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之間,江月心重新化出四肢,用力要扯開那些胡亂纏繞的根脈。雖然不能使用靈息真氣,但是江月心本身便是長河,自身滔滔水流的自然之力卻已是足夠,足以扯開那些亂纏的根脈。


    被迅速往後扯去的周遊眼睛睜大了,眼瞅著江月心三下五除二扯開了根脈,露出了大部分的身體,他剛跟著鬆口氣,卻猛然聽見少年的聲音在自己身後略略抬高了,道:“北宮地陷,恨水長東!”


    周遊心中一驚,這兩句話暗合了修習一道中指位的言咒,再加上話中“北宮”“恨水”這些已經非常明確的指示詞,即便周遊隻是個剛入門的初學者,也能馬上判斷出,這兩句言咒,是在點明水人江月心的要害之處!


    少年這話,明明白白的,就是在給樹精的根脈指路,是給那些雜亂沒有頭緒的細根指明了方向,是要幫那些黑色的細根將水人江月心一擊致命啊!


    周遊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如果不是被建木的那些根脈綁的太緊,他一定要迴頭看看那少年,要抗清楚他現在是什麽表情?


    要知道,江月心和他可是曾經一同伴遊多年的摯交啊!


    周遊無法轉頭,也就無法去看那少年如今的表情,是決絕,還是殘忍?但是周遊眼睛直視向前,卻可以輕易的將江月心的表情收入眼底。


    水人剛剛扯開大部分的細根,剛剛在臉上浮現出一點點痛快的笑容,便聽見了他的阿玉的這一聲絕情的“指導”……江月心登時一僵,身子和表情都仿佛凝固了起來一樣——


    江月心無路如何都不能相信自己耳朵所聽到的。他無法相信,自己一心一意追著的,心心念念愛著的人,竟會給自己的敵人指路……而且還是指出了一條致命之路!


    特別是,江月心在千年之前就已經遭受過這樣的一次“背叛”,這一次,好不容易從地下“冰櫃”的冷藏中破土而出,水人還沒來得及跟那少年討迴當年被誤解被冤枉的委屈,卻又要再一次遭受這堪稱致命的打擊……


    江月心隻覺得他自己由內而外凍成了冰,而已經凍成冰坨的自己,又被那少年絕情的話語給擊個粉碎,不留一絲殘渣……


    傷心絕望之下,江月心竟忘了動作,忘記了反擊,忘記了躲避,隻一臉震驚的呆在了原地,眼中不知何時竟含了淚,沒去看那些突然找到頭緒重新兇狠起來的細根,卻直直望向有意無意將自己的臉隱在樹蔭之下的少年。


    “阿玉……”


    周遊隻來得及聽見江月心發出這一聲令人心酸的低語,就瞧見從那些糾纏成一團的細根之中,筆直衝出一支,仿佛是染了毒的利箭,嗖的釘進了江月心左側頸窩的鎖骨靠下的地方。


    奇怪的是,這一迴江月心並沒有馬上化迴水形避其鋒芒,而是一動不動地受了這一刺。


    如箭的細根狠狠刺穿了江月心的身體,登時鮮血飛濺而出,掉落一片虛無的地麵,仿佛在虛空之中驟然盛開了無數紅豔的花。


    “不——”周遊絕望叫道。他從來不知道,水形竟也是會流血的。也許,是因為這一擊正中水人的死穴?


    少年不耐煩地嘖了一聲,道:“不過是讓他定在人形別亂動,你至於叫的這樣撕心裂肺嗎?”


    建木的根脈將周遊拖到了廣袤的樹蔭之下,將他貼在粗壯的樹幹上,繞樹幾遭,仍舊將他捆的結結實實的。


    少年此時雖然也是脊背緊貼著樹幹而立,不過他和周遊刻意保持了一段距離,從周遊的角度,隻能看見他很少的一部分側臉。


    再加上濃重的樹蔭遮蔽,以及尚自騰挪的根脈們,周遊隻能勉強瞧見那少年雙手枕在腦後,似乎很輕鬆又極漫不經心地靠在樹幹上,之前那些猙獰地貫穿了他身體各處的根脈,不知是角度的原因,還是由於周遊所不知的其他的緣故,反正是俱皆不見了蹤跡。


    少年仿佛能感受到周遊的目光似的,微微側了下臉,看樣子是想要轉過臉去看周遊,卻不知為何,隻是稍稍一動,他又停止了動作,依舊將側臉向著周遊,悠悠道:“我隻是要取出檀列當生,不會對那水人怎麽樣的……水人也好,你也好,嗬,如今到了這種地方,還用得著我動手嗎?”


    周遊張開嘴,又閉上,想了想,還是忍不住,終於將心裏話脫口而出:“你……還是在意我們的,對不對?”


    少年短促地笑了下,卻沒有迴答周遊。反倒是藏在少年頭頂上方更深的樹蔭之內的樹精,格格格的轉過近似骷髏的腦袋,用黑洞洞的眼眶盯住了周遊,發出一陣刺耳的笑,那笑聲,簡直能將周遊的耳膜給撓碎。


    樹精一邊怪笑著,一邊說道:“你們這自作多情的毛病,什麽時候才能改?你們的阿玉已經說的夠明白了,在這個與世隔絕的異界,我們與神樹建木的融合馬上就能完成,完成之後,天地自然之氣盡皆為我所用,到時候,你和那水人是生是死,或者是怎麽個死法,那還不都是我一個念頭的事兒?你要是想活命,我勸你呀,現在就好好求求我,沒準兒我心情好了,就……”


    “你沒正事兒做了嗎?”少年冷冷打斷了樹精的吹牛,“檀列當生拿到了嗎?”


    樹精的豪邁發言生生被掐,他頗有些不快,不過少年說的也不錯,隻有把檀列當生處理掉,他們的融合才不會受到威脅。當下,樹精不再言語,枯瘦的手臂微微揚起,撚出手訣,喝聲:“出!”


    幾乎在樹精動作言語的同時,周遊聽見江月心一聲驚唿,他急忙往水人那邊看去,隻見那些剛才還纏成一團亂麻的根脈,不知何時又隻剩下了清清爽爽的一根,仿佛堅硬異常的鋼筋一般,筆直地杵在江月心左側鎖骨之下。


    江月心被這根脈刺著,仿佛被釘在了那裏一般,一動不能動,及至看見那條細絲般的黑色根脈,竟然又從中分出分叉來,打個彎,又衝著自己的右側腰眼刺來,水人仍然隻能是眼睜睜看著卻無從躲避,不由急的叫出了聲來。


    根脈才不會因為江月心的叫聲而停頓。被捆在樹上的周遊眼睜睜看著,根脈的分支,再一次狠絕地刺進了江月心右側的腰部,瞬間又是鮮血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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