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樹精最近的周遊登時睜大了眼睛。


    在迄今為止的遭遇中,無論是樹精,還是其他草木之屬或兩通者,他們所做出的攻防,大多是以量取勝,例如瞬間召出無數的藤蔓枝幹,向對手群起而攻之。但是,這一次樹精的動作,卻仿佛有些不同。


    在樹精手臂上,所有的枝蔓纏繞擰結在了一處,仿佛是能夠輸送無盡養分的樹幹。從這粗壯的幹上分出的唯一枝梢,亦粗壯的好像小孩胳膊。


    這唯一的一個分枝似乎得了來自樹幹的充足營養供應,一邊往旁裏刺出,一邊快速生長,幾乎是剛一冒出頭便毫不留情的一下子刺穿了“籬”字符提供的無形屏障,絲毫沒有停頓的,向著周遊胸口刺了過去!


    這條粗壯的枝幹是又無數的藤枝擰在一起組成的,末端尖銳不輸劍鋒,去勢又快,如果周遊躲閃不及,那絕對會讓這條枝幹給自己在前胸後背上開出一條遂道來。


    而且周遊的確來不及躲開。他幾乎是眼睛眨都沒眨,就發現分明是剛剛分出的枝子,瞬息間就到了自己的眼跟前!


    而且,更令人恐怖的是,組成這條枝幹的藤蔓細枝,竟然是分合自如,它在保持著銳利迅猛之姿的同時,卻又在這裏那裏的分出或冒出些許細且韌的卷須,蜷曲著,盤繞著,像是隱藏在海底的水妖須腕,妖嬈又不失迅疾地撲向了周遊肩頭的黑子!


    樹精這一次出手的速度,跟之前幾乎是不可同日而語。莫說剛剛迴過神來受了傷的周遊,即便是靈巧善藏躲的黑子,這一次都沒有時間避開了。


    既沒有時間,也沒有空間可供他們躲避。刺出的枝幹上,分出的卷須越來越多,不僅將黑子可能的退路封的死死的,將這小老鼠包圍了起來,而且,有更多的卷須無限伸長了,纏向了周遊的胳膊腿。


    周遊感覺到在一瞬間黑子抓在自己肩頭的爪子,竟有些抖。


    也難怪,這條衝刺出來的枝幹,完全不似以前那些黑藤的陰險狡詐,這一次給人的感覺,更有壓迫感,一種尖銳的壓迫,仿佛一座龐大的刀山照著他們兩個的頭頂壓將下來!


    周遊隻覺自己的心跳有那麽一刻停了一搏。前所未有的危機感,瞬間席卷了周遊全身。他腦中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辦?


    就在此時,隻聽空中龍吟聲近,一道白氣如虹從天而降,像是一道巨大又無比鋒利的巨大鐮刀,刷的劃過這條又刺又纏的枝幹,登時,尖刺,卷須,像是突然破裂的肥皂泡一樣,全都消失的無影無蹤,仿佛剛才給人帶來令人窒息壓迫感的枝條,隻是一個足以令人驚醒的噩夢。


    那粗壯的枝條,差一點就要了周遊和黑子性命的枝條,就這麽無聲無息的消失了。


    周遊顧不得慶幸自己的幸運,先仰起頭來往天上找去。


    和他做出同樣動作的,還有樹精。事實上,與周遊的找尋自己幸存的答案有些不同,樹精已經大概知道發生了什麽,仰頭隻是為了找到搞事的人:


    “陸澄蒙!你想造反嗎?”


    樹精的聲音從未有過這樣的嚴厲,饒是在一旁並不是他訓斥對象的周遊,也不由心裏一縮。不過,周遊在縮了一下同時,心中不由疑竇叢生。


    這陸澄蒙為何會幫自己和黑子呢?


    難道陸澄蒙終於迷途知返了?可這未免也太晚了一些吧?


    隻見黃龍正盤旋在他們的頭頂之上,陸澄蒙半蹲在黃龍頸後,用了一種謙卑的姿勢麵對著樹精。不過,盡管他已經將黃龍壓的低的不能再低了,可依舊是在他主子的頭頂上,這使得陸澄蒙說起話來格外的小心翼翼:


    “屬下不敢……主人給澄蒙的指示,澄蒙一刻都不敢忘。”


    黑子似乎緩了過來,亦仰頭望著黃龍上的陸澄蒙,兩隻小黑豆似的眼睛,盯著空中那人,一動不動,也不知道它心裏在想什麽。


    樹精仍舊氣憤難平,許是太生氣,一張殘臉上陰沉如烏雲,卻不肯應聲,似乎在等著看陸澄蒙要怎樣狡辯?他雖然站著不動不說話,可是那樹幹一般的右臂卻依然舉起在空中,細蔓小枝繼續快速聚集著,一根分枝的雛形,已經初見苗頭。


