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月後,當安憶冬站在薩爾弗斯莊園裏時,早就沒有了當初收到姨婆邀請函時的喜悅。

    蹲在二樓的走廊上,從木欄杆間望著黑斯廷斯一家人的到來,這並未讓他的心裏湧出更多的歡喜。

    “嘿,你怎麽躲在這兒,”歐文發現了他,興奮地衝上樓,“你看,我把你送我的這個給帶來了,我還帶了些其它的。”他搖了搖手裏拿的“千斤頂”和“大黃蜂”。

    那是一年前,他倆在機場分別時,一時衝動從包裏掏出來送給他的。事後,他為自己的衝動,後悔了好長時間。可現在,再看到這兩樣東西,他卻絲毫提不起興趣。甚至為當初有後悔的想法感到可笑。

    他無精打采的看了一眼歐文,轉身走進了房間。

    “嘿,你怎麽了?”

    “安東尼,安東尼,”脆生生的叫喚從背後傳來,是希莉婭!但他沒有迴頭,心想:反正不是叫我。倒在床上,順手拉過毛毯蓋住自己的臉。

    一隻小手把毯子給拉開,“安冬尼,我叫你半天,為什麽不理我?”希莉婭撅著嘴的娃娃臉出現在他眼前。沒有兩年前那樣胖嘟嘟的臉蛋,但她看上去卻更漂亮。嬌怒的臉蛋微微發紅,似睜非睜的眼睛瞅著他。

    自己什麽時候變成安東尼了?他不解地看看歐文。

    歐文聳聳肩膀,笑著解釋:“我們教了她很多次,可她好像就是記不住,正好我們有個叔叔就叫安東尼,所以她一看到你的照片,就叫安東尼。”

    這麽說,希莉婭把他叫成叔叔!以前,他肯定會為這個哈哈大笑,可現在,他隻是撇撇嘴,又蓋住了臉。

    “安東尼……”希莉婭又想拉開毯子。

    “希莉婭,”歐文抬手製止,他看出安憶冬有心事。

    那天晚飯,他最後一個下樓,現在他很害怕麵對任何人。走進餐廳,所有的人都抬頭看著他,但大家的表情都很平靜。這讓他想起一年前,同樣的地方,大家被他逗得哈哈大笑的場景,似乎離他已經很遙遠了。

    整個晚餐的氣氛壓抑的可怕,沒有人說話,隻有希莉婭把勺掉到地上兩次。這很反常,他覺得歐文和希莉婭看他的目光和剛才不一樣。他們知道了嗎?會為此而看不起他嗎?他還發現奶奶目不轉睛地看著他。最近,奶奶經常這樣,卻什麽也不說。她對自己一定很失望吧!如果那天早上,自己不去醫院大吵大鬧,外婆也許不會……

    “我知道,這不好受。”臨睡前,歐文突然開了口,“以前,我和爸爸媽媽參加過一次葬禮,那種滋味,真的讓人很難過。”

    他把被子拉起來,捂住頭,不想聽下去。

    幾天過去了,他依舊封閉在自己的世界裏。其實他已經找到那些問題的答案。如果他是父母的親生兒子,按照黃海強的分析,計劃生育都實行好些年了。他們怎麽可能,又何必還要再生孩子呢?而且,最重要的是外婆為什麽會怕父母虧待他呢?

    現在,他又蹲在二樓的欄杆下,呆呆地看著歐文和希莉婭彈鋼琴。叮叮咚咚,兩人的合音一點也不諧調。

    黑斯廷斯夫人走過來,手裏抬著一盤點心放在鋼琴上,給兄妹倆一人一個吻。

    希莉婭長得與黑斯廷斯家的人完全不一樣。黑斯廷斯夫人有著一頭烏黑的長發和眼睛,而歐文與父親都是褐色的頭發和眼睛。但是,他們看上去永遠都是這麽麽相親相愛,就像真正的一家人。不,他們本來就是一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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