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霜華見她神色古怪,不禁心中驚異,但也不好再追問,隻得跟在她的身後。

    江雪默默走了一陣,忽道:“我聽到姐姐吹簫了。姐姐的簫聲充滿深情,與當初在劍穀之時大不相同。嘿,她雖然在江湖中早已享有簫魔之名,但在我看來,她的簫聲極為淡漠,就算有什麽感情,那也是虛幻之極的,想不到,我第一次從她的簫聲中聽到真正的感情竟然會在這裏,竟然會是在伯文哥哥的身邊。”

    房霜華道:“宇大小姐本來對徐伯文便是一往情深,否則的話,她又怎麽可能冒天下之大不韙,竟然要背夫私逃,無名無份地跟著徐伯文。嗯,坦白說,她這樣的勇氣端的是我房霜華生平僅見,我想,即便是換了是個男人,隻怕也未必能有她這樣的勇氣。我心裏,當真欽佩她得緊!”

    江雪道:“我也知道她對伯文哥哥的感情,可是,可是……伯文哥哥受了那麽重的傷,她竟然還要伯文哥哥帶著傷去為她伐竹做簫,她隻管自己開心,甚至連替他驗傷換藥都忘了,這又豈叫什麽真情?”

    房霜華道:“徐伯文既然能替她伐竹做簫,那他的傷必然不會太嚴重,她一時忘了替他換藥,那也沒什麽。也許連徐伯文自己都不把自己受的傷放在心上,那你又何必強求你姐姐一定要對此念念不忘。”

    江雪道:“可是,一個人隻要真心愛另一個人,自然應該把他的一切都放在心上,她如此漫不經心,便是不該!難道她忘了當初她出事,性命垂危之時,伯文哥哥是怎麽照顧她的嗎?就算她以前沒有照顧過人,伯文哥哥已經做了她的榜樣,她難道便不能跟伯文哥哥學嗎?再說,伯文哥哥的傷我是親眼所見,他被重重打了一掌,又被重重刺了一劍,內傷加外傷,如果換了是我,隻怕已經躺在床上起不來了,他卻還硬撐著去替姐姐伐竹做簫,隻為,隻為搏她一笑……伯文哥哥對姐姐如何,我是早就知道的了,我隻是替他不值!因為,因為姐姐遠沒有他愛姐姐那樣愛他!”

    房霜華沉默了一會兒,緩緩道:“如果是我,也許我也會象你姐姐一樣,對自己心愛的人‘漫不經心’。”

    江雪一怔,道:“什麽意思?”

    房霜華道:“有一句話,叫做情到深處似無情,你聽說過沒有?愛一個人,如果是把他當自己的生命來愛的話,那麽隻要他活著,別的一切都可以不重要!”

    江雪忍不住“嗤”了一聲,明顯不屑。

    房霜華道:“我們每一個人,其實最愛的,應該都隻是自己的生命,因為如果沒有了生命,那麽一切都是不複存在的,可是,我們又有誰會整天關注自己的手會怎麽樣,腳又會怎麽樣,鼻子會怎麽樣,耳朵又會怎麽樣,甚至有的時候,為了保全生命,還可以舍棄手足耳目……而手足耳目,其實都是組成生命的部份!”

    江雪忍不住道:“你的意思是說,姐姐對伯文哥哥的愛情,就象是一個人在愛自己的手足耳目,她不能沒有伯文哥哥,可是到了緊要關頭,她卻也會舍棄伯文哥哥?”

    房霜華道:“也許,沒有了宇大小姐,徐伯文會活不下去,可是,沒有了徐伯文,宇大小姐卻一定會活得好好的。她曾經放棄他去嫁給了段槿,這可是事實!不過,這並不能說明她愛徐伯文就一定不及徐伯文愛她。”

    江雪皺起眉來,道:“我不明白!”

    房霜華道:“愛情有很多種方式,就象生命,它的存在也有很象多種方式。你不能說,不能象鳥兒一樣飛翔的,就一定不懂得天空有多麽遼闊,不能長成大樹的小草,它就沒有存在的理由。江雪,魚兒和水是注定要一生相守的,可是魚兒愛水的方式,絕計不會跟水愛它的方式相同!”

    江雪凝神思索,良久才道:“我好象有些明白了,伯文哥哥和姐姐,就是魚兒和水。伯文哥哥是魚,不管這條魚是不是受了傷,還是要去哪裏,他都始終在水的心裏,所以,她不必為他擔心;而姐姐就是水,隻有要魚,水就是有生命和靈魂的!”

    房霜華搖了搖頭,道:“徐伯文是水,隻有水,才能讓魚一生都活在他的心裏。”

    江雪叫道:“不,伯文哥哥是魚!沒有姐姐,他活不下去的!”

    房霜華道:“魚可能擁有自己的丈夫或是妻子,水卻永遠都是獨自一人!你的伯文哥哥,除了你姐姐,他不會再有別的選擇了。”

    江雪啞口無言。房霜華也不再說話。

    江雪默然無言,過了良久,忽地笑了起來,道:“想不到一個號稱無情無義的冷血殺手,對愛情或是生命會有這樣深刻的見解,真是大大超出我的意料之外。”

    房霜華淡淡一笑,道:“這不是殺手的領悟,而是智者的見地。”

    江雪忍不住做了一個不屑的表情,道:“你的意思是說,你是智者?嘿,自吹自擂,大言不慚!”

    房霜華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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