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這就是結束嗎?


    周遊感受著那令人窒息的重壓滅頂而來,心中卻出奇的沒有掙紮與恐懼,反倒是一片茫然,以及那麽一絲絲的荒謬。


    自己這一行人來此地本就抱著必死的決心,大家都不怕死,但是,每個人也都希望,自己在麵對死亡的時候,是將自己的心願了卻、該辦的事兒都辦完了的時候。


    一句話,人人都願死得其所、死的有價值,若是在毫無意義的時間不明不白地成了大頭鬼,那麽大多數人都會覺得自己不值吧?


    尤其是現在。明明都追上那少年了,明明都將樹精給擒住了,明明局勢一片大好……也許還不能說抓了一手好牌,但的確是可以看到取勝救人的機會了,可三言兩語間,竟將如此喜人的局麵整成了這樣的爛攤子!


    別說周遊他們不甘心,恐怕就連承慶也都咽不下這口氣吧!


    可是,再不甘心又能怎樣?在怒氣衝天的江月心麵前,周遊他們毫無還手之力,幾乎是引頸待戮。


    正在此時,忽聽一聲長長龍吟清嘯,像是從深淵暗潭之中有潛龍衝出!


    凡龍行,必有雷電風雨相隨。


    在水浪馬上要席卷了眾人的緊要關頭,不知從何處卷起了狂風,硬是將江月心的水浪轉了向,像是兜底抄起一般,硬是讓那傾瀉而下的巨浪驟然抬起頭來,望空衝去,升到高的不能再高之處,才在電閃雷鳴之中複又墜落。


    隻不過一升一降之間,水浪攢起來的暴戾卻已經被完全分解消散開來,化作一場暴雨嘩啦啦潑將下來,兜頭澆了人滿頭滿臉。


    一場要人命的危機就此化解,站在地上的幾人卻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俱是麵麵相覷,不知所措。


    聽那聲龍吟長嘯,當是傳自於地底之下,可是眾人俱都踩在地麵之上,誰都沒有感覺到地下有什麽震動,既然沒用震動,那就不可能是破土而出的;既然不可能是破土衝出的,那還能從地底什麽地方出來呢?


    眾人的目光不由都聚向了平台前方的邊緣,在邊緣之外,便是黝黑不見底也不知實情的深淵。


    此地已經是在地下深深之處,而平台之下的深淵,又該有多深呢?


    若真有龍從這地底出來,那該是怎樣的一條龍呢?


    這龍為什麽會藏身在這樣深的地底呢?


    它在這個關鍵時刻衝出,隻是湊巧,還是刻意的呢?


    如果是刻意的,那這龍是為了什麽?是有人在驅策它嗎?


    眾人心中俱是一團疑雲,就連重新落在地麵上的江月心也不例外。水人心頭怒氣似乎隨著水浪的被驅散,也一同消散於無形。冷靜下來的水人看不出對自己剛才所作所為的懊悔,隻是急切地往承慶那邊看去,瞅見那少年依舊在承慶背上,此時許是被暴雨所激,正微微睜開了眼睛。雖然他滿臉的疲憊,可明顯生命無礙。


    看到這裏,江月心方長長舒口氣,這才抬眼往空中尋覓著。水人不光在尋找那突然出現的龍,更是在找樹精的蹤跡。剛才樹精一直被水人的水氣裹挾在漩渦之中,完完全全的在水人的掌控之下,動彈不得。但隨著龍的出現,水人術法被打亂,漩渦水浪全都消散,之前對樹精的各種束縛也便全部消解。


    而且因為投鼠忌器,江月心對樹精的束縛也僅僅隻是束縛而已,並未給予他任何的打擊和創傷,因此,束縛解開,樹精完全自由,是極有可能趁火打劫的,所以江月心不能不防。


    不知是因為水浪的原因,還是那龍突然出現的緣故,在這地底空間的高空之上,竟滾起了濃濃的烏雲,像是深淵的波濤被映射在了眾人頭頂之上。濃雲之內,沉悶而重墜的雷聲滾滾碌碌,更有尖利的閃電從雲層的縫隙之中一劃而過,倏忽現身,又倏忽消失。


    隻是那條露了一聲清嘯的,消解了江月心滔天巨浪的龍,卻並不見蹤影。


    可剛才的龍吟與現在仍在下著的暴雨,又絕對不是眾人的幻覺。那麽它藏在什麽地方呢?


    江月心越發緊張起來。在這片地底空間,從地上到高空的雲裏,水人感受不到任何的氣息波動。就算那龍是幻影是用後即消失的術法,那樹精也不會憑空消失的啊!這家夥若是刻意隱藏氣息,那一定是憋著壞呢!


    正在眾人仰著脖子往空中尋覓的時候,伏在杆兒強肩上的黑子突然跳了起來,吱的一聲尖叫。


    幾乎與黑子同時,江月心亦是暴喝一聲:“來了!”


    隻見從密布的彤雲之中,閃電一般衝出一道黃光,眾人還沒看清楚那黃光裏裹著的是什麽東西,便有毒蛇般的黑藤,照著江月心所立之處,倏地刺將過來!


    黑藤密密麻麻,江月心明白這些黑藤絕對不會是隻來照顧自己的。可是他現在顧不得太多,隻能是衝旁人丟下一句“小心”,自己便匆忙側轉了身,避開了幾條直衝著自己頭頂射來的藤蔓,往後踏開幾步,這才重新拉開架勢,雙手一抹,手中登時便多了一把鋒芒難掩的水劍,水人振臂一揮,將麵前幾條蠕動著的黑藤齊齊斬斷!


    江月心定睛細看,這才發現旁邊幾人亦被黑藤給包圍了起來。剛才還勉強與周遊等人聯手的承慶,此時早繞到一旁,專挑頭頂黑藤不到的地方,自己再化出藤蔓枝幹來,將空缺補上。


    少年剛被雨水激醒,便瞅見天降藤蔓,不由愣了愣神。他看見自己的夥伴們隻匆忙對付著纏繞身畔的黑藤,壓根兒顧不上頭頂上真正的威脅,不由擔心起來。他自知以他現在的力量,完全掙脫不開承慶的鉗製,遂放棄了從承慶背上跳下來的想法,隻盡力挺直了後背,對著空檔裏露出來的江月心急急喊道:“月心,泄氣!”


    言罷,那少年又急忙轉向另一邊,道:“小也,杆兒強,望天布陣!”


    承慶一心在布置黑藤,沒料到背後這人竟還有力氣多嘴多舌,等他聽見少年的指揮,這才急怒起來,將插在少年胸口裏的細藤驟然扯出一半,叫那少年不僅登時說不出話來,而且差點兒又再次昏死過去。


    但是該說的,他都已經說了。


    江月心聽見少年喊聲,微微一怔,將本已準備好的涸澤之術的手印收迴,默默換上了泄氣之法。涸澤之術固然效力強大,對付草木之屬是極妙的招數,但是,這術法的使出,會將術法使用範圍內的地域盡皆“涸澤”,在“涸澤”術法範圍內,是棵草都得被抽幹了水而幹枯而死,無一幸免。即便是有些修為的,遭遇此術也會受到重創。


    因此,若是真用了涸澤之術,在這種無差別的攻擊之下,就站在江月心身後的杆兒強也是沒跑的。要知道這家夥也是草木之屬的啊!


    得虧那少年及時提醒,不然的話,江月心是真沒想起來杆兒強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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