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伯文默然無語,過了良久,方才嘿然冷笑,道:“我是江湖中聲名狼藉的琴妖,不但是群英盟的宿敵,是你父母的對頭,而且現在又成了秦嶺的仇寇,你大可不必如此對我!”伸手向房中那件沾滿了血跡的藍衣一指,道:“我便是兇手,這便是物證!你既然已經看見,想來便不必多問了!”

    江寒瞟了一眼地上的藍衣,默不作聲,忽地從懷中取出一枝銀白色的花草,道:“伯文哥哥,你可還記得這是什麽?”

    徐伯文微微一愕,想起自己贈人銀花之母時的情形,不由暗自心驚,道:“銀花之母?你怎麽會有銀花之母?難道,難道當初那少年要救的人就是你?那個少年,那個少年莫非便是段柯?”他雖然不知十年後段柯已經長成何般模樣,但十年前與段氏兄弟相逢時的情形還曆曆在目,對段氏兄弟的性情仍然熟記於心,是以想也不想便知道當初在永壽王府隨自己一同盜花的那個少年絕非生性冷漠的段槿。

    江寒道:“原來你也已經不記得我柯哥哥的模樣了。嘿,其實可以想見的。十年時間,足以讓一個小孩子改變他舊時的模樣。你連我都可以認不出來了,又怎麽還會認得出與你隻有一麵之緣的段柯。然而,就是因為你已經不認得我柯哥哥了,你把這銀花之母送他,才更顯你的赤誠!”

    徐伯文更覺驚奇,道:“你是什麽時候知道盜竊永壽王府銀花之母的人是我的?”

    江寒淡淡一笑,道:“我很早就知道了。伯文哥哥,我雖然不知道你要銀花之母是為了要替自己解毒,可是,你甘冒奇險進王府盜花,不用想也應該知道必然有你的用處,就算真的沒有什麽用處,銀花之母是世之奇葩,便是家財萬貫,也不見得便能求得,然而你卻並不將其視為異寶,輕易便慷慨解贈,將這樣無比珍稀之物送給一名陌不相識的路人,甚至連他的姓名來曆都沒有去問。這樣的人,豈會是殘殺同盟的兇手?再說,伯文哥哥,你武功高強,在江湖中殺人無數,如果真的要取誰的性命,那便真如探囊取物一般,又何必大費周章,施些陰謀詭計!”

    徐伯文默不作聲,過了良久,忽地縱聲長笑,笑聲未盡,眼中已落下淚來,道:“江寒,你當真這樣信我?”

    江寒道:“我自然是真的信你。之前在太白峰上,我與你琴簫鬥法,其實不是因為不信你不是兇手,而隻是不想你再無辜傷人性命。”

    徐伯文點點頭,緩緩道:“你不用解釋了。你的心意,我能從你的簫聲中聽出來。嘿,花徑不曾緣客掃,蓬門今始為君開。江寒,就隻為你這一個‘信’字,從今往後,我徐伯文永不與你為敵!”

    江寒心中怦然,道:“你說永不與我為敵,那是不是就是說,你也不去劍穀找我父母報仇了?”

    徐伯文轉身凝望著牆壁上的那兩句“夜半不堪題絕句,恐驚星鬥落江寒”,半晌才道:“其實找你父母報仇,並非是我父母親人的遺願,隻不過是我當年為世所棄,心中既怒且怨方才冒出的念頭……這十年中,我的冰陽寶典早已練成,可是我一次都沒有去過劍穀,因為,報仇此念,雖然在我心中仍有天人交戰之時,可是,坦白說,江寒,我早已經沒有了去找令堂天狼郡主一決生死的勇氣了。”

    江寒本已大喜,但聽他說自己不去劍穀尋仇乃是沒有找自己母親一決生死的勇氣,卻又不禁錯愕,道:“你不去劍穀尋仇是因為自己沒有了勇氣,為什麽?”

    徐伯文凝神向她望來,低聲說道:“我不是怕令尊令堂會對我有什麽不利,我之所以不去劍穀尋仇,隻是,隻是害怕與你生死敵對。”

    江寒心中怦然一跳,道:“你是為了我才不去劍穀的?”

    徐伯文點點頭,道:“我答應過你要去劍穀看你,心裏從來沒有忘記過,可是,我不能去!我害怕自己到了劍穀之後會控製不住自己要向你母親尋仇,而若我真的向令堂尋仇,江寒,你身為人女,必然不會對此事袖手旁觀,出手是必然之事,可是你若向我出手,我卻又該如何?我不願傷你,也不願意傷在你的手下,甚至,隻要一想到你我會因此而終成仇寇,我便會不寒而粟……江寒,你是這世上唯一能讓我感覺到溫暖的人,如果連你都要變成我的敵人,那我徐伯文此生,便當真生而無味了。”

    江寒心中感動,道:“原來你是為了我才放棄仇恨的,伯文哥哥,你這樣對我,江寒真是無以為報。”

    徐伯文微微苦笑,道:“輕易放棄仇恨,這是不孝之舉,我本來不應該這麽做,可是,我做不到無視你的存在,所以,我隻好不去劍穀,因為我知道,令尊令堂已經宣布退隱,若無驚天動地的大事發生,他們此生都不會再輕易涉足江湖,隻要我不去劍穀,不能報仇便不完全是我的過錯,這樣,對九泉之下的父母親故,我也算是有所交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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