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懷不能當飯吃,它隻能是下酒的佐料。但從小就和在爺爺的耳濡目染之下飽讀詩書的徐寒知道: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消愁愁更愁。


    收拾好並不經常外露,隻會在馬琳身上觸景傷情的那一抹悲涼,徐寒帶著馬琳去早就想見識一下自己力排眾議,主動申請接管下來的電競社。


    路上,生怕天性爛漫的馬琳會語出驚死人,事先就打好了預防針,“去當然是可以,但在這之前,我們要約法三章。”


    馬琳一副慘兮兮的臉,求饒道,“一個行不行嘛,人家的小腦袋記不住事,萬一給忘了,你又要在我耳邊嘮叨。這不是讓我才從一個龍潭裏出來,又掉進了一個虎穴嗎。你真的忍心看著我這個無辜少女整日都要鬱鬱寡歡嗎?你真的忍心嗎?”


    看著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或許一般人早就繳械投降,一門心思的想要上前嗬護。但徐寒知道,眼前這個看似受了天大委屈的少女,絕對有實力問鼎來年的格萊美最佳女演員獎。


    “不行,別拿老一套來糊弄我,你以為我不知道你這張臉皮就跟白骨精似的,千變萬化。”邊說,徐寒邊輕捏著馬琳的臉。


    極力反抗,逃脫魔抓的馬琳揉著臉頰,幽怨地說道,“哼,我不和你玩啦,我們倆之間有代溝!”


    “代溝?”徐寒突然一怔,這個詞似乎隻會出現在子女與父母身上,帶那個和藹可親的老人,用遷就,甚至溺愛,讓自己忘了年齡上的巨大溝壑。直到塵歸塵、土歸土的那一刻,徐寒方才真正明白,有一些愛,真的無法重來。


    看到徐寒最近老是走神,馬琳雖然不諳世事,但也長著一顆七竅玲瓏心,好壞不分,善惡難辨,但誰該親近,誰讓人生厭,她還是心中有數的。


    雖然馬琳嘴裏老是嚷著徐寒已經未老先衰,就和自己的母親一樣,一個本該青春綻放的二八芳華,卻硬生生的把自己活成了幾欲凋零。但當一個人把外人比喻成母親,這本身又何嚐不是一種孺慕之情呢?


    這世上有著太多的表裏不一,嘴裏千方百計的詆毀,但身體卻在想方設法的靠近。


    “徐寒,你生我的氣了嗎?”馬琳小心翼翼地問道,語氣如同一個失手打翻了家裏的花瓶,等待責罵的小女孩,“要不,我再答應你一個,一共兩個要求好不好?”


    徐寒本來就沒有責怪馬琳的意思,但看到這個小妮子在討好自己的時候還不忘精打細選著自己的小算盤,真是又好氣,又好笑地捏著主動伸過來的臉,“算啦,看在你這麽聽話的份上,一個都不用啦。”


    “真的!”馬琳歡唿雀躍,卻忘了臉還在別人的手裏。這突然的一跳,就讓自己的粉臉如同拉麵一般,被扯成了線。


    “疼,疼,疼!”馬琳捂住臉,眼淚都擠了出來。


    徐寒本想裝作視而不見,馬琳三步並作兩步,來到了徐寒的麵前,“這是你犯下的錯,居然還想一走了之?”


    揉了揉發酸的太陽穴,自感小時候都沒這麽鬧騰的徐寒無力地說道,“那你說,我該怎麽辦?”


    馬琳鬆開了捂住臉的手,將臉往徐寒的嘴邊探去,“幫我吹吹,小時候我的臉上被可惡的蚊子叮出了包,我媽媽就是這麽做的,可有效果了。這次你幫我,下次我也可以幫你呀。”


    又笑罵了一聲“傻丫頭”,徐寒並沒有依言行事,而是慢慢地俯身,用那上下兩瓣迷倒無數少年的唇,輕輕在馬琳的臉上啄了一口。


    當“吧唧”一聲響起的時候,馬琳“咯咯”地笑著跑開,“人家讓你幫忙吹吹,你居然趁機占人家的便宜,羞羞臉。”


    看著快樂的如同一直百靈鳥在路上四處奔跑著的馬琳,徐寒的心也不由自主的跟著她一起,飛向了那一片茂密的森林。


    說好的二十分鍾,徐寒帶著馬琳一分不多,一分不少的出現在了電競社大樓的門口。


    可是還不等守候在門口的社員主動上前寒暄,一旁的馬琳“咦”了一聲。


    “這裏為什麽會有兩個“拆”字呀?這就是寒姐姐經常不願意帶我來這裏的原因嗎?”


    一句話,讓在場的三個人當中,兩個尷尬。


    如果是個外人,社員還能說上一句不懂事。但明顯這位蘿莉般的少女和社長的關係不淺,都直唿上了寒姐姐,想必一個閨蜜是跑不掉的。


    另外,即使沒有這層關係,光是馬琳嬌小的身材,精致到如同瓷娃娃的長相,有著“死宅聚集地”之說的電競社,如果被大樓裏麵的人知道自己膽敢“以下犯上”,侵犯了他們眼中最完美的“宅男女神”,估計自己就要豎著進去,一輩子也出不來了。


    還是徐寒不漏痕跡地扯了扯馬琳的衣擺,示意後者不要得寸進尺,“這麽著急把我叫來,到底社團裏出了什麽樣的大事?”


