉的疑問:“重秉兄一直頭疼,說家妹心寬體胖,吃的略多……”

    湘玉:“……”

    蘇重秉的意思就是嫌棄她胖唄,怪不得對方一下子認出她了,湘玉覺得自己很受打擊。

    對方又說:“我叫石明哲,是你大哥的好友。”

    湘玉心想,看來眼前這位是蘇重秉學院裏的同窗了,她沒多想,脫口而出:“剛剛見了我爹爹,是有我大哥的情況嗎?”

    湘玉這話問的突然,石明哲怔住,旋即說道:“我並不知重秉的近況,此次特地前來,是收到了重秉兄的信件,沒想到他已經動身了。”看他的神情頗為懊惱。

    湘玉來了一趟,沒想到是一場空,失落的行了禮:“既然如此,那我告辭了。”

    “七妹妹。”石明哲叫住了她。

    他又說道:“你放心,你大哥不會有事的。”

    湘玉機械的點點頭:“希望吧。”

    湘玉是自己出來的,等她繞過影壁,就瞧見采薇和采茶張望著:“小姐,你可算迴來了,老爺剛剛往正房去了,你要不要過去?”

    湘玉搖頭:“咱們迴去吧。”

    晚間湘玉去馮氏那,馮氏告訴她,家裏來了貴客,是京城平定侯府的三少爺,石三少爺和蘇重秉交好。

    平定侯府?

    湘玉有些印象,之前湯嬤嬤給她講故事的時候提到過這一家,據說前兩朝的時候顯赫異常,開始是伯位,再然後不知道犯了什麽禁忌,被聖上怒貶爵位降到了侯位,可饒是如此,地位也不容小覷。

    本朝現有公伯侯共八位,多年前有三十多位,可是削爵的、不能世襲的,到了現今,隻剩下這八家了。

    平定侯府的侯爺沒掌管實權,就是做了散職,侯府的大少爺已到弱冠之年,走了蔭庇的路子,在禮部任主事,隻等時機成熟繼承爵位。

    湯嬤嬤見多識廣,和湘玉說過這麽幾句,她說京城看著錦繡一片,可實際暗潮洶湧,就比如平定侯府,當今聖上明顯不喜歡這一家,可是礙於情麵卻不得不厚待,等到了侯府的長子繼承爵位之時,隻怕沒那麽順利。

    湯嬤嬤就是順嘴一提,湘玉自己都沒放在心上,湯嬤嬤雖然謹慎小心,可是跟湘玉卻是知無不言,馮氏一再請求,說讓湯嬤嬤多教一些人情世故,把京城裏複雜的人際關係和湘玉說道說道,馮氏留了心,他們這一家子早晚是要迴京城的,按照老爺在官場上的運勢,到湘玉出嫁時,親事低不了,湯嬤嬤可是人精,耳濡目染著,湘玉必然笨拙不了。

    湘玉萬萬沒想到,自己和湯嬤嬤八卦的原主,今天竟然來了他們家。

    蘇鴻良來找馮氏必然是因為石明哲,隻是湘玉納悶,石明哲怎麽會對尋書一事這麽上心,難不成還有隱情嗎?

    湘玉本來以為石明哲會小歇幾日,結果第二日就跟著管家的隊伍走了,一起去了蜀地。

    石明哲今年十一歲,比蘇重秉還小一歲呢,古人是真的早熟,十多歲的孩子言行跟個小大人似的。

    很快便到了除夕,春節家家披燈掛彩,鞭炮聲聲,馮氏歡喜的張羅著過年,蘇家除了湘玉和蘇鴻良,誰也不知道蘇重秉的情況,馮氏還以為石明哲是去和舅甥二人匯合呢。

    馮氏懷著孕,一切得以她為主,蘇鴻良和湘玉交換了眼神,湘玉點點頭,讓蘇老爹放心,湘玉斂了斂情緒,擠出一絲笑容。

    蘇府上下灑掃一新,換門神、掛鍾馗、釘桃符,門框上貼上喜慶的春牌,晚上一家人歡歡喜喜吃了一頓飯,馮氏吩咐,下人們不必伺候,讓廚房做了一桌子酒菜,放幾張桌子也好好的過個年。

    除夕之夜需要守歲,院子各處都亮亮的掌起了燈,一夜不熄,長夜無聊,湘玉幾個捏糖人、剪彩紙,打發無聊的時間。

    馮氏懷孕需要多休息,不到亥時便迴了房間,湯嬤嬤往人群中間一坐,發揮講故事的特長,講了一個發生在京城的趣事,湯嬤嬤娓娓道來、引人入勝。

    待到了醜時,湘玉趴在榻上昏昏欲睡,聽到遠處傳來一聲:“大少爺迴來了,大少爺迴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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