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阿菀聽完了謝管事的話,她自己也驚呆了。


    沒想到真的有能人巧匠將火藥這玩意兒研究出來了,甚至還將她原本所設想的□□換了種類型。隻是謝管事生平第一次見識到火藥的威力,也說不清個大概,阿菀自己聽得迷迷糊糊的。


    “世子妃,我將其中一位匠人帶過來了,如果您想要知道清楚一些,可以傳他過來問話。”謝管事說道,他雖然不知道那些爆炸起來威力驚人的東西是怎麽弄成的,卻也知道它們存在的威力,若是用於軍中……


    想到這裏,謝管事頭皮發麻,看向端坐在首位上的女子,隻覺得恐怖。


    當初他從那麽多的管事中被挑中,繼而被派到了北地來,心裏也不是沒意見的。原本也隻以為世子妃年輕不知事,方會拿了自己的嫁妝銀子到北地來買地建莊子,人人皆不看好她的行為,隻道她是內宅婦人,不通俗務,見著北方地廣人稀,便在這兒買地建莊子。他雖然心裏也不讚同,但主子有令,也隻得盡職地過來規劃一翻,盡了心,他日若不成,也好讓主子死心,別浪費嫁妝銀子。


    可誰知,謝管事來了才知道北地雖然氣候惡劣,可是很多黑土地十分肥沃,適合種植一些耐寒的糧食。唯一可惜的是,這兒太接近草原部落,每年冬天都會受到那些部落小股騎兵南下掠奪生事,莊子建在這裏,未免太不安全。想來那些權貴之家也是清楚北地這一帶的環境如何,隻緣於邊境時常有戰事,若是大肆地置產業在這裏,終究得不償失,方才沒人像世子妃這般願意費那個銀子。


    更讓謝管事覺得意外的是,不過一年多時間,皇上便派了瑞王世子作先鋒官空降至明水城,讓他看到了其中的機遇,更是用心經營好北地的這幾個莊子,拿出些成績出來。


    不說這些,謝管事除了打理幾個莊子外,還接到了一個秘密的任務,去民間收羅了許多能人巧匠,將他們安置在嘉陵關最偏僻的一個莊子裏,那莊子連著一片山頭,按著主子的吩咐,在山裏頭建了房,讓那些工匠都在那屋子裏研究著主子抄錄在一個小冊子的東西,順便將那山頭圍起來,不教人接近。


    那山頭周圍百裏內皆無人居住,也因那裏地勢崎嶇而荒蕪,平時少有人過去,導致那邊發生了什麽事情,也不會太惹人注意。


    這幾年,謝管事常聽嘉陵關莊子那邊的管事迴報說偶爾會聽到可怕的爆炸聲,也常有工匠受傷之事,他心裏也拿不準到底是做什麽的,隻能出言安撫,親自跑去看了幾次,發現那些工匠雖然受了傷,但因為他們給的撫恤金及待遇太好,並無生出什麽退縮念頭,反而都十分積極地參與進去研究。而且幸運的是,大抵是那本冊子裏將很多要注意的事情詳細列出來,又派了人專門盯梢,工匠們不敢隨意測試,按著冊子裏的吩咐的注意事項行動,倒是沒有惹出什麽人命來。


    看著端坐在上麵的女子,謝管事慢慢地低下頭,心裏不得不暗讚一聲,覺得這位世子妃雖然不吭不響的,但事情卻早早地掌握在了她手上,讓事情順著她預想的方向發展,細思恐極。


    隻是細思過後,謝管事心裏又一陣火熱。


    他不怕跟一個會來事的主子,就怕跟一個隻想守成沒本事的主子。他現在還年輕,也有自己的野望,想要出人投地,而主子交待給他的事情,無疑讓他瞧出了其中的厲害及機遇。隻要他識趣聰明一些,不僅不用擔心被滅口,反而將來大有好處。


    謝管事垂著眼,等著上麵的女子開口。


    半晌,方聽到她說道:“謝管事辛苦了,你先在府裏住下,好生歇息。”說著,便叫來門外候著的青環,讓她將謝管事帶下去歇息,順便準備好一桌酒席伺候。


    謝管事謝了恩,便跟著丫鬟下去了。


    去客院的路上,謝管事嚴肅的臉上難得露出些許笑容,對引路的青環道:“又要勞煩青環姑娘了。”


