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看,那丹鼎也不像是隨著地質運動自己跑到地底下去的。


    果然,阿玉點點頭,又從嘴裏蹦出一個“對”字。


    江月心有些不解,道:“這丹鼎已經破壞成這副樣子,怎麽看也是不能再用了,而且又是在這樣荒僻的雪山之巔,你有什麽必要非得把這破爐子埋起來呢?”


    水人想了想,又道:“難不成,你是要為了給爐子裏的人收屍?不至於吧,那位可是個魔頭啊!”


    “魔頭不是還帶著個人嗎?再說了,魔頭雖然狠毒,但是人家已經丟了命,讓我就眼睜睜看著他們曝屍荒野,我還真做不到……”阿玉搖搖頭,道,“不過,我我把這爐子埋起來,倒也不全是因為這個。”


    “難道你還有什麽正經原因?”江月心奇道。


    “那當然!這裏土地這樣硬,挖出個坑來得有多不容易!我總得有個充分理由才能幹啊!”阿玉道,“那魔頭聲名在外,當時江湖上無數人都在盯著,覬覦魔頭所掌握的秘術以及功法秘笈。若是被江湖上的人知道這魔頭已然殞命,鎖乾山已然無主,你覺得他們會怎麽做?”


    “人們自然會蜂擁而至,湧上這鎖乾山,去翻找那魔頭留下的所謂秘笈秘術,甚至還會發現你身上的秘密……是這樣吧?”江月心問道。


    “正是。”阿玉讚許地點點頭,道,“魔頭已經為害日久,絕不能讓魔頭的流毒再散出去了。”


    江月心搖頭表示不解:“按理說人們應該對帶來麻煩的魔頭恨之入骨,要把魔頭的一切都掃清才是……可是,魔頭不在了,人們卻又開始惦記著魔頭之所以成為魔頭的那些東西……這是好了瘡疤忘了疼嗎?”


    “這很好理解啊,”阿玉笑了笑,道,“人人都害怕魔頭,可是人人卻也都想成為魔頭。這就是人性。”


    江月心為了表示對人性的遺憾,又搖了搖頭。白義在旁看著好玩,也跟著晃晃腦袋。


    阿玉笑著拍拍白義的脖子,道:“對,不能考驗人性……雖然這丹鼎裏並沒有什麽有價值的東西,就連那魔頭的屍體也都燒成了灰,但以防萬一,我還是挖坑將那丹鼎埋了起來,而且還放了一把大火,將這鎖乾山上原有的,魔頭所留下的所有痕跡全都燒光了……”


    “是為了湮滅所有嗎?”


    半晌沒吭聲的小清,此時忽然冒出來這樣一句,語氣冰冷而嚴肅,完全不像是個孩子應該有的語氣。


    阿玉一愣,像是驟然之間,完全不知道該怎樣迴答這個小朋友似的,隻呆呆道:“嗯……是吧?”


    小清慢慢轉過臉來,看著阿玉道:“既然要湮滅所有的一切,為何偏要留下我呢?”


    阿玉隻覺得腦子嗡的一聲,小清在說什麽已經不重要了,單是那孩子的眼神,就足以令阿玉感覺自己要昏過去。


    自打見麵以來,小清似乎是頭一次如此認真又專注地看著阿玉,這雖然是阿玉一直想要的,可人家的目光真正向他投來以後,他竟有些招架不住的……


    心虛。


    “我……”阿玉囁喏著,竟然說不出一個字來。


    小清卻並不放過他,甚至往阿玉跟前踏近了一步,目光咄咄逼人:“你說呀!”


    阿玉竟膽怯的往後退了幾步。


    小清身量還沒長開,仍是小小的孩童模樣,看人的時候還得仰起臉來。可就是這樣的一個孩子,站在阿玉麵前,竟像是頭獅子一般,就連站在旁邊的江月心,都無端感受到了一股強大的壓迫感。


    不用阿玉說什麽,江月心已經能完全明白,小清身體裏的雲孤,覺醒了。


    這明明是阿玉所要達到的目的,可眼下真的實現了,阿玉竟如此的不安。就好像,他此時反而是個孩童,這個頑皮而任性的孩童剛剛發現自己做錯了事兒,而且還被他最畏懼的家長給抓了正著。


    “迴答我!”小清又往前踏近了一步,緊緊相逼。


    阿玉唿吸聲變得沉重而粗糲起來,仿佛唿吸對於他來說忽然變成了一件有些困難的事兒。他艱難地啟開嘴唇,道:“我……是的,我違背了你的意願,可是,可是……我實在是太想念你了!我忍不住,我熬不過這思念啊!”


    小清冷峻的眼神似乎緩和了一些,但說起話來,仍舊是痛心疾首的樣子:“你糊塗啊!難道你就沒得到一點兒教訓嗎?當年牧秋堂堂主是怎樣走上邪路以至於不可收拾的,難道你都忘記了?可你可是深受其害的人啊!”


    阿玉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隻深深地垂了腦袋,任憑小清訓斥。


    江月心瞧著著實心疼,自己的阿玉怎麽能聽這種數落,受這種窩囊氣呢?水人有心要出手教訓教訓指手畫腳的小清,可轉念一想,這個時候說話的並不是小清,而是藏在小清身體裏的那位故人啊!那故人偏偏又是阿玉所看重的,自己若是貿然出手,阿玉肯定不會領情,不僅不領情,肯定還會遷怒自己,所以江月心暫將自己抱不平的怒氣壓了壓,勉強換上一副笑臉,道:


    “那什麽,阿玉他也是一片赤誠之心,並沒有想那麽多,你就別再苛責他了,好不好?再說了,他將你喚迴,也隻是透過雲孤,雲孤是他從自然界裏一點點收集來的,根本不會傷及任何人……當年的事情阿玉跟我提起過一些,所以從我這旁觀者來看,他所做的,跟當年那魔頭所做的事情,完全是兩迴事。他不會傷害別人,也不會傷害你的。”


    “阿玉?”小清皺起了小小眉頭,困惑地看看江月心,又看看阿玉。江月心說了一大堆話為阿玉開脫,可小清似乎隻記住了這個陌生的名字。


    阿玉忙解釋道:“這是外號,是月心給我起的外號,暫時這麽叫的……”


    “哦……”小清頓了頓,又問,“那她提到的雲孤又是什麽?”


    看起來,那故人並非是修習一道的。


    阿玉想了想,盡量用那故人能聽懂的話解釋道:“雲孤可以說是……嗯,就像是兄長你在過世後,散落的靈魂碎片,我隻是想把這些碎片收集起來,就可以,就可以……”


    阿玉本來還想再說些什麽,可是他看見小清的目光忽然又現出那般冷厲的神情來,不由說話聲越來越小,以至於把後頭要辯解的話語,全都咽迴了肚子裏頭。


    “這有什麽不一樣的?”小清歎口氣道,“你這和牧秋堂堂主所做的,有什麽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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