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陰似箭,日月如梭,緩如流水,又似白駒掠過。


    赫連逸登基,鳳璟,藺芊墨離京,眨眼之間,已進入十三個年頭。


    十三個春秋,時光轉變,事過境遷,樣貌微改。唯心不變,往事猶在昨天,不曾褪色,心中想念亦然漸濃。


    宮中


    曾經年少的影一,隨著時間的推移,也變得越發老練,沉穩了,唯一不變的是,依舊靜靜的守在赫連逸的身後,盡心盡力,忠心不改。


    太陽西下,紅霞蔓天,夕陽餘暉,為整個皇宮都鍍上了一層綿軟的鮮紅,嬌艷卻也悽美,如此景色,難免惹人心生感慨,一絲嘆息。


    視線從落日上移開,轉眸,看向站在城牆上的主子。


    如今,赫連逸也已年逾四十了。四十歲,一個男人輝煌的時段,身體仍強健,心裏更強悍。


    而身為大瀚最高統治者,經過時間的沉澱,赫連逸反而越發溫和,儒雅,雅人深致,舉手投足之間,優雅,尊貴,盡顯王者氣度。


    隻是,端看這些,若你以為赫連逸是一個溫軟可欺帝王,那就大錯特錯了。因為,他隻是把為帝者那種冷嗜,威懾潛藏於心罷了!


    關於這一點兒,在赫連逸登基最初,就意圖討巧賣乖,討伐鳳璟的人,已用他們的性命,給了大瀚人一個血色的告誡。


    讓人明白,他與鳳璟,藺芊墨之間的纏擾,糾纏。這些,沒有任何一個點兒是你們可以參與,評論的。


    所以,別試圖利用他的情緒,妄圖達到自己所圖。那樣做的結果,某大人全家覆滅的結果,你,將重複!


    一次震懾,永久平靜。關於鳳璟,藺芊墨朝堂之上,再無人敢隨意提及。


    除此之外…。


    眼中溢出沉重,看著身染紅霞,遙望某處的高大男人,影一心口鈍鈍的發疼。


    身居最高,心卻寂寥。


    為帝十三載,宮中無一婦,膝下無一子。這些,曾經亦是朝堂眾人奏摺之上熱議的重點,隻是,隨著叫器最歡的人,家族的快速沒落。赫連逸的態度,完全顯露。


    大瀚國事,可隨議,而皇上家事,若還想繼續戴著這烏紗,那麽,就請慎言,最好是無視,否者,後果自負!


    如此,朝堂之上,幾番換水,時至今日,大家都懂得了閉嘴,學會了沉默。大殿柱子上的血氣終於散去了。以頭撞柱子,確實是會死,而皇上不會攔著。所以,消停吧!