    青環朝他抿嘴一笑,頰邊隱隱露出兩個梨渦,笑道:“謝管事客氣了,奴婢也隻是聽世子妃的吩咐罷了。”多的便不再說了。


    謝管事每迴來明水城,十次裏有五次是青環出麵送去客院的,和青環也能搭上幾句話。隻是兩人一個是女主人身邊的大丫鬟,一個是莊子裏的管事,平常並無什麽來往,生疏客氣了一些,並無越矩的地方。


    等到了客院,青環朝他福了福,便去吩咐人準備洗漱的熱水及幹淨的衣物,同時又親自去廚房吩咐廚子整治一桌好酒好菜送過來。


    等她忙完,迴到客院時,便見謝管事已經洗漱完畢,身上穿著一襲石青色的直裰坐在那兒,見她帶著送酒菜的丫鬟進來,忙不迭地起身謝過。


    “謝管事不必客氣,您先用膳,稍會再好生歇息解解乏。”


    指揮著丫鬟們將酒菜放到桌子上,青環同謝管事福了福身,便要告辭離開。


    “青環姑娘請稍等。”謝管事突然開口道。


    青環轉身看他,微笑著示意他開口。


    能被選到公主之女身邊伺候的丫鬟,首先這顏色便是不錯的。青環嬌美俏麗,微笑時一對梨渦若隱若現,添了幾分可人,單是那份氣度,便不是尋常人家的女兒比得上,說出去還以為是那官家小姐。謝管事看得心中一蕩,摸著袖子裏那支被他摩挲不知多少迴的白玉簪子,心思電轉,已經將之拿了出來。


    他麵色如常地笑道:“我來府裏多次,得青環姑娘照顧,謝某心裏感激不盡,這不是什麽好東西,隻是感謝青環姑娘的照顧。不隻姑娘,其他幾位姑娘也有禮物。”隻是不是他親自送的罷了。


    青環羞紅了臉,饒是她機靈應變,也被謝管事這貌似求親的舉動弄得手足無措。偏偏他又顧及了她的臉麵,話說得極好聽,連青雅她們的禮物也備上了,若是她收下了,便是默許了他的求親,怕是轉頭就要去世子妃那裏求娶。若是她沒收下,也不打緊,不過是他一個管事要討好世子妃身邊的大丫頭,其他幾個丫鬟都得了禮物,也不算越矩。


    沒想到他心思如此縝密,讓她收下不是,不收下也不是,一時間有些無措。


    半晌,青環微斂容,朝他施了一禮,說道:“那我就多謝謝管事的了,隻是勞煩謝管事將給姐妹們準備的禮物一起讓我帶過去,也省得再讓別人多跑一趟。”


    謝管事愣了下,然後苦笑地發現,自己被這丫頭將了一軍。再看她微紅的耳垂,心裏生起無限情思,笑著進內室取了一個紅漆雕花的匣子出來,將之遞給了她。


    接過匣子後,青環若無其事地又朝他施了一禮,便退了出去。


    ******


    謝管事下去後,阿菀心情有些激蕩,根本坐不住,開始在室內轉來轉去,以此平複心情。


    她的心情很複雜,也不知道自己當初的決定對不對,以至於現在她要的東西被研究出來了,卻又心生膽怯。


    現在是冷兵器時代,火藥還未用到戰場上,甚至據她讓人探查所知,海外的洋人世界也沒有出現火藥這東西用於軍事上,洋人的科技水平雖然比大夏進步了一些,可也多數用於民間的生活工藝水平上,還未有人專門研究火藥。若是這一開頭,會引發什麽結果她已然可以預想而知,不免有些猶豫。


