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伯文怔怔地瞧著黃獅威額頭上的洞孔中鮮血和腦漿汨汨而出,心裏不但沒有一絲大仇得報的歡喜之感,卻反而加倍變得空蕩蕩的起來,喃喃地道:“我替你報了仇了,江寒,你的伯文哥哥替你報了仇了!”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刹那之間,那種隱忍了許久的萬念俱灰的感覺如潮水一般將他的身心盡皆淹沒了:大仇已報,此生,他還有何戀?

    黃飛沙手足酸軟無力,伏在地下,嗚嗚哭出聲來,兄長身死,她固然傷心,可是令她大放悲聲的,卻又不僅僅隻是兄長之死一事。黃豹捷勉強撫了撫妹子的背心,本想勸她兩句,可是話到喉頭,卻又哽著哪裏說得出來。

    徐伯文默默地瞧著黃飛沙痛哭,過了良久,方從懷中取出一隻小小的瓷瓶放到黃豹捷麵前的空地上,道:“這瓶中的藥可以替你們治療音波功所受之傷,每天三次,每次一粒。”

    黃豹捷愕然道:“你,你不殺我們麽?”觸及徐伯文空泛的眼神,心裏更覺驚惶。

    徐伯文道:“殺我江寒的又不是你們,我為何要你們的性命?我本來要割了黃獅威的首級到江寒麵前去祭祀,瞧在你們兄妹的麵上,便留他一個全屍吧!嗯,我現在要迴秦嶺去,你們兄妹如果想要替他報仇,我在秦嶺等著你們便是。”一聲長嘯,喚來青紅雙衣,翻身上馬,頭也不迴地去了。

    黃飛沙握了瓷瓶,慢慢爬到黃豹捷的麵前,道:“三哥,我們,我們……你說我們替不替大哥報仇?”

    黃豹捷微微苦笑,接過妹子手中瓷瓶,倒了兩粒藥丸出來,與妹子分而食之,道:“四妹,你說,咱們應不應該替大哥二哥報仇?”

    黃飛沙黯然道:“我不知道。”突地眼角人影一晃,三條人影如大鳥一般直落了下來,卻是遊獨行與房霜華江雪聽得此間戰事了結,返身折了迴來。

    江雪見到黃獅威橫死當地,心中一寬,四顧不見徐伯文的人影,又不禁愕然,道:“我伯文哥哥呢?”

    黃飛沙低聲道:“他迴秦嶺去了。”

    江雪道:“伯文哥哥怎麽就這麽走了?他,他連跟我辭別一下也不肯麽?”

    房霜華柔聲道:“你姐姐還在秦嶺,他當然要迴去。他迴秦嶺之後,想來便不會再輕易離開了。江雪,待你產下孩兒,養好了身子,咱們一起迴秦嶺去看他。”江雪點點頭,眼中有淚落了下來。

    遊獨行從來沒有與黃豹捷和黃飛沙見過麵,見他們為黃獅威而哀哭,甚覺驚愕,道:“你們是什麽人?你們武功不算高啊,竟然想來救黃獅威的性命,而徐兄弟竟然也不殺你們,可真是奇怪!”

    黃豹捷低聲道:“晚輩也是姓黃的。”

    遊獨行一呆,道:“那你們與黃獅威是親戚了?”

    黃豹捷道:“黃獅威是我們大哥。”

    遊獨行恍然大悟,想了想,道:“既然是兄妹,那就好說了。老漢跟你們說,老夫答應過黃獅威一件事,那便是要取了徐伯文的性命。可是老夫還未來得及出手,黃獅威就已經死了。現在黃獅威死了,老夫也不知道答應了他的事還應不應該接著去做,你們既然是他弟妹,那老夫便問你們一問:你們,想不想老夫出手替你們的兄長報仇?”

    黃豹捷怦然心跳,迴眼向黃飛沙望去。黃飛沙不敢與他相望,轉眼望向兄長橫死的屍體,心中惶惶然不知所措,隻任憑兩行清淚,慢慢地從麵頰上滑落了下來。

    徐伯文歸心似箭,輕裝快馬,短短一月便自江南迴到了山下已經山花爛漫,春光如洗,而山上峰頂卻仍然冰雪覆蓋,寒風唿嘯的秦嶺。

    抬頭仰望似乎已經近在咫尺的太白峰,徐伯文心中悲喜莫名,數月之別,隻恍若隔日,落月穀內,寒水宮中,長眠的江寒是否無恙?“江寒,我迴來了,你的伯文哥哥迴來了!我此次迴來,便再也不會跟你分開了!”徐伯文縱聲長嘯,聲縱四野,青紅雙衣早與他心意相通,亦是縱聲長嘶。

    雪坡之上,早有幾匹快馬如飛奔下,遠遠便有人大聲唿喚他的名字。徐伯文凝神望去,卻是江難渡、李鳶和段柯三人。

    段柯馬快,先搶飛奔到了徐伯文的跟前,勒馬圍著他轉了幾圈,笑道:“徐大哥,我接到消息,說你已經殺了黃獅威,是與不是?黃獅威的首級呢?我要親眼看一看,非得親眼看見他的頭顱被你割下來,我才能安心!”

    徐伯文道:“我沒有割他首級迴來。”

    段柯愕然道:“你為什麽沒有割他的首級迴來?”徐伯文不答。

    江難渡知他必有緣故,道:“其實咱們也不一定非要帶他的首級迴來,隻要他真的死了就好。黃獅威一死,不但宇大小姐的仇報了,咱們武林也算是除了一個心腹大患。”

    段柯恨恨道:“讓那黃的惡賊得保全屍,也當真便宜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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