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靖南郡王妃病重,阿菀也忍不住愣了下,直覺有些不相信。

    阿菀見康儀長公主難過的模樣,忍不住問道:“娘,妍姨前陣子不是好好的麽?”

    自從七月中旬從莊子迴來後,阿菀也和公主娘去了幾次靖南郡王府看望靖南郡王妃,畢竟母親和靖南郡王妃是手帕交,阿菀也叫她一聲妍姨,她現在身體棒棒噠,能陪母親去靖南郡王府走動了幾次,對靖南郡王妃的情況挺了解的。

    除了七月份那次她和公主娘去探病,後來她很快便好——阿菀懷疑這其中有公主娘教唆了她什麽,讓她振作起來。這一直看著沒啥問題啊,怎麽會突然病重?

    康儀長公主有些難過地道:“前陣子天氣變化,她不小心感染了風寒,原以為不嚴重,誰知吃了幾副藥都沒見好……”

    在公主娘的敘說中,阿菀明白了靖南郡王妃的情況,她是因為上個月不小心小產後又沒有仔細修養身子,於是身子便漸漸地虛弱,前些日子,她感染了個小風寒,原本以為沒什麽,可誰知一直未見好,直到現在,精神越來越不好,好幾個太醫被請來看過,說情況不理想,讓大家有心理準備。

    太醫的話說成這樣,除非有奇跡,不然結果逃不過一個死字。

    阿菀聽得有些懵,靖南郡王妃上個月因為忙碌了些,不想懷了身子,沒有注意到便小產了。幸好隻有一個月左右的身子,隻要小心地修養好便沒事了,可誰知會因為一個小風寒沒注意,便讓她虛弱至此。這讓她恍惚明白了這時代的醫術有多落後,一個小風寒都能奪去人的性命,也不怪她小時候公主娘將她看得緊,甚至讓她好幾年都沒有踏出房門一步。

    得知靖南郡王妃病重,康儀長公主先前已經去看過來,情況極不理想,所以方會告訴女兒,想帶她過去給好姐妹瞧瞧,免得以後便沒機會了。

    阿菀見她滿臉憂傷,拉了拉她的手道:“娘,我們去看看妍姨吧。”

    康儀長公主摸摸她的腦袋,吩咐人去套車。

    不過出門時,卻見阿菀懷裏還抱了一隻大白鵝,那白鵝看到她,還頗為人性地嘎了一聲打招唿。

    康儀長公主愣了下,問道:“你帶它過去做甚?”

    阿菀很淡定地道:“這是大白,它硬是自己要跟來的,不過給妍姨瞧瞧讓她開懷也好。”

    見阿菀要出門,大白也著要出門玩了,叼著她的衣服不放,阿菀都習慣了將它們帶著,所以這次便帶上大

    白,下次再帶二白。去人家家裏作客,總不好一下子帶兩隻去鬧騰嘛。

    康儀長公主想到靖南郡王妃現在是在熬日子,指不定人什麽時候就沒了,她知道衛烜送阿菀的那兩隻白鵝十分聽話,不會輕易攻擊人,真的養得像隻寵物一般。若是能讓她開開懷,那便帶吧。

    不過這白鵝養了幾年,肥碩無比,康儀長公主都擔心它們的體重壓壞了女兒的小胳膊,卻見在馬車門打開時,它自己很有靈性地扇著翅膀跳上去,到了裏麵時,還探出長長的脖子朝她們嘎嘎叫了兩聲。

    康儀長公主忍不住失笑,這兩隻白鵝倒是讓人訓練得越來越會看人臉色了,怨不得阿菀現下去哪裏都喜歡帶著它們。

    到了靖南郡王府後,得知是康儀長公主過來,郡王府的人自然不敢阻攔,忙將她們迎了進去。

    自從天氣冷後,阿菀便不愛出門了,所以她已有近兩個月未見靖南郡王妃了,等見到了人時,不由得吃了一驚。此時床上那個蒼白瘦弱的婦人,哪裏有曾經的嬌美姿儀?病魔確實可以輕易地推毀一個女人的美貌及自信,然後帶走那個人的生命。

    看到她,阿菀一時間有些觸動,想到了上輩子的自己,還有這輩子剛出生時脆弱得隨時可能會因為一點小病就死亡的自己,讓她無端地感激起精心嗬護著她長大的康儀長公主夫妻,他們那時候還年輕,對待第一個孩子,是傾注了所有的愛,小心翼翼地學著如何做父母,學著如何照顧病弱的她,將她一點一滴地拉扯長大。

    靖南郡王妃雖然病重,但是今日精神比往日好,對康儀長公主嗔怪道:“你怎地帶阿菀來了?這天寒地凍的,若是讓她凍壞了可怎麽辦?”

