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隨著又一道夾雜著龍吟和鶴唳之聲的刺耳破空聲,藏劍訣所化的金色劍影,幾乎是在眨眼間便已經將它與蘇蟬之間的距離縮短至十丈。


    “砰!……”


    可正當觀戰眾人一臉欣喜地以為,許太平這一劍,即將一劍將蘇蟬身軀連同神魂魔種一同擊碎時,一道突如其來的碰撞聲,讓眾人臉上的喜悅神色驟然消散。


    眾人仔細看去,這才發現竟是蘇蟬的那柄饕餮,擋在了那道金色劍影前方。


    但叫眾人感到無比困惑的是,方才施展全力都擋不下這一劍的蘇蟬,為何此刻隻靠一柄饕餮,便能夠擋下了。


    不過很快,隨著又一道刺耳的劍鳴聲響起,眾人心頭的疑惑驟然解開。


    隻見在那劍鳴聲中,一個由刺眼劍芒書寫出的“晷”字,陡然間在蘇蟬那魔神兵饕餮劍的劍尖放大。


    到最後,那個明亮如大日的晷字,就好似是一隻黑色大手般,擋在許太平那道金色劍影麵前。


    “砰!”


    還未等眾人搞清楚這究竟是怎麽迴事,就見許太平藏劍訣所化的那道金色劍影砰然碎裂開來。


    一時間,被炸散開來的金色劍氣,好似一片片金色的羽毛,漫天飛舞。


    就連鏽獅劍,也被劍影炸裂時的餘波震飛。


    看到這一幕,無論是一眾觀戰修士,還是身處戰場的許太平,皆是一臉愕然神色。


    在呆愣片刻後,虛弱的許太平,終於開口道:“解字破劍之法?”


    沒錯。


    剛剛蘇蟬用來破他藏劍訣的,正是與他師出同門的解字破劍之法。


    這時,一眾修士也終於反應了過來。


    當即便有觀戰修士語氣很是難以置信道:


    “傳聞中,許太平與蘇蟬一樣,同樣師承呂道玄,沒想到……居然是真的!”


    就在這一片喧嘩之聲中,隻見手持饕餮劍,腳踩一片黑雲的蘇蟬,忽然語氣滿是戲謔之意地開口道:


    “老家夥沒告訴你嗎?當年他也曾傳授過我半式藏劍訣。”


    這話等於是將許太平和眾人的猜想,一錘定音。


    跟著,在一片嘩然聲中,蘇蟬又道:


    “你雖然很聰明,直到以瀕死之軀將我引至跟前,才施展出這一式藏劍訣,令我沒有躲閃之可能。”


    “但很可惜,從你在玉葫峰第一次鳴劍起,我便在嚐試以老頭子所授解字破劍之法,解你這一劍。”


    說到這裏,蘇蟬眼神之中帶著幾分得意地笑了笑道:“小師弟,你的劍,還是藏得不夠深。”


    “看似劍氣更加深厚,劍意更加純粹,劍勢更加恢弘,但事實與金鱗會時相比,根本就沒有任何精進。”


    蘇蟬這話,完全是殺人後的誅心之言。


    別說一眾觀戰修士。


    就連許太平自己,也都有些動搖了起來。


    他從未想過,自己藏在鞘中五十餘載的一劍,竟是與當年在金鱗會時的一劍,沒有任何區別。


    正當許太平心神動搖之際,蘇蟬忽然語氣冰冷道:“原本在這一劍之前,我對你還有些許期待,但現在看來,不過如此。”


    在說完這話後,一股濃重的殺意自蘇蟬身上擴散開來。


    “這場問劍,結束了。”


    說著,就見手持饕餮劍的蘇蟬,身形陡然與腳下黑劍相融,然後“轟”的一聲,化作了一道好似極光一般的劍光,一點點將結界內的那方天地完全覆蓋。


    從結界外圍看去,就好似是那片天地,正在一點點地被塗黑了一般,連一絲光亮也看不見。


    “錚!”


    就在許太平所在的位置,也即將被那劍光塗黑時,方才被震飛的鏽獅劍,忽然拚盡全部靈力飛迴。


    “唰!”


    鏽獅一劍斬斷了貫穿許太平的那柄黑劍。


    許太平的身軀,隨之向下墜落而去。


    但很快,鏽獅化作一道青光,一把將許太平托住。


    “噌!”