    反正,就算赫連逸不娶妻生子,大瀚的江山也不會垮掉。為著自己的老命,仕途,他們還是別鹹吃蘿蔔,淡操心了。


    君有令,臣不得不從。這才是為臣的基本,更是身為忠臣的基本吶!繼而,老臣們都去裝死去了。


    倒是國公爺私下,明確的向赫連逸提過幾次,不過,也都被否了。


    影一真擔心,再這樣下去,赫連逸真的要一生孤寂下去。


    「影護衛。」


    突然的聲音,打斷了影一的思緒,轉頭,看到來到眼前的李誌,麵色微緩,「李太醫。」


    十年前,李誌被赫連逸接到了皇宮。原因,自然不是因為他醫術了得。隻是因為,在山崩之後,在藺芊墨失蹤的那幾個月,李誌能跟主子說的有很多。而那些,是赫連逸想聽的。


    不過,李誌既然來了,擔著一份職,也在努力的盡那份心。


    自山崩之後,赫連逸被鳳璟打成重傷,雖性命無礙,可心肺卻遭受重創,盡管已精心調養多年,可每逢天冷,還是會時常感不適。


    「皇上今天可咳了?」李誌問道。


    「今天早起,咳了幾聲,咳聲倒是不重。」這些年來,影一也算是半個大夫了。


    李誌聽了,點頭,「那就好!」說著從藥箱中,拿出一個小瓶子遞給影一,「這個,按時讓皇上吃。」


    「好,我會記住!」影一接過,習慣性的打開,拿出一顆,放入口中。


    就算是李誌,但凡關係到赫連逸,影一也無法給予絕對的信任。對此,李誌已習以為常,並理解。


    「味道…。好像不對?」影一眉頭不由皺起,看著李誌道。


    李誌如實道,「因為比以前多加了幾味藥。」


    影一聽了,直接道,「是什麽?」


    李誌拿出藥方,交給影一。


    影一看著,藥名都很熟悉,也均是一些對身體好的良藥,但是合成以後,藥效如何,影一卻是不敢確定。收起,等下給影五看看。


    「李太醫去忙吧!」


    李誌聽了,卻是沒動,有些欲言又止。


    影一看此,道「李太醫可是還有什麽事兒嗎?」


    李誌沉默了一下,看了一眼城牆上的赫連逸,而後上前一步,看著影一低聲道,「藥方,是墨兒讓人送來的。」


    李誌話出,影一麵色驟然一變,不可抑止,心頭猛跳,「你…你剛說是…是…」


    這十多年來,赫連逸,鳳璟,藺芊墨從未主動聯繫過,亦是不曾打探過什麽。不是因為怨恨什麽,隻是因為那樣最好。


    鳳璟對赫連逸的那股火氣,需要時間才能緩和,釋懷。


    而赫連逸,亦需要一個時間忘掉藺芊墨,重新開始全新生活。


    所以,於藺芊墨來說,她能做的就是沉默,這樣對兩個男人都好。宮中良醫眾多,並不差她一個。


    現在十多年過去了,鳳璟對赫連逸,心裏應該已平緩許多。而赫連逸,卻未曾忘記,仍舊守著迴憶在繼續。


    現在,藺芊墨讓人送來一張藥方,也算是鳳璟的一種態度,彼此之間,試著放下,相互守護。


    「真的是芊墨郡主嗎?」影一心潮起伏,心頭百味複雜。


    「是,真的是…。」


    「你們在說什麽?」赫連逸不知何時已從城牆下來,俊逸的麵容依舊,隻是更添了氣韻,雙眸越發深邃,悠遠,觸之心悸,望而生畏。


    隻是,此刻,眼中卻是波瀾重重,是緊張,是忐忑,是喜悅,是盼望。顯然,他們剛才的話,赫連逸或已聽到些許。


    影一看此,心頭髮緊,那種酸酸脹脹的感覺,驟然而生,澀澀發疼。


    李誌看著赫連逸,一時沉默。


    赫連逸伸手拿過影一手中的藥方,直直看著李誌道,「這藥方是誰給你的,再說一遍。」聲音低緩,似怕錯聽什麽。


    李誌看著赫連逸輕輕一笑,恭敬道,「迴皇上,墨兒說,十多年了,聽說皇上不愛紅顏,愛美酒了!可是真的?」


    「咳…咳咳…」心潮起伏,肺部波及,李誌話出,赫連逸瞬時咳嗽出聲。


    「皇上…」


    赫連逸看著手裏的方子,嘴角上揚,幽深的眼眸,沉黑不在,柔和溢開,點點波光暈開,眼簾輕顫,「愛紅顏,也愛美酒…」


    李誌聽了沒說話,影一默默把藥瓶子雙送遞給赫連逸。


    赫連逸伸手接過,摩挲著,良久,抬頭,「墨兒…她可好?」久違的名字,再次出口,心中悸動,直至發疼。


    「嗯,墨兒挺好!」


    赫連逸點頭,「那就好…。」說完,長長的沉默之後,開口,「鳳璟,他眼睛可好些了?」


    山崩之時,地宮坍塌,身處其中的鳳璟,眼睛被利物所傷,致使眼盲。這也算是赫連逸間接造成,因為,若非他劫持藺芊墨,鳳璟也不會地宮走一趟。


    李誌搖頭,「這個墨兒沒說。」


    赫連逸聽了,沒再多問,伸手打開藥瓶,拿出一粒藥放入口中,卻沒有直接咽下,而是任由苦味讓口中蔓延開來。


    「李誌!」


    「臣在!」


    「墨兒墜落之後的事,再說一遍吧!」


    「皇上…」


    「我想聽!」


    李誌垂眸,「是!」


    「當初墨兒掉落,身上多處劃傷,腿受創…。」


    掉落,昏迷,自救已是天方夜譚。但慶幸的是,崖下四處逃竄的來京商人看到了藺芊墨,當即把她給救走了。


    但不幸的是,救她之人,並不是因為她受傷了,秉持著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才救的,而是因為看她長的還不錯。


    因為藺芊墨當時太過狼狽,匆忙之間,也沒人會仔細分辨,再去聯想她是哪個誰。繼而,當時救她之人並未認識到她就是鳳璟滿天下尋找的那個。


    不然,早就帶著她去領賞錢了。而不是累死累活的把人救出之後,還費盡心機的想著養好了,給自己做小妾,他做老爺,被伺候!


