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伯文麵色微緩,道:“你明明不願嫁入永壽王府,他們卻糾纏不放,於你而言,豈非是不厭其煩?我殺人立威,叫他們不敢再來煩你,其實正是為了你好。”

    江寒輕輕歎了一口氣,道:“伯文哥哥,我要你不可濫殺,為的也是你啊!”徐伯文一怔。

    江寒道:“伯文哥哥,我知道你不是壞人,可是琴妖之名惡於天下。你已經得罪了群英盟與秦嶺連環十八宮,那便幾乎相當於得罪了整個武林,如果你再與錦衣衛為敵,那豈非便是要得罪整個天下?到時天下雖大,又豈能再有你的一席容身之地?”

    徐伯文哼了一聲,道:“我才不在乎這天下有沒有我的一席容身之地!”

    江寒道:“可是我在乎!”徐伯文心中一震,轉眼向她望來。

    江寒伸手與他相握,沉默了一會兒才柔聲道:“伯文哥哥,你生來孤苦,無人憐惜,好容易體內寒毒得解,前程正是一片光明,又何必再弄得自己進退無路?你我琴簫相知,江寒縱命如朝露,又豈忍見你孑然飄零?念及此處,便是江寒身死,九泉之下,自也不安!”

    徐伯文怦然心動,眼角不禁微有濕潤,低低叫道:“江寒!”

    江寒卻是微然而笑,道:“我宇江寒生來驕奢傲慢,從不求人,今日唯獨求你一事,難道你也不肯答應我麽?”

    徐伯文緊緊咬住牙關,斷然說道:“好,我答應你!我徐伯文在此對天盟誓:從今往後,我徐伯文再不妄殺一人,就算那人狠狠地得罪了我,而且罪大惡極,也願意給他一個機會自新,若違此誓,叫我徐伯文今生今世,今生今世……”忽地唇上一暖,江寒已伸手掩住了他的嘴巴,微笑著道:“你答應我就行了,不必發誓!”

    徐伯文心底柔軟,低聲道:“我徐伯文生而為世,向來無人憐惜,江寒,你,你卻為什麽如此對我?”

    江寒嫣然一笑,道:“伯文哥哥,你跟我迴劍穀吧!”

    徐伯文一怔,道:“跟你迴劍穀?”

    江寒道:“是啊!伯文哥哥你再不妄殺一人,自是天下之幸,可是你身蒙奇冤,自身之不幸,江寒又豈能等閑置之?你跟我迴劍穀,我去求母親出麵親至秦嶺替你清洗冤屈。我母親之智天下無人能及,隻要她肯出麵,怎樣的疑案都會迎刃而解!母親疼惜我,我去求她,她是一定不會拒絕的。”

    徐伯文心中遲疑,道:“劍穀宇夫人當年號稱魔中魔,不但蕩平了當時武林第一邪教乾坤教,而且化解了安化王之亂,還設計殺了劉瑾……她的心智,我也是聞名已久,隻不過,我與令堂素有舊怨,這姑且不論,單說徐伯文聲名殊惡,是群英盟的死敵,劍穀既是俠義道的泰山北鬥,又與群英盟有莫大關聯,豈容琴妖涉足其間?”

    江寒道:“一個人的名聲如何,並不能證明他的為人就是如何,我父母不是俗人,不會因你素有惡名,或是與群英盟為過敵而仇視你的。”

    徐伯文道:“即便他們不會敵視於我,這劍穀,我也不去。”

    江寒沉默了一會兒,歎道:“伯文哥哥,在你的心裏,你終歸還是無法放下當年舊怨的,是與不是?”

    徐伯文道:“不,我願意放下當年舊怨!隻不過,隻不過,要我現在便將過往全然忘卻,我還做不到!”

    江寒道:“那你要什麽時候才能坦然麵對我爹爹母親?伯文哥哥,我爹爹媽媽不會永遠不出劍穀,而你隻要人在江湖,遲早,總會與他們相見的。”

    徐伯文苦笑道:“我隻要聽到他們的名號便主動退避三舍,一生一世不與他們相見,那又有何難。”

    江寒道:“你不能永遠退避三舍的!別的不說,就說,就說……他們是我的父母,你豈能與我的父母永不相見?”

    徐伯文心中怦然,幾乎就要動搖了,但思慮一深,終仍是氣短,道:“江寒,你就別再勉強我了。徐伯文此生有你相知,已了無遺憾,天下人怎麽看我,我根本不放在心上。他們說我殺人也好,放火也好,都由他們去罷,反正我做了那麽許多不可赦之事,也不在乎再多加一條兩條!江寒,你放心,我既然答應了你,那便一定做到,就算他們把天下所有的罪名都加諸於我的身上,我都是絕不會再妄殺一人的了。”

    江寒不能再勉強於他,輕輕歎了一口氣,道:“你不願去劍穀,那你又要去哪裏?”

    徐伯文悵然遠望,道:“天地廣大,我徐伯文隻要有一琴在手,又有哪裏去不得!”迴頭向江寒望來,猶豫了一下,低聲道:“江寒,你我,隻怕也該分手了……”心中突地微微一痛,千般不舍,驀然湧上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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