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春遲遲不說話,若有所思地望著窗外,好像韓冬說的話她根本沒往心裏去。其實楊春是喜歡看韓冬著急發誓的樣子,那種被人真誠以待的感覺讓她很受用。可是楊春不能讓韓冬發現她的小心思。


    上輩子曾經有過很多男人跪在楊春的腳邊,匍匐發誓願做她一輩子的奴隸。楊春從不會垂頭看他們一眼,她不需要臣服的愛,更不需要一個奴隸躺在枕畔。


    愛是勢均力敵的較量,愛是驚心動魄的征服!


    “我擔心我媽做得太過份……不過請你相信,她骨子裏不是一個蠻不講理的人。喂,楊春,你在聽我說話?”


    韓冬伸手在楊春的眼前晃了晃。楊春迴過神,觸上韓冬的雙眸,輕笑一下點點頭。


    “相信,不過我確實沒收到你的信,也請你相信。”


    “都不重要了。”


    韓冬如釋重負地笑。


    “今天看到你們都挺好,我放心了。我隻有兩天假,今晚趕火車迴上海,明天給我媽過完生日就飛迴北京。我先把這個禦膳方抄好,到時候留給你。”


    韓冬又專注於手上的黃卷。楊春本想說不要韓家的禦膳方,可是轉念一想,既然韓冬要給不要白不要,說不定哪天可以用這個禦膳方開一家養生食府。


    晚飯很豐盛,楊桃還拿出了紹興花雕酒要給韓冬助興。韓冬說飲酒違反軍紀,楊桃正要把花雕酒收起來,楊春搶過酒壇打算和大姐喝幾杯。


    這可把楊桃嚇壞了,她怎麽能允許未成年的妹妹喝酒,在韓冬麵前有失儀態呢!和楊春爭奪了幾個迴合,總算把酒壇子抱在了自己的懷裏。


    楊春今天特別想喝酒,上輩子什麽樣的美酒都嚐過了,今天就想嚐嚐土味十足的花雕。


    “春兒,別胡鬧。韓冬會笑話你的!你多吃點菜,吃完飯咱倆一起送韓冬去車站。”


    “大姐,我才不怕別人笑話呢!”


    楊春嘟了嘟嘴,萬分地不甘心。不過想想大姐說的也沒錯,自己如今的身份還是十三歲的初一學生,喝酒確實不太合適。


    “讓她少喝一點,花雕酒可以暖胃。”


    “不行!”


    楊桃堅決地抱著花雕酒壇子重新藏到廚房的暗格裏。


    “大姐對你挺嚴厲的。”


    韓冬笑著望向楊春,替楊春說情要酒喝,就是不想讓楊春懷疑他會笑話她。如果楊桃不說,韓冬都不會意識到楊春不適宜喝酒。在韓冬的意識裏,不論楊春做什麽都是明智正確的。


    “我大姐才不嚴厲呢,她是這個世界上最善良的人。我這輩子一定要對我大姐好,我要讓她成為全世界最幸福的人。”


    “嗯,大姐人特別好,一定會幸福的。”


    “哼,如果你介紹的那個劉俊山連長要是不靠譜,看我怎麽報複你!”


    楊春突然站起來敲了一下韓冬麵前的飯碗,露出母老虎一樣兇狠的表情。


    韓冬微怔,然後忍不住哈哈笑了起來。原來楊春在這等著他的話呢!


    韓冬頓時明白了,他現在可是身係著楊桃的終身幸福。楊春這是在報複他當初冒認楊桃的娃娃親,給他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你放心,劉連長一定靠譜。我看過他的檔案,又正又紅前途無量。”


    韓冬笑得一雙銀星似的眼睛閃閃放光。


    “記住你今天的話。”


    楊春滿意地重新坐好。這時楊桃迴來,楊春和韓冬不約而同地捧起飯碗扒飯。楊桃看一眼韓冬,再看一眼妹妹楊春,覺得兩個人像在比賽吃飯似的特別奇怪。


    韓冬抄完《禦膳方》把筆記本遞給楊春,小心地把那卷隨時會灰飛煙滅的黃卷,包進隨身帶的白毛巾裏,向楊桃和楊春告辭。


    楊桃非要送韓冬去車站,韓冬怎麽推辭楊桃也不答應。楊春拍了拍自行車,那意思一輛自行車怎麽能坐得下三個人。


    已經晚上十點半了,楊春可不想送韓冬去車站。不過楊春知道大姐如此熱情,也是因為感激韓冬。楊桃出車禍在上海看病時,沒少麻煩韓冬。


    楊桃不會騎自行車,可是如果讓妹妹楊春一個人去送韓冬,又擔心楊春迴來時,一個人在路上會不安全。


    “要不咱們走著去吧。”


    楊桃望著自行車後座左右為難。


    “真不用你們送了,時間很晚了,你們早點休息吧。”


    “不行,一定要送的……”


    “你們別爭了。韓冬騎車,大姐坐後座,我坐前頭橫梁。”


    楊春果斷地打斷韓冬和楊桃說話,把自行車車把往韓冬手裏一丟。韓冬急忙接過自行車,尷尬地笑著。韓冬不是沒想過這個方案,但是他擔心楊春會誤會他別有用心。


    “還愣著幹什麽?一會火車誤點了可別賴我!”


    楊春拍了拍自行車後座,示意大姐楊桃坐上去,又大大方方地鑽進韓冬的臂彎裏,輕盈地跳上車梁讓韓冬趕緊出發。


    火車站在小鎮邊緣的偏僻位置,路上要經過一大片油菜地。此時油菜花已經結籽,隻有零星散布在田間晚開的幾支黃花,在夜色裏招搖。


    空氣中浮動著油菜花獨有的纏綿氣息,一彎殘月疲倦地掩進雲中,隻露出一角清亮的影子。地上的影子斜斜地投向路邊的田野,長長的影子像一個變形的怪物,讓人難以描畫。


    楊春歪頭望著田埂上她和韓冬、楊桃忽高忽低的影子,心裏亂怦怦的。


    韓冬身上太陽和茉莉香皂混合的味道,總在不經意間衝擊著她的鼻孔,她喜歡這種幹淨親切的味道。一路上楊春都陶醉在韓冬身上迷人的味道裏。


    此時油菜花的纏綿清香撲麵而來,楊春忍不住連著打了兩個噴嚏。楊春打噴嚏時身體不由自主地撞向韓冬的胸口。韓冬急忙穩住自行車把,一手扶住楊春的手臂,臂彎剛好箍住楊春的側腰。


    楊春受驚地縮起身子重新伏在前梁上,手臂上裸露的肌膚如針刺如電擊一般,酥麻的感覺立刻湧向全身,胸口裏像揣著一隻想要躍出的小兔惴惴難安。


    韓冬感覺到了楊春簌簌的身體,臂彎更加擁緊了她。


    “拿開手。”


    楊春不得不出語提醒韓冬,聲音帶著不悅。韓冬急忙收迴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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