    結果,他享齊人之福的願望還未實現,藺芊墨就先遭到了原配夫人的各種惡待。


    藺芊墨曾這樣形容她那段遭遇,就如練功走火入魔的小龍女,遇到了公孫止。那路線是差不多,隻是劇情有所差異。


    小龍女遇到公孫止,懵懵懂懂之中,差點做了公孫止的繼室。而她,是完全清醒之中,因為雙腿無法行走,差點成某商人大爺的小妾,連帶被正室夫人各種揉搓。


    任憑她怎麽遊說,那醋意大發的夫人,隻那鋼刀般的眼睛看著她,兼帶擰一把,掐一下,就是對她的話完全不予理會。那感覺,真是抓心撓肺,有木有!


    更悲催的是,本還想商人大爺會來個英雄救美,然後,談談條件,雙方互惠互利,來個雙贏什麽的。


    可沒曾想,那貨竟然是個短命的。瘟疫來襲,他巴登兒就這麽陣亡了。好嘛,瞬時一個克星的名頭鐺鐺的落在了她的頭上,這下正室夫人更有虐待她的理由了。


    揚言要把她塞入棺木中,讓她跟那死鬼一同埋了!當時藺芊墨聽到這提議…。真心給她點不了贊。


    好在這家孩子不同意,心思玲瓏的女兒尖著嗓子,如此說道,「讓她給爹一起下葬的話?那我們祭拜的時候,豈不是連她都要一起祭拜了嗎?哼…。她一賤婢,哪裏有資格受本小姐的膝蓋。」


    猛虎夫人一聽有理,但若不處置藺芊墨,實難消她這心頭之氣,遂問,「那你說該怎麽處理這賤貨。」


    女兒眉頭一挑,手帕一揮,風輕雲淡道,「看她模樣還不錯,妓院老鴇肯定喜歡,應該能賣個不錯的價錢。如此,也算是抵這些日子她吃的糧食了。不過,在此之前先讓她送爹一程吧,也算是了了爹的心願。」


    這主意,取得了一片掌聲,猛虎夫人更是叫好連連。而腿仍然不能動彈的藺芊墨,隻能是無語嘆望蒼天!


    就這樣,她嘴巴被封住,人被綁在了棺材下麵。這樣近的距離的跟屍體接觸,不但能虐待她,還能讓死了人如願。


    如此一來,藺芊墨真是憂傷了,本來還指望著,鳳衛能找到她,這麽一來,可能性可就微乎其微了。果然…。


    途中她聽到了,有士兵檢查棺木,都開館了,但她卻被忽略了。那近在咫尺的距離…差點哭瞎了,有木有!


    如此,幾番周折,直到腿能動彈,藺芊墨才得以逃脫。


    在身無分文,腿傷未痊癒的情況下,那真是舉步維艱,更是毫無速度可言。再加上那時瘟疫蔓延,想乞討都沒人給你。艱難前行,連帶尋覓鳳衛。沒曾想,鳳衛沒碰上,反而遇到了行醫施藥的李誌。


    「現已是人妻,無法強嫁了,不知道李俠士還願意伸手一救不?」


    藺芊墨一句話,李誌把什麽難民都拋到了腦後。當即帶人迴家,閉不出戶,成為藺芊墨一個人的專屬大夫。並連帶送人迴京,路上不忘尋覓鳳衛!


    就這樣,等到迴到京城,也已是幾個月之後了。


    每次李誌說起這個,心裏總是諸多慶幸,慶幸藺芊墨夠堅強,慶幸她夠堅韌。


    而赫連逸…。


    「若非是我,她也不會經歷這麽多磨難,幾近喪命。」


    「皇上,都過去了!」


    赫連逸搖頭,事情過去了,可心裏永過不去。那個在危難關頭,曾經捨身擋在他前麵的人兒。他給予了什麽呢?傷害大於守護。


    藺芊墨是赫連逸邁不過去的存在。有時影一忍不住想,這到底是緣分呢?還是劫數呢?


    「主子…」


    聽到聲音,抬眸,影二身影映現眼前。


    「主子,冥王爺的信函。」


    冥王爺,赫連冥!十多年來鎮守邊關,但每逢赫連逸壽辰卻必迴京。


    冥王爺這稱唿,喻意,對赫連逸俯首稱臣,永是殿下臣,是他赫連一族人,絕不背叛。


    赫連逸伸手接過,展開,看到上麵內容,臉上表情,波瀾起,複雜,難辨…


    「主子,可是邊關有什麽事兒?」


    赫連逸搖頭,輕緩道,「赫連冥要進京了…」說著,微微一頓,「同行的還有墨安,還有念墨…」


    赫連逸話出,影一神色不定,「他們…。」


    「迴來看望鳳國公和鳳老夫人…」


    影一聽了,垂眸,眉頭輕皺,心裏不由難安。


    鳳墨安,鳳念墨他們…他們對主子,會是怎麽一種態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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