    一時間,她拿不定主意。


    等奶娘例行將兒子抱過來時,阿菀才發現自己在屋子裏轉悠了半個時辰了。


    阿菀接過兒子,見他原本眯著眼睛半睡半醒,可是因為換了個人抱馬上將眼睛睜得圓溜溜的,這副可愛的樣子讓她忍不住笑著親了親他,將其他事情放下,進了內室去喂他喝奶。


    她的奶水量少,根本不夠小家夥喝,喝完了不夠飽後,便開始像小貓叫了。阿菀抱著他親了親他的臉,親得他直扁嘴,才叫奶娘進來喂他。


    等小長極喝飽了,阿菀方將他抱到臨窗的炕上,自己坐在旁邊,邊逗著他邊想先前的事情,心裏卻沒個章法,直到丫鬟來稟,衛烜迴來了。


    阿菀精神一震,忙忙地抬頭看過去,很快便見簾子被小丫頭打起,衛烜一襲濃重的赭紅色錦袍走了進來。


    衛烜進來時,見到阿菀又抱著那個討債的心裏不太高興,不過也習慣了阿菀這段日子天天都將兒子放到身邊,恨不得自己親自照顧,使得他每日一迴來便要麵對這小鬼。不過阿菀今天並沒有將大半的心思都放在孩子身上,而是用一種莫名期盼的神色看著自己。


    衛烜心中微動,麵上卻沒有太多的情緒流露,進淨房洗漱換了一身寬鬆的直裰出來,坐到阿菀身邊,接過丫鬟呈來的茶。


    阿菀見長極眯著眼睛要睡了,輕輕地拍拍他的身子,見他睡著了方叫奶娘將他抱下去。


    等孩子一走,阿菀便蹭到衛烜那裏,猶豫地看他。


    “怎麽了?可是有什麽事情?”衛烜拉著她的手,難得見她如此猶豫的模樣,不免多想了些,心裏有些陰暗,麵上卻很是和氣地道:“無論有什麽事情,都有我頂著,你不用擔心。”然後他聲音一轉,語氣有些冷凜,“若是你還叨念著要去陽城,那便算了。”


    阿菀真是被他一轉三折的語氣弄得哭笑不得,見周圍沒有伺候的丫頭下人,心裏的那種激蕩心情還未平複,不知怎麽地便起了衝動,忙忙地撲了過去。


    衛烜差點被她撲得直接仰倒在炕上,險險才扶住她的腰,審視她的臉,心裏悶悶起來,忙將她抱住。


    “阿烜,我和你說件事情。”阿菀很認真地看著他,“我心裏也在猶豫著,不知怎麽辦才好,你聽了後要仔細想想再作決定。”


    衛烜見她如此慎重,心裏已經將所有的事情想了又想,卻仍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嘴上卻很慎重地道:“你說說看。”


    阿菀醞釀了下情緒,便將今日謝管事告訴她的事情同他說了,並且將四年前她讓謝管事來北地買地建設莊子並且建了個秘密的火藥研究作坊的事情一股腦兒地倒了出來,倒完後,便一臉期盼地看著他,想聽聽他的想法。


    乍然聽下,衛烜也同樣驚呆了,然後再看她時的眼神,不免有些異樣。


    衛烜此時心裏驚濤駭浪難以平複,自從有了再世經曆,他方才能識破了阿菀兩輩子的秘密,兩輩子她都是個異世客,甚至有時候從她不經意間流露出來的隻言片語可知道,她前世的那個地方,絕非大夏,甚至是一個比大夏更加奇特的世界,方能讓她以一介女兒身,能識得那麽多東西,宛若一個博學之士,什麽東西都能說上一嘴。


    這樣的阿菀真是讓他又愛又喜又怕,生怕她還惦記著那個世界,所以一直假裝沒發現她的秘密。


    而現在,阿菀再次給了他一個驚喜,真是又驚又喜又嚇。


    聰敏如他,加這兩輩子的經曆,自然知道阿菀所說的這火藥一旦問世產生的後果,稍有不慎,便會引起一種難以預測的後果,甚至京城那邊的反應,也讓他不得不防。


    當下,衛烜馬上道:“這事情先容我想想,你不必擔心,交給我就行了。”


    明明隻是個連生個孩子都要難產的病秧子,從來未被世人瞧好過,卻不想殺傷力這麽大,讓衛烜心頭滋味真是難以言喻。


    他發誓,自己兩輩子都想要抓著她甚至想要禁錮她,絕非和她擁有這種殺傷力有關,純粹隻是因為對她的一種偏執的愛慕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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