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邛一直端坐在皇宮正北角,最高的塔樓上。


    對於這富麗堂皇的宮殿而言,他隻是一個不存在的人。


    這裏所有的奢靡,都與他沒有半點關係。


    景陽宮曆來也並非沒有駐紮皇宮的供奉與皇宮內的人暗通曲款。


    一百多年前,甚至曾經鬧出了一樁醜聞,引起了好大的風波。


    那位成功綠了當時天子,當了一把隔壁老王的供奉,如今還被鎖在景陽宮的鎮魔殿下,每日受著銅汁灌股的痛苦,生不如死。


    當然,這一切,都和司馬邛沒什麽關係。


    他知道已經故去的老皇帝的打算。


    他為人雖然方正,卻並不愚蠢。


    一個愚蠢的人,是不可能走到他如今這個地步的。


    沿角的風鈴,在風中叮當作響。


    這安靜的聲音,似乎也隻是調侃著風而的喧囂,讓人心平氣和。


    司馬邛的內心,同樣的平靜。


    哪怕現在的京都,就如同坐在火藥桶上一般,隨時都有可能被炸上天。


    叮鈴鈴···!


    猛然的風鈴的聲音,突然變得急促起來。


    就像是有人,刻意的在撩撥它一般。


    那原本自然的、安逸的聲線,霎時間竟然劇烈的有些刺耳。


    司馬邛站起身來,一把簡單,看起來隻是單純鎏金的長棍,杵在手中。


    唿···!


    長風吹過,一個滿頭白發,身穿黑衣的女子,出現在了司馬邛的正對麵。


    “是你?”司馬邛微微變色。


    無論是多正派的人,都會有不可觸及,無法迴顧的過去。


    因為人畢竟是人,是人就會犯錯。


    佛說有十八重地獄,重重皆罪有誤之人。


    隻是若果真按照那個規律去算,這世上隻怕無人無罪,也無人不冤,眾生皆孽。


    或許這也算是,佛門對眾生的一種隱晦恐嚇?


    白發黑衣的女子,幽怨的看著司馬邛,表情說不出的複雜。


    “邛郎,一別多年,如今···你可還好?”白發黑衣的女子,盯著司馬邛,眼神逐漸貪婪。


    司馬邛卻隻覺得渾身難受。


    白發黑衣的女子是赤火道的藤女,昔日她的丈夫,就是死於司馬邛之手。


    外人皆以為,誤殺義士,為司馬邛終身撼事。


    對於藤女,他也有許多愧疚,故而多年來一直維護。


    唯有二人心中有鬼,知曉事情絕不簡單。


    “當年我愧對白兄,與你有了私情,不慎被他知曉,這才使得他氣急之下走火入魔而亡。那時候你我顧忌名聲,將此事隱過,隻當做是我一時不察,受人蒙蔽,誤殺了義士,至此自囚於景陽宮,多年不出···。”司馬邛深吸一口氣,終於還是說出了這樁陳年舊事。


    “隻是,錯了就是錯了!豈可一錯再錯?”司馬邛眼神逐漸堅定。


    “隻待任期結束,我便將實情昭告天下,然後迴景陽宮領受懲處···。”


    說罷之後,他又看了一眼藤女,然後才補充道:“不過···你且放寬心,我不會讓你為難。對外,我隻會說是我對你起了覬覦之心,你與我之間,依舊清清白白···。”


    “嗬!清白?當年小鴛山,霑花穀,一響貪歡,連開十響,你我還有什麽清白可言?”藤女聞言,原本滿臉的柔情蜜意,霎時間便都成了邪惡的猙獰,她清麗的臉上,壓抑著的是古怪的瘋狂,用尖銳的語氣,質問著司馬邛。


    “你若真的覺得對我有虧欠,那就放我入宮。”深吸一口氣,藤女這般對司馬邛說道。


    司馬邛皺了皺眉道:“你也相信,靖國皇宮有著道始天王的傳承?”


    “真的、假的有什麽關係呢?昔年景陽宮的那位祖師爺,怎麽從一名不值的小人物,一路崛起成為蓋世英豪,可一直都是一個迷。你們景陽宮的手段,雖然與傳說中道始天王的法門並不對應,但是繼承的卻是遠古太陽觀的道統。誰都知道,太陽觀就是道始天王破滅的。”藤女說的條理清晰,振振有詞。


    假如封林晩聽的這番推論,一定會覺得···世上怎麽會有如此之多的巧合。


    然後立馬撒丫子跑路,改換別的途徑裝嗶。


    司馬邛微微有些沉默。


    然後搖了搖頭:“對不起!我還是不能放你進去。”


    “職責所在···。”


    藤女忽然咯咯笑了起來,突然變幻柔媚的聲線:“你大約還不知道,你還有個兒子。”


    “什麽?”司馬邛一驚。


    隨後就接住了藤女拋過來的一縷頭發。


    隻需稍稍感應,司馬邛便能十分清晰的感覺出來,這是他的血脈,是他的後裔。


    “你的兒子,現在被別人拿住了。有人要我闖入皇宮,撕開缺口,弄假成真。”藤女的表情突然變作冰冷,就像萬古不化的寒冰。


    或許這才是她最真實的內心世界。


    手裏攥著那一縷頭發,司馬邛陷入了兩難的煎熬。


    原則和愧疚、親情交織在一起,讓他難以做出抉擇。


    曾經的果斷與鐵麵無私,此時似乎也被擊潰。


    “是誰抓了我們的兒子?”司馬邛聲音略帶沙啞的問道。


    藤女卻道:“霑兒隻是我一個人的孩子,你隻是提供了讓他成型的條件而已。”


    “你若真的為他好,就不要多問。”


    司馬邛麵色幾番變幻,從懷裏拿出一把古怪的,如同毒蛇般的匕首遞給藤女。


    “你用它,刺中我的風府穴,就能破開我的金蟬衣和護體罡氣。”說罷敞開雙手,閉上雙眼,等待著襲擊。


    藤女手持著匕首,麵色一再轉變,時而柔情蜜意,時而猙獰可怖。


    就在那閃爍著寒光的匕首,即將刺入司馬邛身體的前一刻。


    突然輕快的掌聲,在一旁響起。


    “本來隻是想要順便和司馬先生打個招唿,不曾想還能聽到這麽一出大戲。還真是令人···意外呢!”一個渾身上下都冒著痞氣的道人,從簾布後麵轉出來。


    莫看此人渾身每一個關節都在晃蕩,半點不著調。


    卻是巴山劍皇的親傳弟子,一手劍法,已然有了巴山劍皇的三成功力。


    三成···這樣的比例,放在巴山劍皇身上,那可絕不是什麽貶義。


    “是你?”看到來人,無論是司馬邛還是藤女,都反而放鬆下來。


    有些人看著正氣凜然,實則滿肚子男盜女娼。


    而有些人,看著雖然不正經,但其實卻是忠義之人。


    痞劍俠侯永的大名,司馬邛和藤女,還是都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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