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有前世記憶這種東西嗎?”周遊奇道:“人真的會有前世嗎?”他看向張小普:“你信?”


    “我也說不好,但當時那種感覺很奇特,”張小普咂咂嘴,道:“我見證一段記憶,或者說是一段往事,雖然那是我完全不曾知曉的,但我當時卻有種熟悉的感覺,好像,我不是旁觀者,而是真正的親曆者……我真不知道該這樣形容這種感覺……非要說的話,似乎隻有前世記憶這一種解釋能講的通了……”


    “他說的已經很準確了。”江月心摸著下巴,若有所思地望向了周遊,微微挑起的眼梢裏,像是有清澈的水波在蕩漾:“記憶,其實與你們修習者所說的‘氣’有些相像,它們因為某些經曆、境地和時間而生,由親曆者收納歸藏。當親曆者身故之時,皮囊消解,他所收藏的記憶失去了依憑,自然也會化入自然之氣之中。若是些執念深重或關係天地玄機的記憶,或許還能在自然之氣中自然凝聚,或結為靈石活水,或化為蟲鳥活物……”


    江月心含著水汽似的目光在周遊和張小普臉上來迴逡巡著,慢慢道:“但不管怎樣變化,記憶總歸是像氣一樣,不會消亡,但也很少會原樣保持下來,大多數的情況下,記憶會慢慢被自然之氣消解,重新組合,清濁二分,或釋然於天地自然,或凝結沉澱為別樣的生命。”


    “你的意思是說,”周遊問道:“如果出現類似前世記憶開啟的狀況,那就很可能是出現了意外,本該被消解重組的記憶,因緣際會,卻得以完整保留了下來?”


    “嗯,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江月心又看了一眼張小普,道:“記憶被保留下來也不算是什麽特別稀罕的事兒,不過,這保留下來的記憶重新被人發現、記起甚至重新收納歸藏,卻是極其少見的。要知道,記憶雖然可以保留下來,但要是能被人重新解讀、理解,那需要各方麵的條件剛剛好,比如這段記憶恰好在完整保留的情況下與人相遇,這個人本身的‘氣’還必須與記憶之氣有相通融之處而不是抵觸的……”


    “也就是說,保留下來的記憶像是一個有著特殊接口的硬盤,恰好找到的人則像是一個擁有相同接口的電腦,互相兼容,才能讀取信息?”張小普眨眨眼。


    小普這話讓雲山霧罩的周遊登時有種撥雲見日的感覺,但江月心聽了卻是一臉的茫然。這水人在地底下凍了一千多年,自然不知道硬盤電腦是什麽新鮮的法器。不過他看張小普和周遊二人表情,知道他們兩個已經明白自己的意思,遂抹把臉,仍舊擺出師長的威嚴來,對張小普道:“如果這樣說能幫助你理解的話,就是如此……不過,理應消解於自然的記憶能重新進入人腦並被理解,並不是吸口涼氣或者打個噴嚏就能做到的,這往往需要一定的介質,或者說是溝通的橋梁……所以,你要老實迴答我,你能開啟前世記憶,是不是借助了什麽特殊的東西?”


    張小普聞言愣了一愣,隨即伸手把他背著的雙肩包扯了下來,道:“如果說有特殊的東西,我想,應該就是它了吧……”說著,張小普從雙肩包裏摸出一隻布囊,鬆開係口,從裏頭取出一隻宛如圓月的壓手之物。


    正是海馬葡萄鏡。


    雖然這銅鏡是個實打實的古物,但放在有千年之齡的江月心眼裏,不過爾爾,充其量也就是解開了他心中的疑問,因此江月心看了,便隻是了然地點了點頭,道:“千年古鏡,也蘊了些許精氣,當得起這介質。”


    可周遊卻是一眼瞧出這銅鏡,不是旁的,正是曾被白義寄身其中的那麵海馬葡萄鏡。周遊瞅著,不由納悶道:“這海馬葡萄鏡……不是被你們文物所收了嗎?你怎麽還能帶出來?”


    張小普歎口氣,道:“我雖然喜歡這麵鏡子,但是從了洛川迴來之後,我的確是將這麵海馬葡萄鏡重新上交了的。本來我以為鏡子一旦入了庫,我就再難接觸到了。可就在一周前,我閑著沒事兒逛舊貨市場,誰知道剛一進去,第一個攤子就瞅見它了!那攤主竟還是個不識貨的,就當工藝品賣給我的……我買迴去就藏到家裏了,今天出來往工地這兒走的時候,不知怎的心裏一動,就想著把這鏡子給帶上……”


    “難道你們單位有人監守自盜?”周遊第一反應如此。


    江月心卻更有想象力:“海馬葡萄鏡是經年的物件兒,已然有了些靈性,而且它既然能成為前世記憶的橋梁介質,恐怕這鏡子是和這小子有些緣分的,這才會自己找上了他……”


    張小普低頭摩挲著手中銅鏡,一時無話。


    江月心身子一晃,繞過張小普,竟一把抱住了白義。白義饒是神獸,卻也是不及這水人的敏捷,竟被他將脖子滿滿地抱在了懷裏。白義略微掙了掙,便認命地安靜了下來,隻把馬首仰了起來,頗為無可奈何地昂首青天。


    江月心緊緊摟著白義,好像是生怕自己一撒手白義便會消失一樣,但口中仍舊對張小普不依不饒道:“就算你碰巧得了什麽人的前世記憶,可你還是沒有迴答我,為什麽白義能聽你差遣?白義最是心高氣傲,你又有什麽本事,能讓它這樣的神獸俯首聽命於你呢?”


    周遊撇撇嘴,十分不明白這水人為什麽非要糾結這樣的雞毛蒜皮,想為張小普解圍,遂出言道:“這有什麽奇怪的,白義還馱過我呢……”話音未落,他便瞅見江月心的目光登時很是不善地射了過來,像是兩道鋒利的毒鏢。


    張小普瞅見江月心麵色,急忙道:“白義能捎帶我一程,我想那是因為與那段前世記憶有關……在鏡中我見過……我好像救過它一次……”


    他這話成功地轉移了江月心的注意力:“哦?你救過白義?”這水人眼珠轉了轉,立馬把目光重新投向了張小普:“你救過它?你有何本事?”話說至此,他好像想到了什麽,柳眉一立,道:“你那前世,稱作什麽名字?”


    張小普對鏡中的自己的另一個名字印象極是深刻,見江月心問到,遂清清楚楚答道:“負局生,磨鏡人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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