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恆山劍派的法華師太帶著兩個弟子趕至,那是恆山四法之一,原本是六法的,不過當年圍攻黑金崖一役損失了兩人,便隻剩下了四法。


    上午是恆山來人,而在下午,華山隱居在外的三名“不”字輩高手亦聯袂而來,這三人裏,有一個還是當初幽星夜在論劍會上見過的那人,不過如今無疑年老許多。


    至此,屈不就所邀請的人全數到齊。


    淩不亂,寧為玉,文不書,屈不就,卓不群,加上這三人,或許還要加上不離不棄那兩個棄徒,華山不字輩數百弟子,也就剩下這麽幾個了。


    其實當年在“華山血夜”中幸存下來的還是有十多人的,不過這些年,有傷重不治,有年老病逝,有被人所殺,到了如今也都折損得差不多了,算是真正的碩果僅存。


    隨人到齊,師兄弟、盟友間自又是各有一番寒暄。


    第三日上午,暫時未邀三派代表,自家人先匯聚一堂,先行商議,並將周圍弟子全都遣散開,無命不許靠近。


    隻有幽星夜聞風而來。


    這是老輩長老間會議,按理幽星夜自然是沒有資格旁聽的,不過那些個師叔師伯年紀雖大輩分雖高,論武功其實還不如她,躲在外麵找個角落偷聽偷看,裏麵人也沒那麽輕易能發現。


    劍氣堂中,淩不亂與寧為玉高坐上首位,淩不亂身任掌門,自當先發話,待眾“不”字輩的師兄弟到齊,他平靜道:“今日是屈師兄之邀,才得咱們師兄弟眾人再度聚首,便請屈師兄說話吧!”


    屈不就也沒有推辭,起身抱拳,說道:“勞諸位師弟辛苦跑這一遭,愚兄先致歉。”


    下位左側,坐著屈不就與卓不群兩人,右側則是文不書在內的另外四人,而他們聽罷,也都起身還禮。


    右側首位上的長老,名為徐不動,幹瘦蒼老,可論年紀其實淩不亂還要小兩歲,比屈不就便更小,乃是當初受傷太重,落下病根,才致如今老態盡顯,他還禮後,說道:“都是自家兄弟,客氣話屈師兄就不必說了……隻是,屈師兄在來信裏說,淩師兄德行不足勝任掌門之位,邀我們幾人來此,要另選掌門,此事,還望屈師兄今日能當著眾師兄弟的麵,說個明白!”


    說罷便坐迴待聽。


    “那是自然!”


    屈不就點頭,望了望上首位置的淩不亂,見他仍老神在在,不為所動,淡淡冷笑一聲,便將理由說出,道:“我敢說淩師弟德行不足,自有其來……那便是他這掌門人的位置,得來的手段可不光彩。”


    他已然發難,上首副位上,寧為玉也不再顧忌,直言反駁道:“當年我夫君與屈師兄比武奪位,是在眾目睽睽之下舉行,大家都不是瞎子,他是劍上淬毒、使了暗器、還是提前給你喝了什麽毒藥讓你難競全功,還能看不出來嗎?屈師兄想發此難,可讓人笑話了。”


    屈不就不以為意,說道:“師妹聽我說完再發難不遲!”


    寧為玉道:“你屈師兄倒是說來!”


    屈不就道:“眾所周知,當初師父還未來得及定下繼任掌門人選,便離奇失蹤,我們秘密苦尋近半年,卻隻找迴了遺體,不得已才決定通過比武選出新掌門,可是,在我與淩師弟比試時,他卻已然身負《紫氣玄功》了……”麵向淩不亂,逼問道:“淩師弟,此事你可認?”


    淩不亂才開口,仍不慌張:“為何不認?我那時確實已在參習紫氣玄功。”


    “淩師弟承認便好!”屈不就質問道:“既然當初師父還未選定繼任人選,那麽試問淩師弟是哪裏學來的紫氣玄功?又是光明正大地學,還是偷學的?是師父尚在時教你的,還是後來我們忙著尋找師父時,你卻偷了秘籍修習?”


