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以容納三千觀眾的比賽場館幾乎座無虛席,除了一些極少數是為了觀看比賽而來的觀眾,其餘的大部分,基本都是自家主播的粉絲。


    既然是比賽,解說一定是要有的。隨著遊戲行業的冉冉升起,遊戲主持和解說也就成了沾光的朝陽產業。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江湖不分大小,隻分貴賤,隻爭高低。


    誰也不會想到,和偌大的一個比賽場館相比,一塊巴掌大點的解說台,一左一右兩個人,都能演繹一出勾心鬥角。


    對於新人陳陶來說,解說首秀就能趕上一次關注度極高的比賽,可以說,起點已經高出了同期新人一大截,很是羨煞旁人。


    本該慶賀的一件事,怎料碰上了一個態度極其不友善,知名度不怎麽高,解說的水平不溫不火,但在解說界混了幾年,好歹混出了一個輩分來的老前輩。


    原因陳陶自己也很清楚,還不是因為自己的毛遂自薦讓鯊魚平台的高管一眼相中,直言不諱的說出就喜歡自己這種年輕富有朝氣的新生代解說。


    本來換人這件事情無可厚非,人家是主辦方,台子也是人家出錢出力搭建起來的,他想讓誰上台解說就能讓誰。但壞就壞在那名高管可無遮攔,把自己的所思所想給毫無保留的說了出來。


    如果隻是燈下黑,哪怕大家都心知肚明,麵子上也還能皮笑肉不笑的一笑了之。結果擺在了台麵上,那名老資格的解說立馬就成了眾矢之的。


    誇陳陶年輕富有朝氣,那豈不是反襯自己垂垂老矣,還給人一種占著茅坑不拉屎,貪念不放的醜態。


    這還隻是其一,最令這名老資格顏麵無光的,還屬自己引薦的搭檔被那名高管一口否決,連看都不多看一眼,就將那份簡曆表給當廢紙一般扔了迴來。


    刹那間,老資格覺得自己這張也算闖蕩江湖多年的老臉,跟著那張飄零的白紙,被人隨意扔掉,肆意的踐踏。


    憤怒是必然,但平台的高管肯定是沒有錯的,錯的隻有可能是頂替掉自己推薦的新人,還讓自己被貶的一文不值的陳陶。


    身為老資格,別的本事或許乏善可陳,但笑裏藏刀這種場麵上的迎合,還是能夠做到不著痕跡。


    “大家好,我是今天的解說翁士泉,很高興能為大家解說今天這場精彩紛呈的鯊魚杯絕地求生爭霸賽。”


    按照慣例,接下來就該輪到陳陶自我介紹了,但陳陶正要開口之際,翁士泉又接著說道。


    “此次比賽由鯊魚平台。獨家轉播,我們也要感謝來自社會各界主流媒體和讚助商的鼎力支持。”


    當翁士泉的嘴裏不停蹦出讚助商的企業名稱過後,時間已經來到了選手走進預定的比賽區域,開始調試機器。


    陳陶知道,自我介紹恐怕是不成了。


    果不其然,滔滔不絕的翁士泉按照腳本,又將本次參賽的各大選手給介紹了一遍。


    前麵說的十分順暢,就嘴皮子來說,翁士泉作為解說還是勉強及格的。就在陳陶被徹底冷落,找不到插嘴的時機,百無聊賴的時候,意外發生了。


    解說中途卡殼十有八九那是再正常不過了,但這次24支參賽隊伍的所有明細表都被主辦方事先寫好打印在了紙上。按理說,照著範本朗讀是正常人都能勝任的事情,但翁士泉卻恰恰因為不知名的原因讓現場的解說瞬間失聲。


    重新打起精神來的陳陶意識到,自己搶迴話語權的機會來了。


    勉強迴憶起翁士泉剛剛念完的最後一支隊伍的名字,陳陶拿著同樣發給他一份的範本定眼一看,立刻就知曉了讓翁士泉失態的原因在哪。


    “漢江大學電子競技社戰隊?”陳陶在心中默讀了一遍以後,想破腸子也沒想明白,一個由鯊魚平台自己為自己旗下主播造勢的比賽,怎麽會混進一個名字起得稀奇古怪的戰隊。


    是的,哪怕別的戰隊起名為“我是鄰家小可愛”這種爛俗到一種境界的名字,也比“漢江大學”這個正常一萬倍。因為光聽這個名字就知道,這是一支由在校大學生組成的一支大學生戰隊。


    黑貓白貓,隻要能幫自己解圍,就都是好貓。


    陳陶強忍住好奇,沉穩地接過了翁士泉留下來的大旗,鎮定自若地介紹著餘下的所有戰隊。


    收拾好無比複雜的心情,並充滿怨恨地看了臨時救場的陳陶一眼,翁士泉關掉了話筒,用另外一個內部麥克風詢問著賽場內的導播。


    “什麽情況,不是說這次的比賽全部都是主播的嗎,怎麽莫名其妙多了一個大學生戰隊,幾個毛頭小子也能參加比賽,到時候弄得大家都下不了台怎麽辦?”


