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公爺和鳳老夫人精養著他,想讓好好活著。為的也不過是一份父母之責,為了心安罷了。


    其實,他就算是死了,在那麽多子孫的環繞下,國公爺和老夫人傷心過後,留下的也不過是一聲嘆息!


    所以,他是生,是死,其實並沒那麽重要。養老送終,他們也不指望他。


    肖氏以他為天,精心照顧著他,這份用心,不是因為她有多在意他。她想他長長久久的活著,也不過是為了自己能過的更安穩,安逸罷了。


    其實,就算沒有他,肖氏除了晚上枕邊上少了一個人之外,她的日子不會有太大的改變。因為她有鳳璟這個兒子。


    至於鳳璟這個兒子,或許從來就沒需要過他,他是死,是活,完全影響不到他一分。連鳳冉和鳳嫣,好像也從來沒指望過他。有事,寧願給肖氏說,也不予告知他這個父親。


    父母如此,妻子如此,子女如此…。鳳騰經常迷茫,他活著到底是為了什麽呢?明明是一家人,可他卻像是個局外人,看似很緊要,實則無關緊要。


    他們不是非他不可,同樣的,他自己感覺離開他們,也完全沒什麽。


    直到鳳祺長大,直到他開始懂得爭取,本能的貪妄…。讓他成為了鳳祺頭上的一片天,成為他這一生最關鍵的存在。


    他若認,鳳祺就會成為鳳家一員,從此富貴榮華,一切都扶搖直上。反之,若是他否,選擇無視,那麽,鳳祺為了一個身份,或許就要爭取一輩子。


    鳳祺需要他這個父親,極致的需要,比鳳家任何人都需要!


    那種被需要的感覺挺好,為了這樣一種感覺,鳳騰生出了控製鳳璟之念。因為在鳳家,能為鳳祺保駕護航的除了鳳璟再無其他人…。


    看著沉睡的鳳騰,還有他坦誠的那些話。鳳璟眸色沉沉,原來,做一個不讓父親操心的兒子,也是一種錯!


    鳳騰為難他的理由竟是如此,對此,鳳騰無話可說!


    「璟…。璟兒…。」


    轉眸,看著滿臉忐忑,局促不安的肖氏,鳳璟無意識扯了扯嘴角,瞬息又消散無蹤。


    淡淡開口,「是你給他吃了相剋的食物,他才會病倒的!」不是責怪,不是問罪,完全的陳述。


    肖氏眼圈瞬時紅了,焦灼,不安,巴巴看著鳳璟,急聲道,「我不知道那兩樣東西不能一起吃,我不是有心的…」她隻是想表現一下體貼,關懷,怎知…


    肖氏眼淚掉下,伺候他這麽些年都沒事兒。偏偏在這最緊要的關頭,她最為需要他的時候,他倒下了。肖氏是慌亂大於心痛呀!


    對於肖氏的話,鳳璟不予多言,隻是靜靜的看著她。


    肖氏揪著帕子,惴惴不安,「我…我可以繼續留在鳳家嗎?留下來照顧你父親…。」


    肖家那邊,她是死都不願迴去了。而鳳璟那裏,因為她意圖用謊言脅迫鳳璟聽話,現在鳳璟必然是惱了他了,再加上那個揮刀舞劍,牙尖嘴利的藺芊墨。肖氏再憨也知道,跟著鳳璟迴去,必然沒什麽好日子過。所以,她必須留在鳳家,這是她唯一浮木。


    「璟兒,我…。」


    「孫姨娘!」鳳璟開口,阻斷肖氏那為了安穩而道歉的話。


    孫姨娘上前,微微俯身,「侯爺!」


    「這裏你照應著!」


    「是!」


    「鳳青!」


    「屬下在!」


    「你留下。」


    「是!」


    簡短的交代結束,鳳璟大步離開。


    「鳳…鳳侯爺…。」虛弱的聲音傳入耳中。


    鳳璟腳步微頓,看著坐在軟椅上由小廝抬著,麵色青白,虛弱的鳳祺,神色淡淡。


    吳氏(鳳祺之妻),站在鳳祺一側,頭埋入胸口,完全不敢抬頭直視鳳璟。


    陳氏(鳳祺之母)俯身,見禮,「奴婢見過侯爺!」


    鳳璟看著他們沒說話,視線在吳氏身上微頓,而後掠過,移開!


