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伯文哪裏將他們這些烏合之眾放在眼中,隻淡淡地向楚江東道:“楚兄,如果你不想死,那就塞住你的耳朵,坐下來運氣調息。記住,唯有眼觀鼻、鼻觀心,忘卻萬物,才有可能不為我的音波功所惑!”手指一彈,兩團濕漉漉的布團帶著淡淡的茶香輕輕射入了楚江東的手中,他竟是不知在什麽時候便已經替楚江東準備好了這由君山銀針茶水醮濕了的保命布團了。

    楚江東捏著手心裏的那兩團濕布,耳聽得徐伯文手底琴音響起,不知為什麽,心頭反是一片惘然。

    徐伯文見楚江東呆怔不動,眉頭微微一皺,道:“楚江東,你不想活了麽?”手指一挑,一根琴弦激起一道眩光,直往楚江東的麵門挑來,竟是要用自己的琴音逼他塞住自己的耳朵。

    楚江東見他如此,心中不由一凜,知道他此番使出的,必然是絕殺之局,心頭不敢遲疑,下意識地伸手往自己的耳朵堵去。身邊群英盟眾已如潮水一般湧過他的身邊,往徐伯文撲去,群情激憤,哪怕就此將楚江東撞倒,那也是顧不得那許多了。

    楚江東不願與群英盟為敵,眼見群英盟眾湧來,不由自主地將身一側,讓了開去。忽地,他的眼光掠到了安羽。

    安羽並沒有跟著群英盟眾向徐伯文圍了上去,他站在依舊緊抱章素齋屍身痛哭不止的宮曉紅的身後,無限悲憫地勸道:“章夫人,人死不能複生,你便節哀順便吧!”忽地腰間刀光一閃,“嗤”地一聲,整個刀身便全都沒入了宮曉紅的後心。

    宮曉紅哪裏料想得到身後會有人突施暗算,剛剛才轉過頭來,還未來得及看清自己是傷在什麽樣的人和刀之下,眼前便是一黑,天地萬物,轉瞬之間便已經化為了虛無。

    安羽頗為得意,將手中的鋼刀一拋,放聲大笑。

    他並不擔心自己的笑聲會引起旁人的疑心,事實上,他的笑聲早已淹沒於眾人的喊殺聲與徐伯文的琴聲之中了,真正能聽到的,又會有誰?

    然而,楚江東聽到了!整個君山,隻有他一個人從始至終盯著安羽,眼看著他暗殺了宮曉紅。

    安羽與宮曉紅往日無怨,近日無仇,他根本沒有殺宮曉紅的理由,更何況,宮曉紅是群英盟中的首領人物,殺了她,那便是與群英盟結下梁子,秦嶺豈能容忍安羽為自己召來如此大禍?

    楚江東心裏突然靈光一閃,驟然間明白了安羽之所以混跡於群英盟之內的真正目的。

    就在此時,楚江東的耳中,清清楚楚地聽到了徐伯文冰冷無情的聲音:“向天九問第四問,禽獸善奔走,飄泊何所依!”琴音驟響,一種猛潮巨浪般的壓力忽地往楚江東的身上撞來,楚江東隻覺內髒忽地全部擠到了一起,他喉頭一甜,一口逆血頓時奪口而出。

    在他的身前,塞住耳朵的安羽竟然也被琴音波所衝擊,甚至還在楚江東的前麵便已經倒了下去,倒下去之時,楚江東清清楚楚地看到安羽的唇邊,有血慢慢地流了下來,饒是安羽心機深沉,能令群英盟眾人對他混跡其間的居心不起懷疑,然而這一次,他卻絕計不可能是在假裝的了。

    楚江東突然覺得自己的視野變紅了,他抹了一把眼睛,手掌中,竟然已經全然是血!

    恍恍忽忽中,他突然覺得君山安靜了下來——說是安靜,那其實也不對,因為,一直迴蕩在君山之上的琴音是消失了,消失得頗為突兀,仿佛從來沒有在君山出現過一樣,但在他的耳邊,卻開始有無數悲慘無助的唿聲在哀鳴不止——楚江東沒有企圖費力四顧而望,因為,他已經沒有任何力氣了。他倒下去的時候,隻感覺到了君山之上,風聲如唳!

    君山,湘君夫人的傷慟流淚之地,一個充滿了神奇與哀婉愛情傳說的地方,一個始終都飄蕩著淡淡竹香與茶香的地方,在這一刻,突然充滿了刺鼻的血腥味!

    山風有血,湖霧有血,連天空清輝冷照的明月,都似乎被濃濃的血腥味重重地包裹住了。這已經不是世人心目中美麗而神奇的君山了,現在的君山,隻不過是一個巨大的屠場!

    將這塊美麗的土地變成屠場的徐伯文依舊端坐在原地。他的雙手仍然輕輕地撫於鳴霄之上,他已經沒有彈琴了,因為現在他已經用不著他再彈奏這堪稱天下絕殺的向天九問了!

    他的雙手平平地放在鳴霄琴上,臉上依舊帶著那種他慣有的揶揄的冷笑,目光充滿不屑地注視著自己的麵前——在他的麵前還站著一個人,一個在他彈出令群英盟百餘弟子無一能夠幸免於難的向天九問第四問之後仍然沒有倒下的唯一的一個人——王濟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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