    監控室裏的導播也用著無奈的口氣迴答道,“我怎麽知道,我就是一個幫忙維持現場轉播的小員工,誰來參賽那可是平台高層才能參與的事,你要問,問上麵去。”


    聽到耳塞裏的忙音,翁士泉的嘴裏蹦出了無數汙穢的字眼。一旁的陳陶心中一樂,好嘛,這下又把導播給恨上了。不知怎麽的,以前還覺得高不可攀的職場老前輩,毫無違和的就和鄰居家養的泰迪重疊在了一起。


    自從有了麵具,人人都學會了偽裝。哪怕陳陶今天是第一次上台解說,也知道這裏不是喜形於色的場所。


    重新恢複到平靜,暫時扳迴一城的陳陶一直信奉‘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仗著年輕反應快,不等翁士泉重整旗鼓,重新組織好語言,立馬乘勝追擊地說道,“要說本次本賽的亮點頗多,但最為讓我眼前一亮的,或許就是這個‘漢江大學’戰隊了。”


    要是陳陶說些別的戰隊如何風光無限,翁士泉看在都是知名主播的麵子上,也就隨口附和幾句,還能緩和一下彼此之間越來越僵硬的局麵。但‘漢江大學’四個字就跟天生犯衝一樣,立馬引得翁士泉惡語相向。


    “小陶說的我卻不敢苟同。”


    陳陶聽到翁士泉刻意加重的“小”字,隻是鼻孔裏發出了“嗤”的一聲,麵上還是微笑著問道,“哦,不知道翁‘老’前輩有何不同的見解?”


    一‘老’一‘小’,火星四濺。


    翁士泉看著寸步不讓的陳陶,心裏暗罵一句,‘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毛都沒捋順就想跟我鬥,今天就免費給你上上入行的第一節課,保證讓你受益終生’。


    “見解談不上,也就是一點入行多年的經驗吧。”翁士泉不軟不硬的刺了一句以後順勢說道,“小陶之前說這支戰隊的‘新’是亮點,在我看來,嘩眾取寵也算亮點的話,未免就會拉低整個比賽的檔次,這種亮點不要也罷。”


    沒想到自己的無心之舉居然能讓翁士泉不分青紅皂白的出言相譏,感覺自己無意之間將四個大學生拖下水,連累他們卷入到自己和翁士泉紛爭之中。陳陶隻好拚命挽救。


    “前輩有些言過其實了吧,我覺得任何比賽多一些年輕的麵孔,這不正是電子競技帶來的魅力所在嗎?看著這一張張充滿青春氣息的麵孔洋溢在賽場之上,我覺得整個人也跟著一起振奮了起來呢。”


    翁士泉並不領情,依舊板著一張嚴肅的臉說道,“我是並不是一個守舊的人,相反,我也樂於見到國內電子競技的欣欣向榮,但凡事過猶不及,步子邁得太大,不怕扯到自己的蛋嗎。”


    現場等待比賽開始的觀眾們報以或猥瑣,或著似懂非懂胡亂盲從的笑聲。


    看到自己調動了現場觀眾的情緒,翁士泉輕蔑地瞥了陳陶一眼,‘哼,你要走的路,還長著呢。’


    陳陶也沒想到翁士泉另辟蹊徑,居然選擇了從觀眾下手,挾大勢來欺壓自己。


    但怎麽說,陳陶也是能讓高管一眼相中的人才,自然不是省油的燈。


    “據我所知,電子競技項目越是年輕,越有優勢,無論是從反應力還是射擊的精準度上來說,都要略勝一籌。從我手中掌握的資料上來看,‘漢江大學’四名隊員最大的也才19歲,最小的也不過剛剛成年,我期待能在最終的領獎台上看到他們的身影。”


    陳陶的想法很簡單,你不是喜歡拉虎皮扯大旗嗎,那我就照貓畫虎。要知道,來到現場觀看比賽的,絕大多數都是年輕人,一個半葷不素的笑話也就能讓大家樂嗬樂嗬,真正能引起共鳴的,還是“年輕”這個詞。


    陳陶的做法立馬收到了迴報,現場嘈雜的聲音隨著陳陶的一番說辭,逐漸變小,都開始穩穩當當地坐在了座位上,靜待著比賽的開始。


    ‘靠,這也能翻。’翁士泉不僅感歎陳陶的人小鬼大,‘這小子有點棘手,渾身無.毛,跟個泥鰍似的滑不溜秋,看來,要想馴服他,還得另尋機會。’


    隨著舞台上的燈光變暗,音樂的驟然停頓,比賽也即將正式拉開序幕。


    為了烘托自家平台的主播,導播特意調暗整個比賽區的燈光,隻留下了一個圓形的追光燈,隨著現場dj的高聲呐喊,每介紹一支戰隊,燈光就會在選手席上短暫停留,引得現場粉絲們驚叫連連。


    當燈光停留在宮莫良他們這一隊時,現場陷入到了一片鴉雀無聲。


    “這人是誰啊,也是鯊魚平台的主播嗎?”


    “沒怎麽見過,但這長相有點帥啊。”


    就在翁士泉又能借題發揮的時候,陳陶突然搶聲說道,“這是一支來自漢江大學的挑戰隊,讓我們一起為他們歡唿,一起為他們加油打氣,一起見證他們的破繭成蝶!”


    看著慷慨激昂的陳陶,聽著現場山唿海嘯般的唿喊聲,翁士泉的臉色一片鐵青。


    隨著最後一支戰隊的介紹完畢,現場所有燈光全部亮起,舞台中央上空的大屏幕也切換到了ob視角的比賽畫麵。


    “下麵,就讓我們一起進入到鯊魚平台爭霸賽的第一局比賽,究竟這24支戰隊的命運去往何處呢?讓我們拭目以待。”


    比賽,正式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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