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過個一年又可以再要孩子。而且有過這次經驗,下次也會更小心了。”

    他聽得出醫生的弦外之意。其實他該慶幸了,還好,還好……幸好她沒事。

    跟著她從救護車上下來的時候,看著她被人推離自己身邊的時候,有一刹,他真的以為自己要失去她了。手上粘稠的,是她的血,是他們孩子的血,是他們兩個人一起擁有的希望。他曾經笑著側臉把耳朵貼在她的肚皮上,然後煞有介事的對她說:“聽,我兒子在叫爸爸。”她總是笑著躲著,揭穿他:“兩個月的孩子還沒成型呢,哪能認得他老子。”他於是就把她抓住,摁在沙發上,非得逼著她承認,他陸家的種,就是比別人的聰明,就是會叫爸爸。

    他們一起牽著手逛嬰幼兒用品超市,從三個月的嬰孩到兒子七歲大的衣服,恨不得都給他買齊了。

    每當夜晚擁著她入睡時,他總是習慣性的把手放在她小腹上,一邊撫著,一邊不厭其煩的問:“你覺得是兒子還是女兒呢?”雖然他總是口口聲聲“我兒子”怎麽怎麽的,其實內心裏覺得女兒也不錯,女兒漂亮,又乖,又聽話,最重要的是,女兒就會像她。這樣,他以後的生命中,就會有兩個最深愛的女人了。

    那麽多那麽多瑣碎的事,往日並不覺得,此刻迴想起來,才覺得錐心刺骨的痛。雖然醫生也勸他孩子還會有的,可他知道,有些東西失去了就找不迴來了,有些裂痕是窮其一生也彌補不了的。他要怎麽去安慰一個失去孩子的母親,他又要怎麽撫平怎麽未婚妻的心傷?

    愛人,愛人的母親,陸家,陸海博,每一麵都等著他去處理,可有誰問過他心裏的傷,有沒有人問他一句:你好不好過?

    九十二,相互依偎

    更新時間:2013-1-110:04:55本章字數:8671

    章節名:九十二,相互依偎

    漫長的手術讓人筋疲力盡,聶素問躺在床上,覺得自己已經死了一次。體溫一點點在逸散,冰涼的四肢讓她覺得自己也許已經死了。

    麻藥的效果褪去,那種無處不在的疼痛又迴到了她身上,記憶好像缺失了一段,她忘記了自己為何會這麽痛,隻像是做了一個噩夢,夢裏她被魘住了,怎麽也掙不脫。

    眼睛怎麽也睜不開,可是她能聽到周圍雜遝的腳步聲,還有醫生詢問的聲音,緊接著他聽到一個男人質疑的聲音:“她怎麽還不醒過來?”

    醫生費力而討好

    的解釋著。聶素問聽得模模糊糊,一知半解,當聽到“流產”兩個字的時候,她這才憶起自己肚子裏的孩子,那個帶給她和陸錚全部希望的孩子!

    她終於明白這疼痛的來源,終於明白為什麽一醒來身體裏就像被剜去一塊似的,空空的,那是她的孩子!是她的血肉,是一條生命!

    她猛的睜開眼皮,陸錚背對著她,還在和醫生爭論著什麽。視線太模糊,她隻能看到一個朦朦朧朧的輪廓,那個身影好像又削瘦了些,她使勁的想伸出手,曾經她觸手可及的距離,如今卻變得那麽遠。她試了幾次,四肢軟綿綿的,沒有一絲力氣,終於還是放棄,雙眼無神的盯著天花板。

    從前做噩夢的時候,她總是對自己說,這是夢,這是夢,馬上就醒了。然後就可以醒過來,鬆一口氣,翻個身繼續睡。

    可是今天這個突如其來的噩夢,自己卻明明白白的知道是怎麽樣也不會醒的事實。

    思緒空泛泛的,她終於慢慢的接受了孩子已經沒了的事實。

    有一刹她倒是寧願自己已經死了,活著,事情就還會往更壞,更壞的方向發展。再也沒有比這更糟的,她一睜開眼,發現自己全身酸痛,躺在病床上一動不能動,孩子沒了,她還得麵對接下來的無窮無盡的後續煩惱,比如,怎麽去麵對陸錚。她是寧可拿自己的命去換孩子的命的,然而終究是來不及了,她什麽也沒能挽迴。