    徐不動道:“此事淩師兄早已坦明,我們幾個也都知道,師父當初早已傳過他秘籍,隻是還未來得及宣布,便失蹤了罷了。若想以此說明淩師兄得行不足,恐怕還不夠。何況屈師兄既然當年便發現此事,為何當時不提出,反而時至今日才來提?其中怕是私心作祟,實不可取!”


    “淩師弟看來真是老謀深算!”屈不就望了淩不亂一眼,才繼續道:“那徐師弟可問過,他既然身懷紫氣玄功,已是繼任掌門的唯一人選,為何不直接說出?還要與我比那一場?”


    淩不亂冷笑說道:“若我當初便直言,屈師兄便會心服了嗎?那樣你恐怕會說,師父他老人家太偏心了,分明我們武功相差無幾,怎的這秘籍傳他不傳我?到時還是免不了要與我鬥過一場方能甘休!甚至,你直接將師父之死往我頭上扣,說是我為奪取神功刺殺了師父也未可知!”


    屈不就道:“不做虧心事,何懼鬼敲門?若非心虛,你怎會作此想?”


    淩不亂道:“你現在此話,不正說明我當初顧慮沒有錯?”


    “那你可真了解我!”屈不就冷笑。


    徐不動道:“屈師兄的猜測有失公允,淩師兄的顧慮亦屬杞人憂天……當年師父的遺體我們都檢查過,甚至柳師叔都親自看過,乃是活生生被一股蠻橫真氣震斷了全身經脈而死,而以兩位師兄那時的功力,斷無可能辦到,哪怕是偷襲,也絕無可能!”


    屈不就道:“當年的淩不亂辦不到,可不代表當年沒其他人能辦到。”


    淩不亂淡淡道:“可不是師兄嘴上說兩句,我便是勾連外人的叛徒了。”


    屈不就亦平靜道:“其實當年我隻以為淩師弟是巧言令色,討來師妹歡心,因此得師父愛屋及烏,另眼看重,秘密選定你為傳人,賜下了秘籍,而你亦有自知,覺得如此易被人小看,有吃軟飯之嫌,才會隱而不報,”


    淩不亂麵無表情,寧為玉臉色難看道:“屈師兄慎言,你今日胡言亂語,肆意構陷的話,已夠多了。”


    “哈哈哈,師妹勿躁,聽我說完!”屈不就哈哈一笑:“徐師弟言道,後來淩師弟又與你們說明了此事,我猜來,恐怕是身懷勝我一場新任掌門的大勢,讓他覺得那時候提起,也不會有人再多說什麽了。至於我當時為何不說嘛,原因很簡單,當初我眼見自己落敗,心如亂麻,隻想找點離開免得丟人現眼,哪顧得上那些?還是事後冷靜下來才想通關節的,不過那時,我深知已然落敗,再提不僅無用,恐怕還讓人覺得這是輸不起的狡辯,便也懶得再迴來說這些了。”


    文不書搖頭道:“單憑屈師兄這幾句話,恐怕還不夠說明淩師兄德行有虧。”


    屈不就道:“那是自然,若隻如此,我最多打心底看不起淩師弟,卻不會有今日之會了!但這些年我在北地闖蕩,偶然間發現了一件事。”


    淩不亂道:“看來這件事,就是屈師兄要廢掉我這掌門人的憑恃了?”


    屈不就冷笑:“不錯!”


    徐不動:“那究竟是何事?”


    屈不就道:“一個真相,沉埋了二十八年的真相!”


    “二十八年……華山血夜!”


    其餘人喃喃,隨即想到了二十八年這個數字對於華山而言所代表的意義,臉色皆變。


    屈不就道:“都想到了嗎?二十八年前,大師兄風不狂狂性大發,屠殺滿門,這是在場諸位盡所周知之事……但你們想沒想過,他狂性大發,六親不認,竟將屠刀對向同門,真的隻是練功入魔的緣故嗎?”


    淩不亂拍案而起,怒喝道:“夠了,當年風不狂殘殺同門,在座眾人除了你和遲師弟,哪個人不是親眼目睹,親身經曆?你屈不就今日還想給那惡賊翻案不成?”


    他已然怒極,連對屈不就師兄的敬稱都已顧不上說。


    屈不就麵色肅然,毫不畏懼迴望迴去,爭鋒相對道:“翻案還不至於,可當年之事,確有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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