    這名社員不敢上前靠近,一個全校公認的夢中情人,一個輕而易舉就能俘獲人心的宅男女神,他隻有遠觀的膽,絕無褻瀆的心。


    強穩住心神,社員說道,“是這樣的,今天下午餘斌副社長本來是帶著他們的組員去外麵‘化緣’。”


    這名社員心向著吃雞部,所以話裏話外都透露出“針對”兩個字。以前是私下裏說,怎麽都無所謂,但在社長麵前,他意識到順嘴的下場,會讓一場雷霆之怒,降臨到自己的頭上。


    偷偷看了一眼徐寒,冷若冰霜的臉上半點表情都看不出來,也就把心一橫地繼續說道,“餘斌本來計劃下午去外麵尋找合作比賽的事,但在門口的時候剛好碰上(熊)少海帶著新人進社。本來是一件稀疏平常的小事,但餘斌等人率先發難,處處用言語刁難著他們。”


    徐寒在心裏深深地歎了一口氣,她是好讀書不假,但既然接手電競社,又怎麽會真的不管不顧呢?以前知道力挽狂瀾需要耗費數不盡的精力,但死到臨頭,卻還要禍起蕭牆,這就不是隻憑一腔熱血,就敢妄下豪言壯語的事了。


    吃雞分部和聯盟分部的爭鬥,徐寒自然有所耳聞,但總想著大家師出同門,一筆寫不出兩個電競社來,但有了今天的這一幕,她知道,人心莫測,哪怕正義人士為了正道拋頭顱灑熱血,仍舊有一批害群之馬還在惦記著自己的一畝三分地。


    雖然徐寒很想當麵發問,‘難道你們就不明白沒了電競社,你們的聯盟也會居無定所,到時候又該何去何從呢?’但她知道,有些人是永遠喚不醒的。


    “繼續說。”徐寒的內心已經毫不波瀾了,或者換個詞,哀莫大於心死。


    看到徐寒並沒有動怒,沒了後顧之憂的社員竭盡所能,幾乎要將餘斌說成三歲就會偷看洗澡,六歲就能上街流氓。總之,十個字裏,九個都是黑的,唯一一個,還是生怕驚嚇到了旁邊的小蘿莉,變成不黑不白的灰。


    沒曾想,馬琳越聽雙眸越亮,一股熊熊燃燒的小宇宙,就快要在胸腔內噴湧而出。


    ‘原來寒姐姐不帶我來,是怕讓我見識到人性的卑劣。哼,未免也太小瞧我了一點吧。不過,既然我來了,也知道了,那個什麽餘斌,還有什麽吃雞、聯盟部的,統統都要成為我的玩具!’


    徐寒低頭沉思,所以並沒有注意到馬琳的異樣,但那名社員不同,如果真要讓他選一個當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的話,他會毫不猶豫的選擇一旁的馬琳。


    也正是這樣,時不時就要將目光往馬琳那邊瞟上一眼的社員驚奇發現,意想中應該茫然無知的小蘿莉,莫名其妙的一副興奮狀。他甚至還發現,馬琳居然在聽到兩派幾乎就要將衝突擺在台麵上的時候,還伸出了丁香小舌舔了舔嘴唇!


    “咳咳!”


    在聽到徐寒的提醒,又看到馬琳朝著自己露出了天使般的微笑後,暗念一聲“阿彌陀佛”的社員已經知道,眼前這位有著天使的麵孔,卻長著一顆魔鬼般的心。


    無福消受的他,最後說道,“現在,餘斌正領著少海他們,去一樓的訓練室,帶著新來的幾個人進行入社的考核。”


    “考核?”徐寒記得自己剛接手電競社的時候,就已經廢除了這項規定,因為那時候考慮全盤都是一塊散沙,如果還要製定入社的門檻,這不倒著把人往外趕嘛。


    但轉念一想,自己廢除的指令隻在領導會議上說過,現在看來,吃雞分部倒是下達傳遞的不錯,但這餘斌,明顯當成了耳旁風。甚至對於自己的指令置之不理,還隱瞞下來,當成了訛詐的工具。


    怕那修養再好,徐寒也不出聲地說了一句,“該死。”


    哪知,這事還沒完,社員繼續著語出驚人,“不僅要考核,餘斌還說了,既然是想來到電競社,就一定要了解電競兩個字,還有什麽,是比熟練掌握市麵上所有遊戲還能更加證明電競這兩個字的存在呢?”


    徐寒沒有立即發怒,而是問道,“你確信沒有曲解他的意思?”


    社員連連擺手,“沒有,雖然我也看他不順眼,但這句話,真的就是從他口裏聽到的,不信的話,你還可以問在場的其他人。”


    這一下,徐寒算是被徹底激怒了。


    餘斌她不了解,除了知道他比自己大一屆,又是社團裏的老人外,印象裏就是一個纏著自己不放的蒼蠅。但熊少海她是知道的,一來這是當初自己招進來的人,知道他是一個一門心思專心到遊戲裏,和馬琳一樣不關心世俗事物的性子,再來,如果真要比較的話,熊少海怎麽說也是一個名副其實的帥哥,而餘斌,精瘦的臉型又配了一副眯縫眼,怎麽看,都是一副老奸巨猾的樣。


    都說秀色可餐,這句話同樣能用在男人的身上。


    “行了,事情的經過我都清楚了,現在帶我們去訓練室,如果這些人真的是人才的話,我會還你們一個公道。”


    社員激動萬分,覺得終於守得雲開見月明。


    落在最後麵的馬琳卻笑著想到,‘原來寒姐姐外表柔弱,其實馭人的手段一點都不弱呢。’


    徐寒說的是“如果這些人真的是人才”,她就秉直公正,還有一句卻沒有直明。


    如果不是,那就不了了之。


    餘斌能夠人神共憤還能不動如山,由此可見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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