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在病榻上頒詔:近日京城內部騷亂,小股遼人深夜街頭作惡,更兼丞相趙士傑被不明身份的人擄走,至今下落不明。今太子允哲大婚在即,為保證婚禮安全,責令禦前都指揮使關一狄在各城門入口布置官兵,嚴查各往來京城的車輛人馬。皇宮和丞相府附近的所有街道均全天侯派重兵把守!玩忽職守者,斬立決!

    十七歲的耶律永玄騎馬行走在汴京的大街上,一次次地被盤查,幸虧父皇從小勒令他學習宋話,現如今他的宋話已說得十分流利。他自稱是鄧州來的鹽商,此次來京城是為了走訪幾位買貨的客商,才得以躲過那些宋兵的盤問。京城裏遛了幾圈,他讚歎遼國的都城中京的確是比不得大宋的汴京繁華,大氣。他的父皇和皇兄連年在外征戰,就是為了眼前的這派巍峨與繁華!上個月他在中京父王的宮殿中偶然聽到父王邊喝馬奶酒邊開心地說:“鄧州不久就是我們大遼的了!得了鄧州,再奪汴京易如反掌!”那夜散了酒席之後,他私自從逃出宮來。他扮成商人的模樣,雇了兩個腳夫,拉了一車鹽,星夜兼程,一路行到了汴京。

    終於到了!這是大宋天子腳下,他的二哥已在這裏呆了五年之久。他堅信自己這次來終會遇見自己的二哥的。

    耶律永玄貪婪好奇地打量著沿街的商鋪和行人:藥鋪,錢莊,炊餅攤,古玩玉器店……他的眼光停在了那家綢緞莊前,確切地說是停在綢緞莊前立著的那名女子身上:唇似春陽, 眉似彎彎月牙,一襲紫衣更襯得她頸部裸露的肌膚勝似白雪,楊柳細腰盈盈可握。他看得癡了,她的眸光似不經意從他麵上一掃而過,他竟然渾身打了個激靈。一隊宋兵飛騎快馬奔來,他當街傻站著,竟愣呆呆地不知躲閃,坐下的馬兒卻突然嘶鳴狂躁,前蹄朝天,若在平時,他肯定能輕易製服這匹不識時務的馬,可今天,他被麵前的仙女,是的,她就是天上來的仙女,迷了心竅,竟然鬆了韁繩,任由這馬朝人群裏狂奔,他自己也是在馬背上東搖西晃。眼見馬蹄要踩踏上一個鼻間掛著兩條長鼻涕的小兒,眼見他就要跌落馬背,這時空中飄來一陣紫檀香氣,一根紫色的飄帶纏住馬頸,馬兒硬生生地變了奔跑的方向,紫色的光影纖指一點,馬兒立刻安靜了下來。耶律永玄的雙肩被一雙小手扶住,他木然下了馬,真是時運不濟,竟然在美人麵前出醜!他抬頭,望見一雙如水的眸子,滿含關切,仿佛在說,今後可要小心!

    一名衣衫破舊的老婦拖著那個受了驚嚇的孩子前來道謝:“謝謝這位小姐的救命之恩,要不我兒今日可要命喪馬蹄了!快,孩子,跟娘一起給這位小姐磕個頭!”

    紫羅無聲微笑著,扶起麵前謝恩的母子二人。冷月白一再叮囑她出了家門,不要表現出自己是會武功的人,不到萬不得已不要顯露身手。可剛才的情況真的是萬分緊急,他若知道了,應該不會責怪自己吧?!

    看見人家在道謝,耶律永玄才想起來應該謝謝人家,遂開口:“謝謝姑娘出手相救,可否知道姑娘芳名,或者姑娘家居何處,永玄改日一定登門重謝。”

    紫羅搖了搖頭,意思是不用了!

    看她老是不開口說話,耶律永玄心裏咯噔一下,該不是不能開口說話吧?

    這時,丫頭馨嵐手裏拿著一塊紫色綢緞的布樣,急匆匆跑過來:“小姐,你怎麽跑到這裏來了,害我一頓好找!好不容易夫人才允許我們出來,你若走丟了,下次,夫人可再也不會允許我們出來了!”

    馨嵐拉著紫羅的手:“布樣我已找到了,你迴家對一下,是否一模一樣?”

    她們二人轉身離開的時候,耶律永玄上前作揖道:“這位小姐方才救了在下一命,不知能否告知貴府地址,小生也好改日登門拜謝!”

    馨嵐瞪大了眼睛,關護院不是叮囑過小姐出外不可使用武功的嗎?她怎麽救了他的命?看他相貌堂堂,該不是什麽壞人吧?能告訴他地址名字嗎?她看向紫羅,紫羅不著痕跡地輕輕搖頭。

    馨嵐嬌嗔乖巧地說:“我家小姐年方二八,愛著紫衣,貌若天仙,家住京城某一角,公子若是有誠心,一定能找到她的!我們還有其他的事,先走了!”

    耶律永玄愣了一下,這算什麽迴答呀?整個汴京,年方二八的姑娘該有多少呀?他被那個丫頭耍了一把!

    他眼睜睜看著那個紫色的背影進了一頂華麗的轎中。看她走路的嬌弱樣,誰能想到她的身手那麽好。有如此好的武功,淩空而起,轉眼間,已行數裏,為何還要坐那蝸牛速度的轎子?害他看不見她的臉,看不見她的美。

    耶律永玄萬般失落地在大街上晃悠,最後住進了賣炊餅的推薦的汴京最豪華的酒樓:和平酒家。聽說這裏有汴京最受男人歡迎的豔舞可看,有汴京最美味道的佳肴可品,有汴京最豪華的房間可住。他雖不是個講究享樂的俗氣男子,可聽說這酒樓千般的好處,他該來探個究竟,不是嗎?沒了父王的管束,沒了哥哥們盯著,他要玩遍這繁華熱鬧的汴京再迴去。

    他落座,優雅大方,舉手投足透著勝券在握的王者氣息,他點了酒樓最好最貴的菜肴,要了酒樓最好最貴的酒水,慢斯條理地品嚐著汴京的滋味。若是父王能奪得汴京,未嚐不是一件好事,他可以每日到這家酒樓吃菜喝酒。

    十七歲的耶律永玄心機單純地像個孩子!單純到從沒有去深思過他的父王,哥哥們這般侵略大宋,奪人之美,鬧得無數無辜生命戰死沙場,該,還是不該?他隻知道他的父王若開心地大擺筵席,那說明對宋人的戰爭勝了;若是他不開心,大發脾氣,那肯定是戰場上吃了敗仗。在他眼裏,遼國對大宋的戰爭,就像他小時候,跟奶娘的兒子摔跤一樣簡單,勝敗不過是誰把誰壓在了身下而已。

    可實際的戰爭,實際的由他父王和哥哥挑起的戰爭遠比他相象的無情殘酷!

    “聽說了嗎?邊關又吃了敗仗,聽說鄧州不保呀!”旁邊的酒桌上一群衣著華麗的士紳在議論。

    “哎,朝廷近日在忙著籌備太子大婚,恐怕沒心思考慮邊關!”一個胖子呷了一口,搖頭歎息。

    “可憐我們每年所納稅款,都被建了宮殿,用在各種慶典活動上,真正用於保家衛國的銀兩恐怕沒多少!”

    “可不是嗎?聽說守邊的戰士根本吃不飽!飯都吃不飽,怎麽打仗呢?”

    耶律永玄聞言大喜,就是說他的父王又取得了不小的勝利!他們的太子要大婚了嗎?太子大婚肯定很熱鬧的,最好到時候能去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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