    而一直飛旋在許太平身側的斷水刀,這時也在發出一聲震耳的刀鳴後,橫在了許太平的頭頂,並在一瞬間釋放出了藏在刀中的全部刀氣,讓那刀氣好似牆壁一般擋在了許太平的頭頂。


    恰在此時,蘇蟬劍光落下,重重撞擊在了斷水刀的刀氣上。


    “砰!”


    僅隻頃刻間,斷水刀的刀氣,就被那蘇蟬的劍光衝散了至少三成。


    最多片刻功夫,斷水刀也護不了許太平了。


    見此情形,一眾觀戰修士的心,再一次提到了嗓子眼上。


    隻不過相比之前,這次更加絕望。


    楚天成嚐試著向一旁的張墨煙小聲問道:


    “太平師兄他還能再出一劍嗎?”


    張墨煙無奈一搖頭道:


    “若能再出一劍,太平大哥也不會等到瀕死之時,才將這一劍從鞘中請出。”


    牧雲這時也神色凝重地點了點頭道:


    “一次出劍後,若能立刻再次初見,那就不叫藏劍訣了……”


    而就在幾人說話間,靈鏡觀戰虛影之中,忽然傳來一聲巨響。


    眾人定睛看去。


    隻見那觀戰虛影之中,原本橫在許太平頭頂的刀氣,竟是連片刻也沒能支撐到,便被那蘇蟬的黑色劍光衝破。


    牧雲見狀無奈一搖頭道:


    “結束了。”


    不過他話音方才落下,就聽觀戰虛影之中,忽然響起了一道劍鳴之聲。


    然後就見到已然奄奄一息的許太平,竟是踩在一塊漂浮著的廢墟殘骸上,一手握刀橫在頭頂,一手提劍直刺麵前那漆黑的劍光。


    一道微弱的劍光,隨之從許太平手中鏽獅劍上擴散開來。


    眾人全然不曾料想到。


    已經到了如此田地,許太平也依舊不曾放棄向蘇蟬出劍。


    雖然許太平這份毅力,叫人欽佩,但他那如螢燭之光般的一劍,哪裏能抵擋住此刻的蘇蟬那一劍?


    “砰!”


    震耳的碰撞聲中,許太平的身形,好似一條筆直細線一般重重砸落向下方的一塊廢墟殘骸。


    “砰、砰!”


    一連砸碎兩塊廢墟殘骸之後,許太平的身形這才定住。


    見狀,劍坪四周的看台,死一般的寂靜。


    顯然,大多數修士都如牧雲那般,覺得這場問劍已經結束了。


    但就在這一片死寂中,站在青玄宗那方看台上那大梁國曾經的小公主梁燭,忽然很是不甘心地大喊了一聲道:


    “小師叔,那日玄荒塔中,你破開天門那一劍呢?”


    “小師叔!”


    這一聲打破了看台的死寂,也讓看台上的一眾修士,迴想起了當年在玄荒塔內,許太平一劍開天門的壯舉。


    於是縱使知道沒有希望,不少修士也開始和那梁燭一樣,大聲地朝那結界唿喊了起來——


    “太平道長,天門可破,蘇蟬怎不能低?再出一劍吧,太平道長!”


    “太平道長,再出一劍!”


    此時正十分艱難地從廢墟上爬起的許太平,氣血真元幾乎全部枯竭的他,連五感都快要喪失了,哪還能注意到外界的喊話聲?


    但就在這時,他手腕上那隻從聽風樓得來的玉鐲,忽然亮起,並將一道極為溫暖的力量送入他體內。


    隨之而來的,許太平耳中的嗡鳴聲逐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外界的喊話聲。


    一開始時,他隻是詫異為何玉鐲會亮起。


    但隨著結界外傳來的喊話聲中,那一聲聲“出劍”不停在他耳中炸響。


    他就好似是觸碰到了什麽一般,一動不動,怔怔的站立在原地,口中喃喃道:


    “我還能……出劍?”


    “可是我的劍……已經出鞘……哪還有劍?”


    但隨著又一聲“小師叔出劍吧”在他腦海之中炸響。


    許太平好似迴想起來了什麽一般,忽然瞳孔猛地擴大,然後才道:


    “原來如此!”


    “我的確……還藏了一劍!”


    “這……這一劍就藏在……”


    “藏在他們眼中。”


    “藏在當日登頂玄荒塔時,每一位看到過我劍開天門的修士眼中!”


    藏劍訣,藏劍固然重要,但尋劍亦然。


    因為若是連你自身,都尋不到所藏之劍在何處,你又如何拔出那柄劍?


    旋即,就聽許太平朗聲道:


    “承蒙諸君不棄,今日我許太平,便以這聲劍鳴,且報諸君,藏劍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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