    「父親,他怎麽樣?可還好嗎?」鳳祺直直看著鳳璟,試圖從鳳璟臉上看看出些什麽。不過,結果他失望了。完全的平淡無波,什麽都窺探不到。


    「佑他長命百歲吧!」鳳璟說完,抬腳離開。


    看著鳳璟的背影,鳳祺嘴巴抿成一條直線。


    生母現在連姨娘都不是,他連鳳家庶子都稱不上。族譜上連個名字都沒有。可鳳騰卻倒下了,這樣讓他在鳳家如何自處!


    他留下,奴不是奴,主不是主,身份尷尬而難堪。就算是離開,也會成為笑話。鳳家不被承認的外室賤種,被冠上這名,他京城難以立足。


    特別,他身體這等情況,做什麽都是力不從心。連離開都變得不可能。


    鳳祺心口發悶,再次懷疑,甚至確信,鳳騰會突然病倒,根本就是鳳璟有意為之,為的就是給他來一個釜底抽薪,讓若的一個進退兩難的境地。


    侯府


    鳳騰病倒,明麵之上,傍晚時分,低調前往,藺芊墨去了一趟鳳家,冠名探望,盡兒媳本分,稍做停留,即離開。


    對於府內的情況,鳳璟的安排,稍有不解釋,「你讓孫姨娘看著母親大人,這靠譜嗎?」


    鳳璟撚著手裏一白色棋子,隨著藺芊墨的話,落於棋盤之上,看著她,輕緩道,「有關孫姨娘的過往,為夫可曾跟你講過?」


    藺芊墨搖頭。


    鳳璟聽了,輕緩道,「孫姨娘,吾奶娘之女,因夫婿早逝,膝下也就她一個女兒…。」


    鳳璟話未說完,藺芊墨疑惑道,「孫姨娘比你大了不止一歲吧!你出生的時候,奶娘早就沒奶了吧!」


    「她曾經懷有一子,後來夭折了。我在其後降生!」剛好趕上趟,奶水正旺時。


    「哦,原來是這樣。你繼續說!」


    鳳璟抿了一口茶水,道,「奶娘性情秉直,忠厚,深得祖母信任。孫姨娘性情隨母,卻又比奶娘多了一份剛烈。十多年來母女兩個相依為命,孫姨娘聽話,孝順,奶娘親厚,仁愛。母女二人情分非常。」


    藺芊墨聽著,不覺接一句,「可是…。」一般好的說過之後,都會來個大轉折。繼而才有那句,人生一世,自來多波折一說呀!


    鳳璟淡淡一笑,抬手在藺芊墨嬌俏的鼻子上颳了一下,道,「可是,卻在孫姨娘的親事上,彼此傷了心。奶娘想把孫姨娘許給一百姓人家,身有衣,食有飯,人穩重,忠厚就好。奈何,孫姨娘那時已心許一江湖俠士!」


    「江湖俠士呀!」藺芊墨嘆,「在少女的心裏,那是英雄的代稱。」


    「嗯!那人當時在孫姨娘心裏,應該就是英雄吧!隻是奶娘卻是不同意。」


    「然後呢?」


    「孫姨娘卻是心堅意定,不顧奶娘的反對,跟那江湖人走了!」


    這個時候應該帶些嘆息,可鳳璟卻是完全的平板,連個抑揚頓挫都沒有。唉…


    「然後呢?」


    「然後,奶娘自然的傷了心,孫姨娘不見蹤跡,尋覓無蹤,奶娘扛了兩年病倒了,直到過世之前也未等到孫姨娘。隻是臨終時,求得祖母一個恩典,幫她繼續尋找,若是找到人,告訴孫姨娘,她很想她,她病逝是身體出了問題,跟她無關,要她好好過日子…。」