    而她已經筋疲力盡。

    不知是誰先發現了她的醒來,驚叫了一聲:“啊,她醒了!”接著所有人立刻圍到了病床前,將她視線所及,最後一絲光亮也遮擋的嚴嚴實實。

    她厭倦的閉了閉眼。

    陸錚已經抓住她的手,聲音裏帶了絲沙啞:“素素……?”短暫的喜悅卻無法掩飾他的頹廢,他素來幹淨光潔的下巴上生滿了青的髯,眼泡紅腫,嘴唇幹裂,起了一層白色的小小的碎皮。

    “你覺得怎麽樣?有沒有哪裏疼或者不舒服?”

    聽口氣,似乎是沒有生她的氣。她用盡全身的力氣終於能發出聲音,輕的如同歎息:“我全身都疼……”有點兒矯情,卻是實話實說。

    醫生聞言,趕緊上前來替她做檢查,陸錚不得不暫時放開她的手,退到一邊去緊張的看著。各種冰涼的器械在身上檢查了一周後,醫生終於抹了把汗,迴過頭對陸錚道:“麻醉的藥效過了,刀口會疼是正常的。待會我開點止疼藥給她吃就好了,不過這種藥不建議吃多,會有副作用

    ,病能自己克服是最好。”

    陸錚茫然的點頭,看著她難受的蜷成一團的樣子,隻恨不得是自己替她在疼。

    醫生和護士紛紛離開後,病房裏乍然又安靜了下來,陸錚坐在她旁邊,手指有些顫抖,想摸摸她的臉,又似乎一直在猶豫。仿佛一夜之間,這張年輕而俊朗的臉旁,就滄桑了許多。他一直守在自己身邊嗎?難怪會這樣……

    素問靜靜的躺在病床上,圍繞在鼻端的,都是那種刺鼻的消毒水味道。她說過,從小就討厭醫院,害怕打針,可近來不知是不是犯太歲,頻頻跟醫院打交道。經曆過這次,她恐怕一輩子都不想再進醫院了,因為這裏,留下了她深深的恐懼,這樣的噩夢,恐怕會追隨著她一輩子了。

    陸錚似乎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除了她剛剛醒來時他激動難耐的問了幾句,到現在為止,一直安安靜靜的,兩人離得那麽近,卻相顧無言。

    終於,陸錚先按耐不住,挪了下身子,轉頭倒了杯水拿在手裏,問她:“你要不要喝水?……先把藥吃了吧?”

    他找遍了所有語言,才得這一句。

    素問點了點頭,他立刻小心翼翼的托住她的身體,扶著她坐起來一點,把溫開水送到她嘴邊。他的小心程度,就像她是個玻璃般的易碎品,生怕一不小心她又會磕著碰著,傷到哪兒了。

    素問就著他的手,喝了口水,然後把止疼藥吞下去,陸錚把杯子放到一邊,又扶著她躺下去,替她掖好被角。

    一舉一動,就像是個犯了錯的孩子。

    素問覺得心疼。這並不是他的錯,都是因為自己的任性,才讓自己吃了這麽大的苦頭,也害得他擔心。她不知該怎麽安慰他才好,可自己也已經夠難受了,她動一動也難,說話也難,連唿吸仿佛都困難。得知失去孩子的那一刻,是真的萬念俱灰,像是被人捏著鼻子灌了一口的黃連水,滿嘴的苦澀,塞在喉嚨裏,也隻能含淚吞。

    隻要想一想,眼淚就充盈在眼眶裏,濕潤了她的視線。

    觸到她的眼淚,陸錚的心又是一抽,他把臉轉開了:“你別哭了,老人家說這時候哭不好,將來落下病根的。”