    康儀長公主坐在床邊,對她笑道:“她要叫你一聲姨的,來瞧瞧你不是應該的麽?你若是不舒服就躺好,仔細修養好,指不定過陣子就好了。”

    靖南郡王妃苦笑道:“我自己是什麽情況心裏明白,不用安慰我了。”

    康儀長公主不悅道:“你想想珺兒他們,他們年紀還小,你忍心丟下他們麽?”

    作母親的哪裏舍得丟下自己的孩子?特別是她知道丈夫還年輕,續弦是必然的事情,繼母再好有親生母親好麽?若是府裏迎進一個性子好的,不會太苛待兒女,若是一個性子不好的,男人又不會整天盯著後宅,沒人護著孩子可就要吃虧了。而且她與丈夫也不見得夫妻如何情深,以後這府裏迎進新的女主人,倒是教她擔心極了。

    隻是,

    生老病死乃常事,她便是舍不得兒女,也沒法子。

    靖南郡王妃看向依在康儀長公主身邊的阿菀,吩咐旁邊的丫鬟道:“去取庫房左邊架子第三格的雕花檀木盒子過來。”

    丫鬟應了一聲,很快便去取了過來。

    靖南郡王妃在丫鬟的揣扶下吃力地坐起,將那雕花檀木盒子拿起,輕輕撫摸了下,對阿菀笑道:“阿菀長大了,妍姨也沒什麽好給你的,這套首飾便送了你罷。”

    阿菀直覺要推拒,卻被她公主娘接了過來給她,說道:“既是你妍姨一片心意,你便收了吧。”

    阿菀這才接過,入手十分沉,後麵跟著的丫鬟趕緊上前來接過。見她接了,靖南郡王妃臉上終於露出笑容,阿菀心中一動,不由得有些明白了,靖南郡王妃這是在托孤。

    果然,說了會兒話後,阿菀便被她家公主娘會打發到外麵去吃點心去了,讓她明白靖南郡王妃這是做了最壞的打算。

    待阿菀出去後,靖南郡王妃對康儀長公主道:“我瞧著阿菀的模樣,氣色越來越好了,以後你也不用太擔心了。”她知道康儀長公主有多寶貝這女兒,若非她身子健康不少,不然也不會讓她在這般大冷天出門的。

    想到這裏,她心中一動,然後驀然失笑。

    人之將死,有太多不能放下的東西,她也想為自己的三個兒女打算一翻,她知道若是以後三個孩子不好,康儀長公主必定不會坐視不管。可是再如何,康儀長公主也是外人,能幫的不多。若是以前,她絕對不會多想,便是疼愛阿菀,也知道她的身子孱弱,不適合當宗婦長媳,便從未想過要阿菀當自己兒媳婦的可能。

    可是這會兒,她卻後悔曾經沒想過。如果阿菀和她的珺兒定親,珺兒便是康儀長公主的女婿,以後她不在了,若是發生些什麽事情,康儀長公主絕對不會不管,要出手也方便許多。隻可惜,阿菀早早地就和瑞王世子定了親。

    瑞王世子哪裏比得上她的珺兒,不僅模樣出挑,才華品行更是優秀,待人溫柔體貼,比那瑞王世子那蠻橫霸道的性子好多了,以她對康儀長公主的了解,若沒有和瑞王世子定親,怕也會挑選上她的珺兒。隻可惜她以前未料到自己這輩子會如此短暫,機會也錯失了。

    心裏雖然複雜,但是一切已成定局,靖南郡王妃唯有歎息一聲。

    康儀長公主不知道好友的心思,聽到她的話,麵上也露出了幾分開心,“想來是她堅持練那義拳好的罷,我以前時

    常擔心她沒辦法平安長大,屆時豈不是要哭瞎眼,可是這兩年,看她越來越有精神,我也安心了。”

    說了幾句話,靖南郡王妃終於轉到正題來:“阿媛,若是我真的……以後就拜托你了,珺兒年紀大了,我並不擔心他,隻擔心兩個小的,屆時也無需你如何,隻需要在關鍵時別讓人將他們糟蹋了。”

    康儀長公主拍拍她的手,寬慰道:“你放心,我省得的,他們既然叫我一聲姨,我自會看著。你也不用擔心,指不定進門的會是個好的呢?”

    靖南郡王妃歎息道:“如此自然再好不過。”說著,她小聲地和康儀長公主說了幾句,見她吃驚地看著自己,笑道:“這些是我的一點心意,你便收下罷。”

    康儀長公主哪裏會占她這點便宜,不過見她不安心,知她還是放心不下以後進門的女人,便道:“那行罷,我就收下了,等幾個孩子將來成親,我再給他們。”

    靖南郡王妃對她極是信任,也知道她人品,聽罷麵上終於露出釋然的笑容。

    正當兩人在屋子裏說話時,一個丫鬟匆匆忙忙地進來,被守在屋子裏的嬤嬤斥道:“毛毛躁躁的成何體統,沒見到客人在麽?”