    唉,「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呀!」


    鳳璟聽了,卻是不以為然,因為不是所有的父母都如奶娘這般。


    「一年之後,祖父派出去的人還未傳來消息,孫姨娘卻是自己迴來了。帶著一身的血色…。」


    「受傷了?」


    「不,她把那個男人殺了,身上的血都是那人的。」鳳璟依舊平淡道。


    藺芊墨聞言,眉心心頭一跳,「為什麽殺他?由愛生恨?」


    「嗯,那人曾說,他孑身一人,自來自去。可後來方知,他已有妻妾兒女。那人還曾對天發誓,一生隻有她一個,若有違背天打雷劈,不得好死!遺憾那幾天沒下雨,他沒被劈死,不過,也是不得好死了。」


    藺芊墨點頭,「確實該死!」


    「孫姨娘在知曉被騙之後,隻恨自己瞎了眼,傷心之餘,氣恨之下卻沒想過殺了他。當時她預備離開,但那個男人卻是不準,出手將她囚禁,其後的兩年,孫姨娘傷痕累累,孩子也命喪那正妻之手。」


    果然,生命多波折。


    「那人真是死有餘辜,死不足惜!」


    「所以,由孫姨娘一事。我亦知曉,男人就要一言九鼎,不蒙不騙,既承諾了就要做到。枕邊人,忽悠不得,她若想殺了你,那距離太近,防不勝防!」鳳璟很有感悟道。


    藺芊墨看了鳳璟一眼,沒說話!


    失去了母親,連最後一麵都沒見到,自己還身心受創,不恨才奇怪。


    「孫姨娘在其母的墓前守了三年,之後,對祖母說要遁入空門。祖母感有負奶娘所託,繼以奶娘之名對其多番勸慰。最終讓她頂著鳳騰妾室的名頭,為鳳騰調理身體,就此安定下來,給她一個遮風避雨處。」


    鳳璟說完這些,給出結論,「孫姨娘性情剛烈,亦有韌性,忍性,她被囚禁那兩年多,隱而不發,最後一擊奪去那人性命,並順利逃脫,安然迴到鳳家,這靠的並不是運氣。有她在肖氏身邊,很合適!」


    「可是她的話,母親大人會聽嗎?」


    鳳璟聽了,清淡道,「事不關己時,鳳大奶奶不懼任何事,敢鬧,敢撲騰,敢顯擺。但在陵城待了一年之後,現在對於威脅到自身安危,安逸之事,她已變的膽小至極。鳳騰因她而病倒,這一致命點兒,足以讓她對孫姨娘言聽計從。」


    特別現在肖氏已沒了退路,肖家她肯定打死不願再迴,而侯府,她也已把路走絕了,現在唯一的容身之處隻剩下鳳家。


    她想過的安穩,隻能聽命於人。


    另,鳳騰是因肖氏而病倒,這在肖氏的心裏,那是隻有孫姨娘和鳳璟知道的秘密。在此前提之下,肖氏會聽孫姨娘的。不過,肖氏就算以後安生了,可…。


    「那鳳祺呢?現在父親大人躺下,他這心裏怕是很不得安穩吧!」


    鳳璟放鬆身體,靠在軟椅上,清清淡淡道,「憑著他的身體狀況,他不會選擇離開。而留在鳳家,想站穩,站的名正言順。夫人以為,他會做些什麽呢?」


    「你自然是指望不上了,國公爺和老夫人不在府也指望不上。這麽一來的話…。」藺芊墨若有所思道,「會向二房,三房的人靠攏嗎?」


    鳳璟勾了勾嘴角,沒說話。


    藺芊墨明了。二房和三房的人會為了鳳祺,來對抗鳳璟嗎?機率很小。不過,凡事無絕對,萬一鳳祺手中有什麽誘人的籌碼呢?那麽,看他亮出來也不錯。


    反之,若是二房三房的人,堅決不幫。那,鳳祺不小心一個扭曲,二房,三房的人可就被他恨上了。到時,鳳璟什麽都不用做,二房,三房的人都難忍鳳祺存在於鳳家了。


    其實,最為幹脆的辦法,就是直接把人給打發了。不過,這樣看似幹脆。其實,這於鳳璟卻並不是好事兒。


    大房全部沒人了,那麽,二房和三房就極有可能會相親相愛了!