    她知道,可怎麽也忍不住,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直打濕了整片枕巾。

    陸錚沒辦法,隻得坐到她身邊去,將她抱到自己懷裏。他半倚半靠在床頭,素問把臉埋在他懷裏,終於覺到一點溫暖了,眼淚大顆大顆的掉下來,浸濕了他的毛衣。她像

    個孩子,抱住他的手臂,一直哭一直哭,像是有哭不完的眼淚,上氣不接下氣的說:“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

    她是打不死的小強,聶素問。從小到大,生活雖然偶有磕絆,但她都憑著那股堅韌樂觀的性子堅持下來了,最最難過的時候,不過是爸爸和媽媽離婚了,除了一人給了她一耳光,沒有留下任何東西給她。

    她以為那就是最大的打擊了,情況再壞,還能壞到什麽地步呢?

    可是原來還不止。上帝永遠會在你最不經意的時候,輕而易舉的打倒你。她承認她這次摔了,在人生道路上徹徹底底的摔了一跤,代價是她肚子裏活生生被剜走了一塊肉。她還來不及看一眼她和陸錚的孩子,聽他親口叫一聲“媽媽”,她甚至還沒有想好生男孩該叫什麽名字,生女孩又該叫什麽名字。

    然而罪魁禍首……她想起陷入昏迷前最後一刻,看到的那張布滿皺紋的臉孔。那是他的外公。是這個世上,她最不敢高攀的,高高在上的一個人。要她怎麽去控訴他?故意傷害,還是蓄意謀殺?

    沒人會聽她的話,他們隻會說她是不小心自己從樓梯上摔了下來。

    她的孩子就這麽沒了,沒有一個人能站出來賠她一個公道。

    不管再怎麽後悔,也挽不迴,那麽多的徒勞,隻是不甘心。

    陸錚抱著她,大手一直輕柔的撫著她的後背,她抓著他的衣服,哭了又哭,一直哭到沉沉睡去。看著她像小動物一樣在自己懷裏睡著,他才終於安心。

    肋骨處又開始鈍鈍的疼,她當晚出了事,他根本來不及處理自己的傷口。他明知道沒有斷骨,可不知為何,從她出事以後,那裏就一直斷斷續續的疼。現在他有點相信女人是從男人身上抽走的一根肋骨了,隻要她一有事,那裏好像就會無端的疼起來。

    半夜的時候,護士來例行巡查。

    聶素問做了很長很長的一個夢。夢裏自己在一條樓梯上奔跑,樓梯盤旋著上升,她抬頭,竟然看不到何處是盡頭。她不知道自己要爬到什麽時候,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爬樓梯,隻是雙腳不停的在樓梯上走,氣喘籲籲,大汗淋漓,仿佛停不下來。

    似乎有人碰了碰她的手,她“啊”的驚叫一聲,腳下的台階忽然不見了,她整個人像一隻斷線的風箏,毫無征兆的向下摔去。

    然而夢境不同現實,現實中她可能隻是一眨眼的瞬間,就已經摔到地上,夢中那個過程卻被無止境的拉長,她一

    直在空中墜落,那種恐慌,無盡的擔憂害怕,都和現實一樣,然而現實隻是一刹,在夢中,那樣的焦慮卻始終折磨著她。

    她驚出了一身冷汗,驀地從床上坐起:“不要,我的孩子!”

    給她蓋被子的小護士也嚇了一跳,手裏端著的注射器和聽診器差點失手掉在地上。

    聶素問緊張的瞪著麵前這張陌生的臉。小護士愣了愣,上前想問她:“你怎麽樣……”

    然而“啪”的一聲,被她拍開了手:“別碰我!你們想對我的孩子做什麽?”

