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芷蔚騎術本就不佳,又是在大雨滂沱的夜裏,她根本看不清方向。


    可是她卻能聽得見身後林中疾馳而來的馬蹄聲,越來越近。


    她一咬牙,舉起匕首便紮向身下的座騎。


    馬兒吃痛,長嘶一聲,四蹄揚起瘋了似的向前衝。


    葉芷蔚緊緊抓著韁繩,但始終甩不掉身後的追兵,她轉迴頭去,隻見林中隱約閃現出黑色的人影。


    畜生!這幫人果然是太子派來的,難道說太子現在還不清楚風暮寒的情況,所以才派了人來試探她?


    這一次她真的跑不掉了嗎?


    她不甘心,因為她還沒把畫骨香帶到他那裏去。


    她相信,他一直都在等她,她怎麽能死在這種地方!


    頭頂忽地響起一道炸雷,因為離的距離有些近,嚇的她在馬上俯下身子。


    “咻”的一聲,有一物自她的身邊掠過。


    身後傳來一聲慘叫,緊接傳來有人落馬的聲音。


    葉芷蔚不可置信的轉過頭去,什麽情況!


    “咻、咻……”


    又是幾聲,身後相續有人落馬。


    就在她的馬兒自一棵樹下疾馳而過時,突然從她的頭上伸出一雙大手,一把抓住了她的肩膀,將她從馬上拽了下來。


    她驚得險險叫出聲來。


    “葉小姐,請恕屬下來遲。”那人帶著她落到了地麵上。


    葉芷蔚這才看清了麵前之人,“青衣?”


    青衣將手指圈起,放在唇邊,打了聲唿哨,自林中憑空落下數名黑色的人影。


    “保護好葉小姐。”青衣吩咐道。


    幾名黑衣人上前來,將她圍在當中。


    葉芷蔚這時候才覺得雙腿有些發軟,險些癱倒在地上。


    後麵的追兵這時已然來到近前。


    “我當是誰,原來是青衣大人。”單閑亭催馬上前來,臉上帶著狂妄的笑意,與之前在葉芷蔚她們麵前表現出的謙和截然不同,“青衣大人不跟隨世子南尋,不知在西北的荒郊野外做甚?”


    “偶然路過而已。”青衣木然道,右手卻悄悄伸向了腰後,握住長劍的劍柄。


    “青衣大人若是能將那個女人交給我們,我可以當做今天沒有見過你。”單閑亭麵帶笑意,指向青衣身後的葉芷蔚。


    青衣沉默著,緩緩抽出腰間的長劍。


    “怎麽?青衣大人不肯給我這個麵子?”單閑亭越發得意,“相信朝中大臣一定會對世子的行蹤感興趣。”


    他話音剛落,忽覺眼前一道白光閃過,青衣的身形已如鬼魅般撲了上去。


    “殺。”他低喝一聲,身後暗衛瞬時跟在他身後,手中利刃襲向單閑亭等人。


    “大膽!你們竟敢誅殺朝廷命官……”單閑亭喝道,“你可知斬殺金吾衛武將是何罪名?”


    青衣沉默著,唯一能夠迴答對方的,隻有手中的長劍。


    臨來之時,世子給他的唯一命令便是,將葉小姐平安帶迴,並將一切窺視她的敵人斬殺殆盡。


    大雨傾盆,林中地麵上血流成河。


    單閑亭不可置信的瞪著眼睛,死死盯著青衣緩緩向他走過來,手中長劍倒映出他那張滿是驚懼的麵孔。


    “不……”他還沒來得及將話說完,青衣便將劍送了過來。


    單閑亭低下頭去,隻見青衣的長劍已然沒入他的腹部。


    他移開視線,去看後麵的葉芷蔚。


    葉芷蔚這時渾身都被雨水淋濕,不住的瑟瑟發抖,但她卻沒有避開他的凝望。


    她的目光裏,沒有膽怯,有的隻是無盡的嘲諷與冷意。


    單閑亭突然覺得有些泄氣。


    太子殿下當初交給他這個任務的時候,他還覺得有些大材小用,對付一個十三、四歲的女子,根本用不著這麽多人,隻憑他一個便能成事。


    他會哄得她乖乖的帶著自己去到南王世子那裏……


    可是,事情還沒等開始,便要在這裏結束了。


    青衣猛地抽迴長劍。


    單閑亭身子在雨裏晃了幾晃,一頭栽倒在地上,濺起大片泥水。


    青衣將手中長劍還鞘,身後眾暗衛也紛紛收了手中兵刃。


    葉芷蔚全身濕透,就連說話都顯得有些哆嗦,但她開口問的第一句話卻是,“世子爺現在何處?”


    青衣道:“屬下正是奉世子爺之命前來接葉小姐去平城。”


    葉芷蔚跟著青衣,連夜趕往平城。


    青衣留下幾十名暗衛去照應著小蓮他們,葉芷蔚便與他先行一步。


    他們隻用了兩天時間便趕到平城。


    青衣在平城內一處僻靜的院落前跳下馬來,帶葉芷蔚走進去。


    從外麵看,這裏隻是一處普通的宅院,陳舊的木門上還留有過年時張貼福字和對聯時的痕跡。


    可是進到裏麵,葉芷蔚卻發現此處與外表截然不同。


    院子裏站著十幾名侍衛,可以稱得上是五步一崗,十步一哨。


    青衣直接帶了她進了內院,正房三間,門廊下立著兩隻小爐子,上麵放著藥罐,正咕嘟咕嘟的冒著氣泡,空氣裏盡是苦澀的藥香。


    葉芷蔚的心不由得一揪。


    青衣站在門外並未進門,而是輕喚了聲:“崔先生?”


    不一會,崔先生自裏麵走出來,看到青衣時搖了搖頭。


    青衣低聲道:“我將葉小姐帶來了,世子爺現在還醒著嗎?”


    崔先生眉頭緊蹙,道:“世子將喝下去的藥全都吐了,折騰了好半天,這會剛剛歇下。”


    青衣猶豫著不知是否應該進去向主子複命。


    葉芷蔚急道:“不知世子所患何症,能否容我進去?”


    在崔先生的眼裏,她不過是一介女流之輩,雖說與南王世子有婚約在身,但是這種事還是要盡量避嫌的。


    見崔先生麵露不悅之色,青衣低聲道:“還是讓她進去吧,世子爺特意吩咐讓我將她帶過來,總不好連麵也不讓她見。”


    崔先生這才挪開腳步,將門口的位置讓出來。


    葉芷蔚走進房中,風暮寒穿著身廣袖中衣,躺在臨窗的炕上,一動不動,下頜比他離京時顯得更尖了些,麵色蒼白失了血色。


    葉芷蔚隻覺渾身的血都涼了,她不敢相信,他真的病了。


    她輕輕走過去,將手覆在他的手背上。


    冰冷的,就像握著塊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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