    周遊用眼角餘光瞥見,心中不由焦急。剛才的刺殺因為太過緊迫,他腦子裏根本找不到應對方法,此時雖然略喘了口氣,可是搜腸刮肚依舊是,沒招兒。


    周遊正發愁的功夫,眼睛無意中掃過地麵,突然看見了還插在地上的小刀。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樹精以手臂化為樹幹的術法太牽涉精力,那些圍攏著蘇也和杆兒強的黑藤竟有些退縮之意。看起來,即便周遊短暫地拿走那小刀,那黑藤的牢籠也不會太快合攏傷人。


    周遊咬咬牙,悄悄向著小刀的方向伸出了手指,真氣凝在指尖,就等樹精一有動作,他便召迴小刀。


    這時,就聽陸澄蒙在他們頭頂上又道:“陸澄蒙不敢造次……不過,主人吩咐了陸澄蒙,要屬下盡力相助承慶,屬下便盡力而為。隻是,承慶所布之陣耗時已超,再拖下去,恐怕江月心會……”


    恐怕水人會帶著那少年安然無恙地破陣而出。


    陸澄蒙話沒說完,但樹精已經了然。的確,按照他們之前的計劃,承慶要布出疑陣,叫那少年與承慶完全鎖定,使江月心無法在不讓少年受傷的情況下將他帶離承慶的地下大陣。與此同時,樹精這邊又要在相應的時刻對周遊祭出殺招,讓江月心不得不過來救護周遊……


    以這幫人的習性,即便江月心不願意來,那少年也會逼他過來。而江月心一旦過來救周遊,樹精就會馬上脫身,帶著那少年離開。


    這樣的安排看似拖延,其實是最有效率的。因為江月心的實力,樹精太了解了。單拚實力,樹精就會與江月心打成難解難分,再加上江月心剛從地下放出來,滿腔怒火正沒地兒發泄,這要是發泄到樹精身上,就更難辦了。


    這些不利因素對於急著要趕路的樹精來說,是絕對要避免的。所以,他才要利用周遊和少年這些人相互扶助的脾氣,用調虎離山之計調開江月心。隻要牽製住水人,其他的一切都好說。


    但是這個計劃必須要承慶與樹精這兩邊同步配合才成。原本,樹精擔心承慶那邊會拖後腿,才叫陸澄蒙過去策應。哪知現在卻是他自己這邊沒掌控好時間。


    樹精本來在黑子使出“籬”字符的時候就應該發動他的計劃了,可是,因為黑子字流字符的使用,牽動了樹精的小肚雞腸,他一心想要複仇,想要滅掉這個可能是使他栽跟頭的耗子,這才發動了原本不在計劃之內的術法攻擊。


    這樣一來,好不容易跟上節奏的承慶就有些吃不消了。他布的陣主要是針對那少年。江月心要破承慶的陣也不容易,須得耗費相當的時間才成。但是,若是不破陣,隻是從陣中脫身而出,江月心能夠隨時做到,但那少年此時毫無真氣,又是一身的傷,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出陣的。隻要承慶的陣法還在效力時間範圍內,少年就不能脫身。


    然而,若是拖得時間太長,江月心就有可能破陣。陣法若是被徹底地破了,江月心就可以直接帶著那少年過來再救周遊,甚至可以直接帶著少年逃走……這樣的話,樹精在前麵所做的就全都白費了。


    正因為如此,陸澄蒙才冒著被他主子懲罰甚至懷疑的風險,直接止停了樹精的術法,提醒他主子在時間上跟上。


    陸澄蒙這麽一說,樹精才猛然醒悟。醒悟的同時,他正在凝結的枝蔓,也漸漸慢下來,最終停了下來,那根粗壯的樹幹,仿佛融化的冰,很快又變迴了原本的白骨殘肉的右臂。


    周遊瞅見,雖然不知道那兩個人在打什麽啞謎,但是看樹精放下了手,心裏終究略略鬆了鬆,凝在指尖上的真氣,也在這一瞬懈了一懈。


    樹精眼睛一眯,道:“你去吧。”


    陸澄蒙應聲而起,就在黃龍巨大的頭顱剛剛昂起的時候,樹精忽然往後一仰,反折著手臂關節,和雙腳一起按在了地麵上。


    他這是又要鬧哪樣?


    “周遊小心!”一聲驚唿從樹精身後喊出,周遊看見蘇也和杆兒強終於動地上站了起來,隻不過這兩人雖然在提醒周遊,但眼睛全都盯著姿勢古怪的樹精,一臉的驚駭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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