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瞪眼是絕對找不出原因的。江月心也不囉嗦,直接上手,用手中那把冰刀,將屍體肚子裏的枝葉團子給挑了出來。隻是沒想到,那些草團藤蔓什麽的,都糾纏在一塊兒,要一下子挑出來,竟還有些難度。


    江月心皺皺眉。水人是最沒耐心幹這種事兒的,依他性子,快刀斬亂麻最是省事,但現在情況不同,江月心必須要抽絲剝繭,從這一團亂麻中,盡量發現蛛絲馬跡,求得真相。


    盡管心急,但手上一點兒不能急啊。江月心再不耐煩,也得耐下性子來,用冰刀一點一點將那些亂草雜藤的扯出來。水人這一清理才發現,這人肚子裏的亂草雜藤枯枝敗葉的,竟好似是枝葉相連的,挑起一團,底下牽腸扯肚的還跟著一串。


    然而,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水人本是個性急的,想到什麽就得立馬去做,再讓他耐性子,也是無法堅持太久。撕扯了幾下子,江月心便已經是不勝其煩。這樣下去,何時是個頭?


    水人心中不免焦躁,這樣想著,手底下動作便粗暴了許多,此時一刀下去,手未免重了幾分,竟將那人的屍身給紮了個窟窿。


    這個窟窿,不偏不倚,正捅在那人的心口胃部。江月心將冰刀往迴一帶,略一用力,便帶出了一大團的亂草。這一團亂草乍看之下並無異狀,但仔細一瞧,卻能瞧見雜草內裏,似乎掩著一隻小皮口袋。


    此人肚腹中的內髒骨骼盡皆不見,除了亂草就是雜藤,此時瞧見與藤草完全相異之物,江月心如何能放過?當下水人便用冰刀刀尖一挑,將那隻小皮口袋似的東西挑了出來。


    竟然是胃!


    江月心有些搞不懂了,這人滿肚子裏的下水都已經被藤草給取而代之了,怎麽會單單留下一個胃?


    江月心用手捏了捏那隻胃,隻覺得觸手有如皮革般堅韌,這顯然已經不是普通人應該有的髒腑了。水人重新凝出冰刀,對著手中這隻小皮口袋便劃了過去。


    這隻變異了的胃雖然堅韌,但是在水人的冰刀之下,卻依然是不堪一擊。水人用拇指和食指撚了撚,將已經一剖為二的皮革胃攤開成了一張平麵。


    隻見這隻奇怪的胃裏,照樣充滿了雜草亂藤,但是與肚腹中的雜草比起來,這裏的須根比枝葉更多,就好像肚子裏的那些草藤,俱是從這胃中的根脈上無限生出的。


    撥開同樣雜亂的須根,江月心一眼就瞅見那下頭有一顆黑豆子。


    江月心與阿玉江湖漫遊,遇到過不少奇異之事,可謂是眼界已開,見多識廣。在水人的見識經曆裏,遇見過形形色色的修習者和靈物,明白這些一心向往著自然大道的家夥們,為達到他們所向往的終極目標,是八仙過海各顯其能。這其中頗有一些靈物,甚至是修習者,走的是結“內丹”的途徑。


    看著在皮革胃囊中顯露出來的這顆黑豆模樣的珠丸,江月心很自然的就想到了,這莫不是一粒內丹?


    若真是內丹的話……難道說這位肚子裏都是草的人,竟還是個修習者?


    江月心一邊心裏犯嘀咕,一邊拈起了那顆黑豆子,登時,一股略有些刺鼻的氣味猛躥進了水人的鼻孔,那氣息就像是把數種香料的葉子全都揉碎了縮迸發出來的,頗有些衝勁兒。


    這黑豆子,竟是可以散發強烈味道的。


    江月心皺皺眉,有味道的絕不可能是內丹。他捏著黑豆子的手指稍稍用了些力,這黑豆子般的小珠丸立時碎成了大小不一的渣滓。


    如果是內丹的話,絕不可能會被一點力量就給捏碎,而且毫無內力迸發。江月心搖搖頭,正要將這黑豆子的碎渣給扔掉,卻忽然想起李大所說的話,據說來到龍池村的人,每個人都吃了藥丸,這黑豆子,難道就是那顆藥丸?


    可是,進村時吃下的藥丸,竟能一直留存到這人殞命之時?


    必須要驗證一下。江月心站起身來,又隨手扯下一具屍體,直取心口處,找到胃囊後依樣用冰刀剖開,果然瞅見那裏頭的亂根之下藏著一顆一模一樣的黑色珠丸。


    為保險起見,江月心一連查看了十來具屍體,果不其然,無一例外。而且,江月心在查看的過程中發現,這些屍體中的雜草所自之處,便是那已經變的堅韌的胃囊,而雜草們的主根,竟全都是從這顆烏漆嘛黑的藥丸上冒出來的!


    看來,讓這些人的肚子裏填滿了藤草的根源,應該就是這顆藥丸。


    可是,小小一顆藥丸,竟會擁有如此強大又詭異的力量?


    就算這藥丸真有如此“奇效”,但這樣做的目的又是什麽呢?


    在翻檢那些屍身的過程中,江月心發現這些屍體肚子裏藤草數量多殺不一,有的人肚子裏草還不算太多,部分內髒骨骼還留存著沒有被完全侵蝕。正因為這些人的屍體,江月心才發現,從藥丸中生出的藤草雜枝,最先侵蝕和改變的,是遍布全身的血管。


    無論大小粗細,所有的血管都首先被那些藤草給改變了。


    是改變,而不是占領。


    那些藤草並非是取代血液鑽進了血管之中,而是完全取代了血管,用草木的枝幹代替了人體的血管,就像是樹幹中負責運送養料水分的導管。


    以江月心所觀察到的,那分明就是在將一個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硬給改造成一株草木!


    然而,誰會做這樣的事呢?


    這樣做又是為了什麽呢?


    無論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麽,江月心都認定了,跟那樹精連在一起的事兒,肯定不會是什麽好事兒。至少,絕對不會是那些村民們所認為的長生這種荒謬的奢求。


    江月心皺緊了眉頭。


    就在此時,忽然一個聲音從水人頭頂上傳來:“姐姐,你在這裏做什麽……”


    江月心本能地往頭頂上自己砸出來的洞口上望去,隻見那裏正趴著一個十來歲的孩童。


    這小男孩麵容清秀,眼神明亮,即使不說話,眼睛似乎也帶著幾分笑意,叫人瞅了不由的便生出幾分喜歡來。江月心雖然不是人類,但是看著這孩子也是生出了幾分憐愛。


    既然這孩子出現在龍池村,那就應該也是隨了大人來此處“求長生”的。可憐孩子還什麽都不知道,卻就要隨著那些愚昧的大人們糊裏糊塗的送命。


    這樣想著,江月心不由的更加心疼起來,不由對那孩子微微笑了笑,咧開嘴正要說些什麽,卻見那孩子忽然抬起頭來望著遠處,麵上竟漸漸現出些驚恐的神情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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