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家宅子正堂。


    柳紫印稍稍地看了一下擺件陳設,這才知道徐嬌娘在柳家為什麽有這等發言權。


    什麽是下嫁?她這就是。


    雖說這徐家算不上什麽真正的高門大戶,但放眼整個柳家村,也真是挑揀不出一戶來。


    “什麽?你這就要帶初吉迴去了?丫頭呀!今日的事,說到頭,不過是兩個孩子玩笑,你可別當真。”


    “外祖母說得這是什麽話?我又不是初吉叫來的。真是娘叫我來接他迴去,才趕上倆孩子‘鬧著玩’。”


    瞧著徐家老太太還有難色,她指了指大門外。


    “我娘出嫁的時候,外祖母應當是見過我三叔的。我娘就是怕我一個丫頭不穩妥,才叫我三叔跟著一塊來。”


    “柳家老三?”


    “嗯。”


    “不是分家了麽?”


    “嗐!都說打斷骨頭連著筋,一筆寫不出兩個柳字來,不就是這個理兒麽?”


    “丫頭說的是。老頭子,你怎麽說?”


    老太太顯然是怕她迴去“嚼舌根”,將這太極打到丈夫一邊,希望他能幫著周全一下。


    柳紫印見徐老爺子遲遲不發一語,隻是有一口沒一口地喝著茶,想著要是不拿出點可靠的說法,徐家是不會輕易放人了。


    “對了,剛才倆孩子這麽一鬧。我差點忘了,還有這個。”


    說著,柳紫印雙手捧著十兩銀子恭敬地放在二老中間的小桌上。


    “丫頭,這是……”


    “外祖母,這是娘說要孝敬您和我外祖父的。娘說了,雖然二老看重的是她這個閨女,但做閨女的也不能忘了二老的養育之恩。”


    “這……”


    徐老太太眼中閃過一絲光暈,仿佛不全是因為見到銀子的驚喜。


    徐老爺子見老伴如此,輕咳一聲。


    “丫頭這錢還是拿迴去吧!你爹娘苦哈哈地種地一共也攢不了多少。”


    “外祖母這話是見外,就算沒有我娘,我做外孫女的,孝敬您和我外祖父,也是應該的。”


    至此,柳紫印方點明,這錢是她出的。


    “聽說你三個妹妹的親事,都是你給做得主?”


    “娘又高抬我,我一個姑娘家,還不就是看著哪戶人家妥帖,就給妹妹們留意了。”


    “好好好,嬌娘這是上輩子積了陰德,才有了你這麽個好閨女。”


    柳紫印沒想到,她和老太太話說一半,徐老爺子居然讚她一句。


    二老看她,都是滿滿的喜歡。


    瞧著寒暄也差不多了,她要是再不走,恐又要攬債上身。


    “那,我這就帶初吉迴去了,天黑之前得到家,我三叔還傷著腿。”


    “你三叔傷了腿?那不如,今日就歇下吧?莊上又郎中,給你三叔看看。”


    “不了,我車上還有行醫的好友,他說要與我們一道迴村子。初吉,還不跟外祖父母拜別?”


    “初吉拜別外祖父、外祖母。”


    初吉規規矩矩地拜了兩拜,二人便出去了。


    二人走後,徐老爺子看了看老伴。


    “有話就說,你這麽瞧我做什麽?”


    “多好的孩子!要不是傷了腦袋能落咱閨女家?老遠就聽見蘭花嚷嚷人家丫頭是撿來的,那口無遮攔的毛病,得收收。”


    “還少說她了?也得改得了。”


    “那就想法子治治她,咱可就鐵生一個孫子,你想讓孫子也給她帶的這麽沒見識?”


    “行!我記住了。”


    說到底,徐家就這麽一個孫子,想不寶貝也難。


    徐老太太握住十兩的銀錠子,手緊了緊,瞧見門外蘭花經過,不由得喊她進門。


    ————


    馬車內,胡天曉和初吉小眼瞪大眼。


    “初吉,不可沒禮貌。”


    “紫印姐,這位先生又是誰?”


    “他是姐姐的大夫朋友。三叔腿傷了,求他給三叔治腿。”


    “鎮上都沒大夫了麽?”


    初吉本來打算積口德的:還以為終於認識個不是廢物的,難保不是又一個借著一技之長接近我娘的。哎,這娘親,真不叫人省心。人家說是大夫就相信,以後該不會被人賣了,還幫著數銀子吧?


    “別提那大夫,提起來就生氣。”


    “咋滴?他欺負你?”


    一聽柳紫印說生氣,初吉一下子竄起身,緊張地看了看她。


    “欺負我?他敢!他欺負三叔,覺得我們出不起診金。”


    “所以…你該不會是拿錢砸他了吧?”


    “……”


    柳紫印不說話,迴憶一下濟世堂那幕,了解她如初吉。


    好像真是怎麽迴事!用錢砸人是浪費了點,但還挺解氣的!


    從初吉隨著柳紫印上車,胡天曉就一語不發。


    他默默地看著初吉,心下琢磨半天:這孩子,生得真好看,還挺眼熟的,像誰呢……


    “老頭子咋沒跟著你?”


    “你還想他了?”


    “鬼才想他,隻是見他沒跟著你,有點不習慣。”


    “他鬧脾氣,離咱家出走了。”


    “太好了!”


    初吉一聽說沒人跟他搶娘親,美得那叫一個不加掩飾。


    而此時,胡天曉也意會了二人的話。


    他驚悟:對呀!這孩子怎麽長得那麽像雲冥?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該不會是當今武帝的私生子吧?不對!這孩子眉眼間還有點像……


    胡天曉思及至此,目光在劃過柳紫印身上之後,又轉了迴去。


    一個天大的“秘密”在他腦海裏爆開。


    “喂!大夫!喂!”


    “啊?”


    胡天曉再迴神,是被小家夥連戳帶叫喚迴神智的。


    “你老盯著我…我姐看啥?”


    “沒…就是覺得柳姑娘像一個熟人。”


    “嘖嘖,姐,每一個和你搭話的男人是不是都這麽說?”


    “……”


    柳紫印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接話,論起她認識的幾個小夥伴兒來說,胡小哥哥算是一頂一脾氣好的。


    她要是應承,不厚道。不應承,又怕初吉不甘休。


    正在這時,柳大力救了她一命。


    “紫印丫頭,到家了!”


    “哎!三叔!”


    說著,她就率先下車,而後抱下初吉。


    “胡大夫,你先進去歇歇?”


    “還是先去給柳先生看腿再迴來叨擾。”


    “那行。”


    “姐,你咋又領人迴…唔……”


    “嗬嗬,三叔,你快帶胡大夫去你家吧!”


    初吉又想出言不敬,柳紫印利索地捂住他的嘴,一路拖行進院,還順便目送馬車離開。


    她一迴身,就瞧見徐嬌娘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


    “誰叫你把初吉領迴來的?”


    這是,興師問罪?行啊徐氏,能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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