    靖南郡王妃見那丫鬟慌張的模樣,自是知道出了什麽事情,沉聲道:“怎麽了?”

    丫鬟苦著臉,說道:“王妃,幾位姨娘來了,原本是要過來給您請安,不過……她們被壽安郡主帶來的那隻白鵝咬了。”

    靖南郡王妃:“……”

    康儀長公主:“……”

    康儀長公主正有些不好意思時,誰知卻見靖南郡王妃忍不住笑了,對她道:“阿菀真是個貼心的好孩子,不枉我這些年疼她。”

    康儀長公主也是個穩得住的,很快便拋開那些尷尬,笑道:“她就是個促狹鬼,以前身子不好,像個小大小一般老成持重,讓我時常擔心她沒朝氣,現下身子比小時候好了,能蹦能跳了,倒是會捉弄人了。”

    “說什麽話呢?和阿菀何幹?一個不懂事的畜生要做什麽,她能阻止麽?”

    “你說得對。”

    兩個女人忍不住相視一笑,渾然不在意外麵的事情,靖南郡王妃對一個嬤嬤道:“你到外頭去瞧瞧,別讓白鵝傷著了郡主。”

    那嬤嬤跟了郡王妃半輩子,自然知道主子話裏的意思,一掃這些日子的愁苦之色,笑著答應一聲,便帶著那來報信的丫鬟出去了。

    等

    嬤嬤出去後,便見到一屋子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東倒西歪,一反平時的光鮮亮麗,十分可笑。一隻白鵝在室內嘎嘎嘎地走著,而壽安郡主則坐在炕上很淡然地喝茶,對屋內的一切視而不見。

    嬤嬤掃了一眼,眼裏滑過一絲笑意,說道:“王妃正在養病,你們如此吵吵鬧鬧成何體統?小心我告訴郡王。”

    這群女人先前被那白鵝追得嚇破膽,雖然沒有被咬到,但是奔跑中不免會撞到或者摔倒,大冬天的這滋味可不好受,早就花容失色,頭上的釵環發髻亂了,衣服也皺了,根本沒有絲毫的儀態,再聽到嬤嬤的話,真是委屈極了……

    大白出爪,一個頂倆!一群嬌滴滴的小妾哪裏是它的對手,隻有在它爪下顫抖的份兒。

    其中有一個挺白目的女人看不清情況,下意識地指向炕上坐著的阿菀,說道:“是她指……”

    “放肆!”嬤嬤大聲喝道:“這是壽安郡主,哪裏由得你隨便指的?”

    嬤嬤這聲厲喝,嚇得那女人原本就被撞得發軟的身子,這會兒直接跪倒在地上了。

    其他的女人自然不會這般白目,來時早就打聽清楚有客人上門了,雖然不知道是什麽客人,現下見到這十歲左右的女孩,再聯想一下,便知道這位是康儀長公主的女兒壽安郡主了,自然不會盲目地指責什麽,隻能認下這個啞巴虧。

    見阿菀坐在那裏不吭聲,嬤嬤繼續道:“王妃身子不好,不想見人,早就免了你們的請安,你們今日過來做什麽?”

    聽到這話,那些女人互相看了一眼,便由最得郡王寵愛的趙姨娘說道:“我們已經好幾日未給王妃請安了,今日天氣不錯,便想過來看看王妃,妾給王妃煲了湯。”

    嬤嬤心裏冷笑,什麽給王妃請安,怕是來瞧瞧王妃什麽時候死吧?嬤嬤想起上個月王妃不小心小產時,這群女人幸災樂禍的模樣,氣得差點想啖了她們的肉。壓下心中的憤怒,嬤嬤道:“王妃是什麽身份,你們是什麽身份?莫要因為聽說王妃有客人來就過來找事,還不快下去?小心我告訴郡王你們打擾王妃修養。”

    聽到這話,趙姨娘等人神色微閃,隻得退下去,不然真的讓郡王知曉,她們可討不了好。畢竟靖南郡王還是要臉麵的,妻子病重,雖然不知道人什麽時候會沒了,但是表麵功夫也要做好,不願意做出虧待為他生兒育女的妻子的事情,便下令讓人不準來打擾她歇息,隻要王妃有什麽想要的,都送過來給她。

    隻是這群

    姨娘們還沒有整理妥儀容離開,便見衛珺牽著兩個弟妹進來,三個孩子看到屋子裏那一群像是被人狠狠地蹂.躪過的女人時,都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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