    鳳家之內,還是三足鼎立比較好。相互看著,相互防備著,懷疑著。


    更重要的是,鳳祺就算是外室所處,那跟鳳璟也是同一血脈,鳳璟若是出手把人攆了。未來某一日,或許就會被人揪出,給鳳璟按上一個不顧血脈之情,對他不依不饒的。


    現在,鳳祺,其妻,其母,住在鳳家。鳳璟什麽都不做,光是那些各色的眼光,恐怕都夠他們喝一壺的。


    其實,當初鳳祺若是不選擇進入鳳家,那麽,憑著鳳騰給他們的那些財富,做一個富貴公子是閑閑有餘。


    隻可惜,各人想法不同。也許是鳳騰一直不提讓他進入鳳家,讓他很是不甘心。也或許是,鳳家的門頭格外耀眼,閃亮的讓人不由心動吧!


    「主子!」


    鳳和走進來,鳳璟抬眸,「何事?」


    「三皇子赫連玨傳來信函,說,五皇子赫連玨在皇陵失蹤了!」


    鳳和話出,藺芊墨眉心一跳。鳳璟靜默,片刻,神色莫測,「太子最近氣勢,確實盛了些。」說完,幾不可聞,呢喃一句,「要一箭雙鵰嗎?」


    話說的有些牛頭不對馬尾!


    不過,幾天之後,藺芊墨恍然明白了,鳳璟那句話的意思。


    「你說,魏剛殺了五皇子?」藺芊墨看著鳳竹,神色不定道。


    「是!五皇子因惦念皇上,就喬裝打扮去邊關尋覓魏剛,想打探一下皇上的近況,也想讓他給自己的母妃捎個好兒。奈何,魏將軍卻錯把五皇子當成了刺客,動手給取了五皇子性命!」


    藺芊墨聽了,輕喃,「這下好了,魏剛,這個太子最得力的臂膀怕是要廢了。」


    無論什麽原因,殺死皇子,都無法輕易的一筆帶過。就連太子也難摘清,定會被議,說是要排除異己,魏剛才會將錯就錯。


    「這麽一來,魏剛再領兵為首,怕已是不合適了吧!」


    「是!九皇爺已提議,讓二皇子前往西域,昭和鎮守。」


    這提議倒是無可非議。二皇子曾親征那兩國,對其形勢很清楚。隻是,怕是太子很不高興吧!


    二皇子若是去了,兩國的兵權落入誰手就很難說了。更讓人擔心的是,赫連冥那個看似不著調,實則很有城府的一個人。說不定去了那裏,把兩國收復之後,不但兵權不交,說不定,還索性自封為王,對上太子了!


    昭和,西域不統一,赫連瑉手裏的權利就難歸一。


    分解你的權利,斬掉你的臂膀。看來,赫連瑉想登基為帝,很是艱難呀!


    現在隨著赫連昌身體越發虛弱,局勢也越發的冷峻了。奪嫡之爭,要進入白熱化了!


    太子府


    赫連瑉心中氣悶難抑,氣急敗壞,咬牙切齒,「那些混帳,是把本宮當傻子嗎?」


    皇陵那種地方,是能輕易就潛逃走掉的嗎?縱然是五皇子,想離開,也除非有飛天遁地的本事,否者想無聲離開,根本不可能。


    可五皇子出事兒的消息卻等到事發後,才傳到他的手裏,由此可見,必然是有人幫著五皇子,不,或者是算計他,用五皇子的死,來打壓他這個太子。


    還有,既然是被當成了刺客,為何偏偏是死在了魏剛的手裏?這種巧合,未免太可笑。分明是針對有意為之。


    是誰,這個局到底是誰謀劃的?是鳳璟?是九爺?還是其他某位皇子?


    赫連逸無法確定,因為這些人都有可能,所以,他看這些人均是可疑…


    在太子心情糟亂,極壞的關頭。藍家那些人,卻是撲騰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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