    她抓緊了被子,拚命的搖頭後退,現實和夢境掙紮不清,她像個受驚的孩子。

    “你說什麽,你不是已經流產了嗎?”小護士也一頭霧水,這房的病人好像來頭挺大,上頭一直交待要小心照料,出不得一點岔子,所以她才會半夜過來查看情況,沒想到就讓她撞見這個情況。

    “你胡說,我的孩子好好的,是你們想對他不利……”她蜷得更緊,明亮的瞳子在漆黑的房間睜得老大。

    小護士也被她這情況嚇壞了,當即丟了聽診器,撒腿跑出去叫醫生了。過了一會,負責聶素問的主治醫生披著白大褂走進來,跟在他後頭的還有一批護士,聶素問驚魂未定,頭頂突然啪的一聲亮起熾眼白光,她本能的用手遮掩,從指縫中看到一群人魚貫而入。

    醫生對她的狀況也很費解,手裏拿著電筒要查她的瞳反,聶素問嚇得連連後退:“你們要幹嘛?”

    見她不合作,幾個護士自發自覺的上去按住她的手,聶素問掙紮得更用力,像個飽受驚嚇的孩子,踢翻了點滴架,鏗鏗鏘鏘一陣兵荒馬亂,連在隔壁休息室睡著的陸錚也被驚醒了,披著外衣就跳下床來,腳底還趿著拖鞋,一進房見這陣仗就愣住了。

    醫生向他解釋:“病人的情況有點反常,疑似是摔下來時碰到頭了,病人拒絕配合檢查,我們不得已,隻好先給她注射鎮靜劑。”

    醫生搖搖頭,又有兩個護士過去按住了她的腿,一名護士手裏拿著注射器走過來,抓住她細細的胳膊。

    聶素問睜大了眸子,驚恐的盯著她手裏的注射器。

    “我好好的,為什麽要給我打針!我不打,我不打!”

    陸錚皺了皺眉,垂在身側的雙手緊握成拳。

    醫生職業性的安慰她:“沒事的,打一針你睡著了就好了。”

    “我不要……放開,放開我!”她聲嘶

    力竭的大吼起來,目光落到門口的陸錚身上,像是看到救星般,“陸錚,救救我……他們要拿掉我的孩子,你快救救我!”

    一句話,連陸錚也愣住了。孩子明明已經……

    就在他怔愣的瞬間,護士已經拿酒精棉球在準備靜脈注射,他眼睜睜的看著那針頭對準了她,看著她的倉惶無助,突然一個箭步衝上來,打掉了護士手裏的注射器:“夠了!”

    “她沒病,她好好的,不需要打針!”

    醫生和護士麵麵相覷。而陸錚已經不管不顧,把嚇得一縮一縮像是打嗝一樣的聶素問抱緊在懷裏,一遍遍的安慰:“沒事了,有我在,沒事的。”

    主治醫生還想再勸說什麽,被陸錚一個眼神掃過來,冷冷的警告:“她是我未婚妻。誰敢再動她一下,別怪我不客氣。”

    眾人訕訕,病人和家屬不配合治療,醫護人員也沒辦法,隻得各自散去。

    等到病房裏重新靜下來,陸錚才小心翼翼的把她的臉從自己懷裏撥出來,她躲在他懷裏,哭得都快閉住氣了,小臉悶得紅撲撲的,他看得心如刀割。心痛又憐惜的一點一點吻去她臉上的眼淚,卻不知道說什麽來安慰她,隻是反反複複的呢喃:“沒事了,沒事了……”

    像是在安慰她,又像是對自己說。

    聶素問卻沒什麽反應,下巴抵在他寬厚的肩上,目光呆滯,仿佛還不明白是怎麽一迴事。他們就像一對雕像,相互擁抱著,依偎著,仿佛生來就是這個姿勢,一直沒有動過。

    眼淚在臉上幹掉,漸漸的,又有新的眼淚從眼角滑下來。

    從最初的噩夢驚醒,到經曆這一場鬧劇,其實她已經慢慢清醒,意識到自己的孩子已經沒有了,隻是她無法接受這個現實,寧可躲在那個沒有終點的夢裏,告訴自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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