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我抱著小提琴走迴來,坐到了他身旁的木箱上。

    “怎麽?改變主意了?”他仍掉的煙蒂,醒目地飄在積水上,熄滅了。

    “太黑了,我一個人不敢迴家。”我無奈的聳了聳肩。

    “好說,送你這麽可愛的女孩迴家我願意得很!”

    “……你怎麽一個人在這種地方?”我托著臉問。

    “那你呢?你又為什麽一個人在這?”說著他拿出煙盒抽出了一支煙叼在嘴上,又抽出一支遞給了我。

    我不會抽,急忙搖搖頭。

    他有些掃興的把那支煙夾到了耳後。我注意到那煙的牌子,和哥以前抽的一樣,是seven stars。

    “你是初中生嗎?”他倚著牆,吐出了煙霧。

    “嗯。”我點了點頭。

    “有十四歲了嗎?”

    “當然有了!”我怕被他當成好欺負的小丫頭,便急忙追問他的年齡,“那你呢?”

    “十八。”十八?十八就這麽打架抽煙的!!看他一副心不在焉的,根本分辨不出他說這話到底有幾分真。

    我看著他側麵的眼睛,很在意他眼睛中的藍韻,但煙霧太濃,拿不準是否真看清了,於是便把手伸了過去,想確認一下。誰知他突然一轉頭,嚇得我趕快把手縮了迴來,心“撲通撲通”的跳個不停。

    他笑著又抓會我的手,放在了臉上。

    “你要摸我的臉嗎?沒想到這麽小就對帥哥感興趣!”

    我急忙抽迴手,不明白他為什麽那麽說。他見我有些生氣,反倒笑了笑,轉迴身子,雙手玩弄起手中的打火機。

    沉默了很長時間,我感覺自己壓抑的像一條被淹死的魚。於是,我終於忍不住問了出來:“你是混血兒吧?眼睛有點兒藍。”

    “看得出來嗎?哦!你就是為這個要摸我臉的?可能是吧……我也不知道。”

    “怎麽能不知道呢?”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你說話的口氣像我以前的一個朋友,其實也不算是什麽朋友啦。”我抱著雙膝笑了笑。

    他看出我一副陶醉的樣子,便打趣道:“是男孩?你喜歡他?”

    “沒有!才不是!”我似乎是越描越黑。

    “有什麽不好意思的,喜歡就是喜歡,你可真是不坦白。”

    “不是的,安成烈也許都不記得我了!”

    他突然驚異地看著我,看了很長時間,似乎有些心慌,可卻什麽也沒說,慢慢轉迴頭繼續抽他的煙。

    又恢複了沉默,他似乎還沒有送我迴家的打算,隻是總向巷口望去,像在等什麽人。

    突然,一陣摩拖車聲,幾縷渾濁不清的光線透過淡薄的煙霧,散到我和他身上。我眯著眼抬起頭,看到狹窄的巷口有一輛摩托車停了下來。然後一個戴安全帽的男人跳下了車,向我們走來。

    天突然下起了雨,幾滴雨滴在我的睫毛上。

    他從我身旁站起,看了我一眼,然後向前方的人走了過去。

    那個人摘掉了安全帽,我馬上就認出他是今天那個極像我哥,又高又瘦的人。不是像,而是太像了。金色的短發,耳朵上那些個耳環,胸前的帶鎖金鏈,都是我熟悉的東西,一樣都沒變。

    我突然有股想哭的衝動,感覺身體很輕,仿佛在飄。我慢慢從木箱上站起身來,向前走去。

    “……哥……?是你嗎?”

    黑暗中,他笑了一下。溫柔的笑依舊一樣。

    是的,依舊一樣……

    依舊……

    哥,直到現在我才知道你為什麽都不來找我,那是因為,你不想讓我卷進你和他的世界中,那是因為,你怕我被黑暗侵蝕。

    其實,我並不後悔,我並不後悔我所做的一切決定。哥,長久以來,我想告訴你,我一直和他在一起,一直都沉浸在幸福中。我以為隻要他在,我就能一直這麽幸福下去。

    然後。

    老去。

    然後。

    直至死去。

    然而你卻聽不見。

    “仙子,過來。”我一踏進門,爸就坐在沙發上叫我。說實話,這麽多年來,我仍舊無法對他抱以父親的感情,雖然我嚐試過。

    “……”我站在玄關不動。

    “快給我過來!”他大吼,媽怕他發火,趕緊幫我找個台階下:“快過來吧,你爸也是擔心你呀……”

    我一直都聽從爸媽的安排行事,可脾氣一上來,說不過去就決不過去,誰說什麽都不管用。

    “我打電話去小提琴訓練班,人家張老師說四點就下課了,現在都九點半了,這空擋你死到哪裏去了?”他咆哮起來。

    我壓住心裏的火,不發一語的脫掉鞋走上樓,看也不看他一眼。

    “你給我站住!敢不迴答我?你找死啊你!我供你養你!你有沒有良心呀?”他猛地從沙發上坐起來。根本不是我爸,卻假裝的挺像那麽一迴事,他就是這樣的人,自以為是的逼走了哥,總有一天把我也逼走他心裏就舒坦了!高興了!

    “別生氣,有話好好說……”媽媽急忙拉住他勸著。

    “好好說個屁!”他一把打開媽的手,指著我吼:“你是靠我養大的!別擺不清自己的位子!我連我親生兒子都不要了,還在乎你死活?”

    任憑他大吼大叫,我仍裝成什麽都沒聽見一樣迴到自己房間。

    我坐在書桌前,打開台燈。昏黃的燈光中,我看著鏡框裏和哥的合影,摸著小時侯幸福的我們。

    可惜,已經迴不去了。我們的曾經。

    凝重的夜,光線一絲一絲地被吞噬著。我和哥坐在冰涼冰涼的草地上。

    “哥,你這六年來,在外是怎麽過的?”終於見了麵,我難免有些興奮又激動。

    他摸了摸我的臉,他的手那麽涼,淡淡的說:“都過來了,還管那麽多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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